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从大床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八点。
等他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看见阿姨在准备早餐，他还有种神情恍惚的模样。
也对，谢嘉舟上学去了。
纪淮深呼一口气刚坐下喝口水，阿姨便神神秘秘的走过来：“先生，门口一直站着人。”
阿姨指了指家门口监控画面，纪淮放下杯子，顺着看去，公寓大门不远处的树间小道徘徊着一个男人，从画面显示，年纪看着有四五十。
“他在这站多久了？”
阿姨回答：“七点的时候就在了，因为没敢打扰您，所以就……”
纪淮思索片刻，问道：“垃圾没倒吧？”
“没有，我打算等我走了之后再倒。”
纪淮起身，走到厨房边，将垃圾袋绑好，洗了手顺便从小冰箱拿点糖果之类的揣上。
“先生，不吃早餐吗？”
“快迟到了，不吃。”
每栋公寓门前不远处都会放置一个垃圾桶，到点会有人统一回收，纪淮拎着垃圾袋动作缓慢的往前走，借着时间他观察这个男人鬼鬼祟祟站在他家门口到底要做什么。
那男人看见屋子里有人出来后，手脚变得不自然，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纪淮一甩手扔了垃圾，转头时瞥了眼过去，男人眼窝深陷，瘦弱的脸庞衬托的颧骨高高凸起，嘴唇灰暗，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你是谁？”纪淮急着上班，但也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
搞不好是贼，来查探环境的。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不带丝毫感情，男人有些中气不足，却还是强硬的仰着脖子说：“我来找人。”
这嗓音该是抽了多少烟堆积出来的痰，纪淮还眼尖的瞧见那一排黑黄的牙齿，这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找谁？”
“找我儿子。”
切，这谁是你家的儿子。
纪淮开始不耐烦的赶人：“这里没有你儿子，你找错地方。”
“不可能，他们都说来这了，我就来了。”
纪淮抬起手臂，名贵的腕表秒针有序的转动，时间也不多了。
“你不走的话，我叫警察了。”
男人一动不动。
纪淮面无表情，心平气和的数着：“我数到三，一，三。”
“…………”
纪淮掏出手机，男人就立刻慌了：“我走我走。”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跑，不对，应该是走，因为他跑不了，纪淮的目光落在了他左腿上，貌似是瘸了。
背影身形佝偻，走路瘸着，啧啧啧，人间惨案。
纪淮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有些愣，说道：“我叫谢和。”
这回轮到纪淮懵了，他感觉到自己重重的呼吸了一下：“你儿子叫什么？”
宽阔大街车水马龙，纪淮有些心不在焉的抓着方向盘，他有差不多一个半月没开过车，生疏不至于，就是觉得陌生了。
当听到谢和说出谢嘉舟这三个字时，现场他摆出了个什么表情都忘了，脑海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现在也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谢和跟谢嘉舟长得一点不像。
到了公司后，纪淮已经迟到了，滴卡入门，工作至上。
他接到了新工程，需要跟另一个市环保局合作，所以他相当上心，这几天心思全摆在上面了。
“纪副，那个授权书签字。”
纪淮初梦乍醒：“我还没签吗？”
陈助理摇摇头：“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等着的人是江弄，这些小事江恕是不会亲自来的，按照纪淮的说法那就是，他来了就是屈尊降贵。
纪淮十点要跟市领导开会，在江弄面前草草的签了一笔，拿起一堆资料就往二十楼会议室过去了，一分都不想浪费。
A大开学，江弄却没有上学，是因为他必须完成江恕交代的任务，而且他的专业跟谢嘉舟不一样，上课时间自然不一样，就没必要太赶了。
不过江弄很心情愉悦，终于把授权书弄到手了，但不想太早回去，因为这个时候是江恕开小会□□时间，他可不要撞在枪口上。
结果兜路的时候遇到了人事部新来的小职员，地面全是资料的纸，撒了一地白色，江弄看见的时候，她还在捡。
因为数量太多了，而这个时候是没什么人的，江弄便过去帮忙，小姑娘连忙说道：“谢谢谢谢。”
等捡完后，时间就差不多了，江弄感叹的问：“这么多资料都要送去哪啊？”
“这都是今年没有成功入职的面试者资料，信息私密要拿去粉碎的。”
江弄貌似听人提过：“我们这栋好像不能随便粉碎资料的吧，不是要签字吗？”
“对呀，所以我待会要去另外一个区，哎呀，不说了我到时间，这次真的谢谢你！”
江弄觉得这小姑娘笑起来还不错，回了个笑容：“好的，不客气。”
似乎觉得自己办了件好事，心情不错，优哉游哉的回到江恕科室时，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的，心口猛的一揪起来，我的授权书呢？！
他本来想直接找回那个小姑娘的，应该是刚才帮忙捡的时候给弄丢了，但又赶不上了，人家估计都坐车走了。
而且会放在粉碎机里粉碎掉！
现在时间不多了，离江恕结束小会议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幸好纪副跟江恕的科室也不是很远，江弄二话不说，立马重新打印一份新的授权书，然后跑去找纪淮。
陈助理直接大骂：“开什么玩笑，副科能随便给人签字吗？”
江弄是不会让人觉得是自己犯的错，能推则推，这点倒是跟他叔叔一个鸟样：“那一张纪副签的太潦草了，那边说要重新签一份才行。”
陈助理可不是那种职场萌新，三下五除二便拆了他的谎言：“那份授权书上纪副是按了手指印的，而且在现场的我很确定，纪副签字不潦草，很清晰。”
江弄呼吸一滞：“但现在就是过不了，你让纪副出来再签一次吧，快截止了，不能拖。”
陈工还是很抱歉：“那你等着吧。”
像这种大型会议，一般是要连续开个几天的，当然不是要在里面过夜，而是每天上班的内容就是开会。
加上这次纪淮很重视与B市领导合作的排污工程，这个含金量可要高很多，所以等他从会议室里开闸解放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他沿着走廊回去，结果看见科室内一众人居然还没离开，个个表情严肃凝重，最让纪淮感到意外是，江恕跟江弄也在，这又是在搞什么飞机？
纪淮还没开口，许正科已经在站起来，如负释重：“回来的正好，赶紧把授权书还有工艺辅助设计那栏给签名了，这图纸审核不能再拖了。”
“我签过了。”纪淮强调，东西都没放下，对发生什么事还没理解。
“你没有签。”江恕用力叩着桌面的几份东西，“明天是审图最后日期，我知道你一样没时间，现在赶紧签了。”
“你什么语气？有本事专利你设计，工艺图你自己画，求人办事这种态度。”纪淮也跟着怒声道。
就在烧荒的熊熊怒火中，陈助理的声音格外弱小：“纪副是签了的，今早签的。”
江恕瞪了他一眼，把江弄推出来：“你说！”
“纪副……纪副没有签好，也没有按指纹，我后来重新打印一份，结果陈工就不让见人了。”江弄脑海里组织词语，然后战战兢兢的说出来。
纪淮都气乐了，拇指的红印早就消失了，不然还能拿出来当证据：“我没有签好？你找茬的方向还挺有趣，你再说一次。”
江恕不满意他那种语气：“没签好就是你的问题，怪谁呢，现在还想推锅，你倒是厉害。”
“我写我自己名字写了二十多年，我还能写错，叔侄情深搞到我这来了，你更厉害，比不要脸，我自愧不如。”
眼看吵架越来越激烈，许正科赶紧分开他们，劝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已经很晚了，纪淮啊，你签了字就可以了，都是一个组的何必呢，内讧了给B组那边人看到也不好，有损形象，年末的时候评分报告也不是我一个人出的，你们懂的。”
纪淮眼底冰冷，长眉凌然，掷地有声：“我可以签，但我绝不能就让人冤枉了，江弄，你出来再说一遍，我今早到底有没有签好，有没有按指印。”
连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一秒，纪淮生气时气场全开，简直无人能敌，像江弄这种小萌新，要不是有江恕在，早就被吓的腿软了，但如果真的承认那件事，不行，他会被赶走的。
“……没有。”最后两字声如蚊呐，却让纪淮听得额头青筋暴涨。
江弄似乎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眼神闪躲，头微垂，科室内安静片刻，忽然听见有人甩了一堆资料在桌面上。
发出一声巨响，办公桌上零零散散的东西撒了一部分，杂乱无章的跳跃在地面上，犹如江弄此刻的心跳图。
纪淮甩走手上的资料后，指了指科室左上角的机器：“调监控。”
江弄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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