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善出门走到村子边缘,就看到好几个男人拿着斧头砍树,还有一个穿着奢华衣服的男人在高声指挥,就是当初在山上见到的谄媚男子。
“都快点,争取今天全部砍完!偷懒可是没工钱的!过几天大人会过来视察,一点花粉都不能留下,知道吗!”谄媚男人高声吼道。
砍树的男人纷纷应了。
村民们唉声叹气的在围观,没人有心情做农活,他们都在看着这个村子最后一片紫色的景象。
“这个地方的紫藤花长期开放,是这里的一大美景啊。”有一个老人坐在石头墩子上感慨道,“没了,都没了。”
“爷爷,听说紫藤花没了会有恶鬼,是真的吗?”一个小孩子拽着老人的衣服小声问道,“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常这么说,要我随身带着紫藤花御守。”
老人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没有说话。
“什么恶鬼。”听到这番对话的谄媚男人嗤笑道,“不过是老掉牙的故事,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
一个老婆婆小心翼翼的捡被砍掉的花枝,想要将散落的花瓣收起来,被谄媚男人看到了,一把将花瓣拍落:“这些都是要焚烧处理的,别忘了,这花树我们也出了钱,谁也不许动一片。”老婆婆被打的一个趔趄,旁边一个汉子将人扶好,瞪了谄媚男子一眼。
村民们没说话,只听到一片唉声叹气。
“大人,那边的房子院落里也有一株,要砍吗?”拿着斧子的男人过来汇报。
“那、那是奈良家的树,不是村子的……”村长拄着拐杖劝道。
“奈良家?那个女人?”谄媚男子嗤笑道,从怀里掏了一枚铜币丢在地上,“我付钱了。去砍!”
有人应了,拉着斧子去了。奈良善看着他们闯进自己家门,将院子内的紫藤花树砍倒,看着照顾母亲的妇人关紧房门,从头到尾,奈良善什么都没说,就如一个普通孩童那样躲在大人的身后,沉默的用一双红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
被砍掉的树叠在一起,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巨大的篝火,引来黑暗中的生物蠢蠢欲动。
奈良善看着男人们将树都处理完毕,准备离开了,才回到自己的家里就对照顾母亲的妇人道:“退烧的草药不够用了,我去山里取一点。”
“天要黑了,等明日吧。”妇人劝说道。
奈良善摇头:“明日就没有药了,我很快就回来。”
“等等,至少把这个带上。”妇人拿出一枚手工缝制的御守,带着淡淡的紫藤花香气。味道如针扎一样刺入鼻子中,奈良善不适的皱皱鼻子,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刚好是今天早晨,收的最新的紫藤花。这应该也是……最后的了。”妇人笑着说道,“这御守还是你母亲缝的,说什么都要我带着。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奈良善捏着御守细细打量,的确是母亲的手工,他也收到了很多,只一直不愿意戴着,这个味道他真的不喜欢。
看着妇人和煦的笑脸,奈良善将御守塞进怀里,从库房里拿出挖草药的小药锄,就出了门。
那些人们并没有走远,奈良善很快就追了上去,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远远的跟着,直到这群人走到最近的镇子上,雇了一辆车。
再远一些,还要再远一些,不能连累到紫藤村,要伪装成遇到匪徒被抢。
夜色渐浓,离紫藤村已经很远了,足够了,动手吧。
今晚是做恶事的时候,天空中乌云弥漫,没有月亮,也看不到一颗星星。夜风习习,寒气透着皮肤侵入进骨髓里。
被袭击的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有什么扑了过来,速度很快,就像是野兽,下一秒,血的气味蔓延开来。
惨叫声,呼救声,可惜,除了在这里的他们自己,谁也听不到。
奈良善没有将他们杀死,因为这样反而容易惹来麻烦,他只是给了他们足够的教训,前面离城镇不远,如果治疗及时的话,他们还有机会挥舞武器,来不及的话,这辈子就当个拿不起重物的废人吧。
顺便摸走谄媚男人口袋里的钱。他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原本给村庄人们的搬迁费,而其中的十分之九,都被谄媚男人自己昧下了。
他没有错,他只是将村民们该得的拿回去。
回去就悄悄的将钱分到大家的行李中,然后收拾包裹,搬家。
没问题,不会有人怀疑到紫藤村,那都是老实本分的村民。
从袭击到逃跑,他全程都将自己完美隐匿,再加上夜色很深,谁都没有看清袭击的人是谁,甚至于他们都开始怀疑袭击的是不是人。
一起都计划的那么完美。为了更完美的圆上自己的谎,奈良善还特地在夜里的山中多转了几圈,挖了很多药草。
还找到了一株山参。
看,他会拖延这么久,都是为了这一株山参,品相并非优质,但对于刚受了伤的奈良纯子来说,滋补身体正合适。
回去吧,回到生活了七年的小山村,紫藤花村庄就算没有了紫藤花,也一定一如……既往…………
血的味道。
离村庄还有一段距离,奈良善就闻到了很浓烈的,冲天的血腥气味。
那股味道,比他砍伤那些人散发的血味还要浓烈百倍。
不只是一二个人的血,而是很多人,很多人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奈良善拼命的往村庄里赶,直到来到村庄的一头,看到的却是被血色浸染,鲜红一片的村庄。
……哎?
这里是紫藤村吗?紫藤村的颜色……是这么红的吗?
正在这时,天上的乌云渐渐的散了,露出月亮来,只是那轮圆月,好似也被下面的血色晕染成了一片鲜红。
横尸满地的村庄内,有三个人影攒动,他们蹲在地上啃噬着什么,互相还聊着天。
“真是发达了,没想到这么小的村庄里,竟然有六个稀血。”
“这里可是我最先发现的,那片冲天的火光,我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我是树砍倒之前就发现了,可是那么多紫藤花根本不能靠近,嘿嘿,竟然都烧了。”
“小孩子不够,虽然是稀血但小孩子不够,把那个女人的腿给我!”
“嘿嘿……嘿……”
奈良善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他踉跄着踏入村子中,满目都是熟悉的面孔。
墙角只剩下头的,是天天吧嗒抽烟,偶尔会来一趟他家医药店的老头子,妈妈不止一次劝他戒烟,这个小老头只会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
树根下歪倒的是村西边的妇人,经常坐自家门口缝衣服鞋子,母亲不善于做衣服鞋子,她就常常帮忙,自己脚下踩的这双布鞋,便是出自这个妇人的手,一文未收。
前面地上的手,手腕上带着银镯,是村长家的女儿,很快就要谈婚论嫁了,昨天买药时还给了自己糖块,和母亲谈论月事不调时,脸上总是绯红一片。
再往前还有……
视线好模糊,从自己脸颊上滚落的是什么?泪?
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吸引了三个怪物的注意力,他们纷纷扭头,面带不善。
“喂,谁啊?想要分一口……”
“你……”
三只怪物都惊呆了,怔怔的盯着奈良善的脸。因为那孩童的模样,实在像极了那位大人。
不只是脸,甚至于气味,都与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只有身高和模样是幼童,难道是无惨大人的新形象?不,无惨大人就算是变成幼童模样,也不该露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在哭,眼前的这个孩子竟然在哭。
“妈妈呢……”奈良善看都没看三只怪物一眼,向着奈良家的房子跑进去,房间的门早就被破坏,离去时送给他御守的妇人胸口被开了洞倒在地上,而母亲歪倒在床上,浑身都是血。
奈良善颤抖的伸出手,身体还有余温,或许能救……
“善,是你吗……”微弱的话语从口中吐出,躺在床上的女人艰难的睁开眼睛,然而面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我回来了。”奈良善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药草,还有山参,“我、对不起,妈妈,我去采药了……我找到了山参,我这就给您熬药,对,还有止血的……”
“内脏……破裂,不行了……善……”奈良纯子伸出手。奈良善立即紧紧握住,豆大的泪水掉在地上。
“对不起,丢下你一个,对不……没办法陪着你……善,以后我不在,你一定……要做个……善良的孩……”奈良纯子声音断断续续,“千万不要……像你父亲……”
“父亲?”
“你的父亲……不要见……善…活下去…哪怕只有你一个也要……”奈良纯子最后的话语未说完,便撒手人寰。
奈良善将头埋在纯子的颈窝,泪水滚落,喃喃自语:“我知道了,妈妈……”
三只鬼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他们不敢进来,又不舍得离开,正在纠结该如何是好时,屋内的人已经抬起了头,慢慢转身,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三只鬼。恶意的念毫无收敛的释放出来。
那是如何恐怖的威压,三只鬼两股战战,为首的更是惊慌跪下,缩成了一团。
“对、对不起……不知道是您在,鬼舞辻大人……”话只说到一半,一股心悸的感觉突然袭来,这只鬼好似意识到哪里不对,慌张抬头盯着奈良善。
“不、不对,你不是……不,我刚才不是故意的,请饶恕……”鬼说出的话已经是语无伦次。
巨大的手从鬼的身体中钻出,将不小心吐出那个名字的鬼当场捏死。
“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
奈良善看着漆黑的天空,乌云再次将明月笼罩在后。
“今天,是适合杀戮的日子。”奈良善歪头,看着另外两只鬼,“你们也这么觉得,是吧?”
今夜,鬼王之子,于此世诞生的第七年,走上了与当年规划的完全不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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