葵一觉醒来后,发现奈良——原本窝在莱姆背后的大空鹿,不见了。不过她后来拿起奈良的匣子时,匣子小幅度地动了动,似乎在告诉她“我在这里”。她试图再次点燃火焰——虽然是成功地点燃了很小很小的橙黄火焰,但将戒指嵌入后,匣子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她试了好几次,最后只好放弃了。
她躺在床上慢慢地清醒自己的脑袋——昨晚他们没能成功联系上总部,狱寺猜测很可能是总部也受到了攻击,说不定还被强制截断了信号;但山本说的“瓦利亚只要知道了就会帮忙”这句话让她放心了不少——毕竟瓦利亚是战斗力超强的暗杀部队,路斯利亚先生的晴孔雀也有很强的治愈能力,应该是能控制住伤亡人数吧……
像这种的情况,肯定会有死伤者……这她还是能想象到的。
希望戴维先生和助手他们能平安无事……
除了心中的种种忧虑之外,葵的生活在这两天里实际上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除了做饭之外,还多兼顾了扫除和洗衣之类的事情。但这些事她其实在凪下的时候也干得不少,干起来还是挺顺手的。
在他们到达基地的第二天一大早,碧洋琪、风太、山本和狱寺就从基地出去了。葵和将尼二紧张地站在主控室等着他们报平安的信号——有了“玛蒙锁链”,他们今天似乎非常顺利地避开了森林里的机器人们,这是个宝贵的好消息:这说明,那些机器人想必真的是将戒指的波动作为狙击目标的!
这让他们松了口气——有了对应方法会比之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好很多,至少可以大致确保以后出基地不会有太大问题。
……希望以后外面不会多出作为追踪者的人类部队,不然的话出行又要遇到不小的麻烦。
相较于她平凡地处理着她力所能及的一些家事,比较波澜的状况则在这两天之间发生了三次:
第一次是有关罗科的。眼睁睁看着外祖母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那孩子显得反常地安静;原本他还有兴趣去研究一下大空鹿奈良,但自奈良也不见了之后,他就很少说话了——即便是遇到了莱姆和她也就是简简单单地看一眼,之后又回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葵看见他自己找了副扑克、自己跟自己做纸牌接龙,要么就是在主控室看那些安装在并盛市内的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除此之外似乎对什么都懒得上心了。她发现最近罗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间很多,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些什么——葵很担心,怕这个好像有一点自我中心、又听不大进别人的话的孩子会做些比较极端的事情,让她总是下意识地去捕捉罗科的身影。
然后就在他们到达基地的第二天下午,葵发现罗科在撒得满地的纸牌前边流眼泪。等她慌慌张张地把他搂到怀里试图安慰的时候,她听见罗科抽抽噎噎地说,在以前的时候,美登子肯定会因为他把纸牌撒在地上而臭骂他一顿。
……但是现在已经不会被骂了。
一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但这缺了的一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葵想——是呢,遇到了这种事,大家的想法原来都是一样的。
听见罗科越哭越大声,她反而觉得安心了下来——不这样的话,这孩子肯定要憋得很难受。好好地哭一场的话,心里也会更加好受。
然后应该就能好好走下去了吧。葵边拍着罗科的背边想着。
之后他就又变回了原来的罗科·迪亚多纳,而且葵明显觉得他找自己的次数变多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又坐在了桌前听他教自己玩二十一点的诀窍。
虽然这好像是赌/博技法,但葵觉得好好学一下也没什么坏处,毕竟说不定哪一天会有用呢……而且他那么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完全没法打断他!
相反地,罗科似乎没怎么搭理莱姆了。原本以前两个人算是一个愿打(罗科老骂她没常识)一个愿挨(莱姆对此没什么表示)的朋友,现在突然就疏远了。葵也知道,大概就是因为之前在隧道里的那些事情……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而且涉及问题非常敏感的心结,她虽然觉得有些难过,但还是不能在这种时候贸然地就跑去硬生生把他们俩又凑成朋友。
等他逐渐长大了之后,想必就能稍稍释怀了吧……葵只能如此希望着。
第二件事,则是在到了基地的第二天入夜后、山本和狱寺谁也不理会谁地从基地外回来了。
他们俩带进来的低气压让葵和将尼二都觉得寒毛一顿——说实话,简直是恐怖。山本一言不发地往自己房间走,而狱寺则把烟盒往餐桌上狠狠一甩,边咒骂着边在灶台上点烟,拉椅子的声音重到葵和将尼二听见后都想缩脖子,更别提之后他狠狠地把椅子往地面上一跺、面向着灶台把自己摔到椅子上。
葵注意到狱寺的脸上有被打过的痕迹——红色的印子还没褪掉,嘴角旁边还有血没擦干净,一看打的力度就不小。
“椎名小姐……这……”将尼二瑟瑟发抖地小声说道。
“……还是先暂时别打扰他们俩吧,感觉会越搅越乱……”葵其实也挺害怕的——狱寺先生臭着一张脸她倒还能承受一下,但一向爽朗的山本大哥突然就挂着那样吓人的表情进来了,说实话真的冲击挺大……
狱寺占着灶台一根一根地抽烟,葵也不敢说要做饭,只好盼着碧洋琪和风太能早点回来——但是到了晚上七点、将尼二接到他们说要在外面过夜、继续追查一条情报的时候,葵真的是绝望了。
怎么办——这根本做不了饭啊……!
最后解决了这个问题的是一向都很干脆的莱姆——她好像完全对杀气腾腾的狱寺免疫(其实葵觉得是她不觉得这种气场具有威胁性——她最近发现莱姆对熟人其实都是抱持着十分包容的态度,一般根本不会为他们的任何举动所动)。
“狱寺,你挡着小葵做饭了。”莱姆走到他旁边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
出乎葵的意料的是,狱寺并没有暴躁地顶回去的意思,而是扭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他就把椅子搬了回去,把装满烟头的烟灰缸往垃圾桶里一倒,拿着它往自己的房间走了。
离开之前,他没什么起伏地对葵说了一句:“别做我的饭。”
“狱寺先生——”葵还是没忍住,问道,“那个,要不要擦一点药……?”
“没必要。”狱寺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葵和将尼二面面相觑。
“那两个人看着就像是打了一架。”罗科在一旁说。
“这种时候为什么会打架啊……??”将尼二百思不得其解。
葵当然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明明那两个人感情不错的吧,突然打架肯定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总之我先做饭吧……他们俩可能是碰到了什么事才起矛盾的。”她穿上围裙,“今天吃奶油燉菜哦。”
“我来帮您吧!”将尼二也扎起袖子来,“虽然我只擅长意大利菜,但我刀工还是不错的!”
“欸?将尼二先生原来会做菜啊!”葵有点惊讶,“我以为您是那种更喜欢在外吃饭的类型呢。”
“不不不,其实我做饭很好吃的!”将尼二自豪地拍胸脯,“虽然只会意大利菜,但样样都很好吃!”
“那您可以帮忙煮一下意大利面吗?我觉得光是米饭好像不大够。”
“当然可以!请交给我吧!”
等他们做完饭后,葵先带着山本那份去敲了他的房门——在等他开门的期间,她还在想要不要跟他说狱寺先生没有吃饭的事情。
虽然稍稍等了一下,但山本的房门还是开了——葵看到他那张可以说是狼狈的脸的时候吓了一跳,而且她觉得……
……山本大哥的眼睛是不是红了?
山本看她端了饭菜来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不好意思,小葵,还让你跑一趟。”他的声音很哑,领带也被扯得乱七八糟、衬衫皱起了好多道褶皱,整个人塌着、完全没有精神——葵觉得他这个样子跟之前的罗科特别像。
简直就像是……
“山本大哥……那个,我可能多嘴了,但是……”葵斟酌着该怎么说,“……在这之后,要好好调整自己啊。因为生活还要继续呢。”她感觉自己已经辨认出了他那副沉痛的表情是出于什么了……因为罗科是这样,她大哥和父亲当初也是这样。
到今天为止,她已经见过三次这种惊人契合的痛苦表情了。
山本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我父亲被他们杀了。”
葵端着饭菜立在原地——她只能说出“我很抱歉”和“节哀”这几个字。
在这种时候,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再多的话也没法让亡者复生,所以……可能,还是保持安静吧。
“……隼人先发现的,”山本捂住自己的额角,“他不让我过去,说已经没救了……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干嘛要那么生气,跟疯了一样……然后我打了他一拳。”
“我真的是……”
葵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呢……狱寺先生确实有时候说话会不好听,所以你才会生气吧。”她慢慢说,“但是你真的不该打他的,山本大哥——他是在保护你。”
“我当年见到我妈妈的尸体时觉得……到底为什么要叫我来看呢,我不想看的……可能是狱寺先生也知道这不好受,所以才不让你去看的。”
山本垂着头,攥紧了拳头:“……我知道的。我会跟他道歉……本来就是我的错……”
葵把餐食递给他:“不管怎么样,先吃晚饭吧——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是还是要多少吃一点。”她轻轻说,“就算不是现在这种非常状况,也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好。”山本挤出一个不算多好看的笑容,“不好意思……真谢谢你,小葵,能听我说这种一点都不好受的事情。”
“没关系的。”葵笑道,“我知道……之前我也让大家担心了吧。”
她其实知道的——之前她止不住眼泪的时候,肯定是有人在门外面的。
但是却……非常体贴地没有进门。
“说出来的话,心里会好受一点。”她山本鞠了一躬,“山本叔叔的话,肯定是能成佛的吧,所以……”
山本也躬下身来:“我知道的……谢谢,小葵。”
确认了山本会好好吃饭之后,葵从口袋里掏出药油和装在便携塑料匣里、用毛巾包好的冰块,还有一小瓶消毒水与一小包棉签,走到狱寺的房门口。
敲了门后告诉他把药、消毒水、棉签和冰块放在了门口——把这些事都做好了之后,葵才安心地回去加入饭桌上的晚饭。
第二天她看见山本追着头都不回的狱寺出去之后,心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总觉得有点小小的成就感,但又感觉会这样觉得很有成就什么的不大好……啊,不过还是很高兴。
她去做早饭的时候还在餐桌上发现了前夜放在了狱寺门前的药和冰块盒子——棉签开了装,那他肯定是有处理过伤口的。葵于是放下了心。
他们俩应该很快就能和好了吧——
至于第三件事,发生在到基地后的第二天晚上。
——“小葵。”
“怎么了,莱姆?”葵边洗着碗边回头看去——
——“Ciaos。又是个没见过的人啊。”
她看见里包恩站在莱姆头上,跟她打了个招呼。
刚准备从餐桌旁站起来去工作的将尼二和还没走的罗科眼睛都直了——
狱寺此时虽然还对山本爱答不理、但两人明显关系有所缓和——他本来想进厨房惯例地点支烟,结果一眼就看到了里包恩的背影,惊得连烟都没拿住、啪地掉在了地上。
这天一有机会就跟着狱寺的山本在他身后也震惊了,半晌后才说了一句:“这是小鬼?——呃,是我眼花了吗?”
里包恩听到他们的动静时就已经反过了身:“嗯?十年后的狱寺和山本?”他说,“Ciaos——听这个小姑娘说十年后的我已经死了,是真事吗?”
“里包恩先生!!”狱寺终于反应了过来,“您是十年前的里包恩先生吗!?里包恩先生,请您务必记住—— 一定要在十年前密切关注密鲁菲奥雷,不,是杰索家族和基里奥内罗家族!他们会在十年后合并成密鲁菲奥雷家族,十代目被他们设计害死了!!”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也没用啊。”里包恩摊手道,“我来这里已经超过五分钟了——看来是十年后火箭筒出了故障。”
“那、那就是说——!?”狱寺难得地懵了一下。
“啊,可能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十年前了。”里包恩耸耸肩,“对了,我在被十年前火箭筒击中之前突然不能动弹。十年后有关于这种情况的相关信息吗?”
“那肯定是非七的三次方射线!”将尼二激动地说,“而且就在中午——密鲁菲奥雷发出宣告说彩虹之子已经尽数被杀了,用的就是这种射线!”
“谁发明的?”
“据十年后的里包恩先生说跟威尔帝博士有关……”
“又是那个麻烦的家伙啊。”
葵有点混乱——欸?欸??里包恩先生!?——等等,是十年前的里包恩先生!?
她刚才转身时下意识抓住的碗此时因用了洗洁精而非常地滑——就在她消化现状的当口,它突然就滑了出去!
“啊!”葵惊叫一声后,惊魂未定地抓住了那只碗。再抬头时,她看见里包恩在看她。
“说起来——这是谁?”里包恩问道,“会在这个基地里的话,肯定也是家族成员吧——你叫小葵?”
“是!”葵连忙鞠躬——她心里有种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错觉,那时候完全不认识她的里包恩先生也是用这样的语气问的!!“我叫做椎名葵!”
“那个是十年后的阿纲的新婚妻子。”慢慢从父亲身死的噩耗中抽身出来的山本露出了这两天来最轻松的笑容,“虽然头一次碰到这种不能再糟糕的情况,但十分可靠。”
“啊?蠢纲还能找到结婚对象?”里包恩饶有兴趣地端详了葵一会儿,“我还以为他会孤独终老呢。毕竟除了小春还有谁会喜欢他啊。”
怎么总感觉会问我“你难道是喜欢他才跟他结婚的吗”这类的问题……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那我就问一句吧。”
葵当场就想打晕自己——怎么会忘记里包恩先生会读心术啊!!
“你是真喜欢他?”里包恩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求您别问了,十年前的里包恩先生!!”
“快回答,不然送你去三途川游泳哦。”
“怎么这样——”葵此刻非常想逃跑。
“一句话的事情而已——是还是不是?”里包恩完全不想放过她。
葵咬咬嘴唇:“……嗯。”
“听不见啊,大声点。”
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啊!阿纲的话……怎么会不喜欢……
就算阿纲已经——
“我没问你他死没死的问题,”里包恩道,“我是问你,你喜欢他吗?”
葵捏紧原属于纲吉的戒指:“……嗯!”
“唉,太浪费了,”里包恩惋惜地说,“喜欢上谁不好,非喜欢上蠢纲。”
“我觉得他大概也会过来这边吧,就这样来看——毕竟麻烦事不可能只找我一个,更何况阿纲才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领。”
山本一愣:“小鬼,你是说——”
“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吧。”里包恩就着莱姆的头跳上山本肩膀,“阿纲的尸体在哪儿?十年前的他应该会跟十年后的他的身体交换的。”
“十代目在棺材里,放在了医务室——”
“干嘛放在医务室?对了,按照你们的说法,这座基地外面应该是有追兵的吧?”
“对——这片森林里有很多跟哥拉·莫斯卡机体很相似的机器人。”
里包恩翘起嘴角:“那就把阿纲的棺材扔到外面去吧。”
“欸——!?”葵被吓了一跳,“可是这样的话——”
“十年前的阿纲胆子太小了——正好让他练练胆。”里包恩一脸理所当然。
“但是里包恩先生——”
“别吵,狱寺。你不想让阿纲成长吗?”
“我……”
山本突然笑出了这几天来第一次的爽朗笑声:“哈哈——不愧是小鬼,十年前和十年后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了,趁着晚上把阿纲的棺材放出去吧!”
“你/他/妈脑子是不是有病啊!?”狱寺狠狠地骂了一句。
“行了,就这样吧。现在你们就去。”里包恩甩手掌柜似的摆了摆手,“说起来,我还没吃饭。”
“啊——我现在来做!”葵连忙应声。
里包恩调侃了一句:“你会做饭?这样一看蠢纲还真是运气爆棚啊。”
“小葵做饭很好吃的哦,不吃吃看就太亏了,小鬼。”山本在旁边道。
“山本大哥——”
“这是事实啦。”
“那这样肯定要试试看——小葵,快去做饭吧。”
“里包恩先生……”
虽然嘴上是用着抱怨的语气,但葵却也自那天的奔逃直到今天、终于会心地笑了出来。
里包恩先生在的话……感觉一点都不害怕了!
她用手附上了那枚大空戒指——不知不觉中,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这样做的话……会尤为地安心。
她的手按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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