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念兹兹的脑袋一片空白，如飘着雪花的老电视屏幕，“刺啦，刺啦”空无一物。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想来，也不是没道理的。
虽然说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学校，裴航一直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微妙距离。但怎么说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念兹兹一直无法十分明晰地感受到裴航的变化。
可现在他站在百里外的路灯下，高高瘦瘦，身型颀长，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都和以前不一样。
念兹兹小声自言自语：“你怎么在这……”
“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少年的声音冷不伶仃在大老远的前方响起。
念兹兹打了个激灵，这才想起裴航会唇语，再然后，整个人都蒙圈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呐……
棠嫣然也愣了下：“你在和兹兹说话？”
裴航没应，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递给她。
“谢谢。”作为书中女主，带着好运光环的棠嫣然极其顺利地帮表妹联系上司机，转而道，“我已经和司机说了坐标，你一个人在这等着，没关系吧？”
「兹兹，女主角和你说话呢。」
听到好运来的提醒，念兹兹这才从逡巡的思绪中回过神：“好……表姐拜拜。”
裴航收回手机，转身也要走。
“你等一等。”念兹兹往前跑去。
注意到裴航已背身，看不到自己的口型，念兹兹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的手腕。
结果下一秒不小心踩到香蕉皮，“嗷”地惊呼出声。
好运来语气愧疚：「兹兹，你的转运值还没改回来……」
少年蓦地回首，扶了身后人一把，垂下眼看清来人的面孔后身形一僵。
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运气这么差，还成天到处晃悠。
裴航不善言辞，不怎么会安慰人，也怕自己说错话，于是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念兹兹右手拉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搭着他胳膊，试着动了动脚踝：“还好，应该没有伤。”
裴航轻轻舒口气，低下眼帘，这才注意到她的两只手都搭在自己身上。
险些摔倒，眼前的女孩子被吓了一身汗。
所以，放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除了微微发烫外，还有一点点潮湿。
他不嫌弃，但就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
她手好软，真的好软。
和一路摸爬滚打，手掌留下薄茧的自己不一样。
”你前面……”念兹兹顿了顿，没注意到手还搭在他手腕上，气喘吁吁地往下问：“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裴航又一次低眼，确认念兹兹已安然无恙后，抿着嘴，轻轻转动手腕，将自己的手与她的手分开。
恍惚间，他又一次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那是小学的一次手工课，裴航伸手去拿公共蜡笔，期间小拇指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女生的手背，那个女生也没说什么，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用免洗洗手液擦了两次手，仿佛碰到了一个特别肮脏的垃圾。
她一样爱干净，再不快点分开，待会儿估计也嫌弃了……
念兹兹注意到裴航的动作，也吓了一跳：“抱歉啊，刚刚太急了，不小心碰到你，也没注意，不介意吧，不过是我不对在先，所以你要是介意的话……”
少年的瞳孔猛地颤了下。
她居然在表示歉意，怎么会……是怕他生气吗？
自从去年冬天，他把念峪打趴下之后，年级里的同学都有些怕他。对此，裴航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这是件好事，那帮小兔崽子就算再看不起他，也不敢去直接做什么，可现在……
见他依旧不应，念兹兹带着点小紧张，“巴拉巴拉”更加事无巨细的一一说明。毕竟眼前的少年又倔强又敏感，万一误会自己占便宜之类的那就不好办了。
“好了，别说了。”
念兹兹小声问：“那你不生气了？”
裴航闷闷地“嗯”了声。
”那前面那件事呢？”
少年不愿多说，正欲绕路离开，念兹兹手忙脚乱地张开双臂，急得不知所措。
裴航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沉声道：“既然不喜欢看到我，我走便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留学项目，我也会报名的。”
原来他就因为这个……
好运来忍不住吐槽：「不愧是书中男配，和闷罐子似得，偏执，傲娇，还心思敏感。」
“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建议你出国。相反的，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才给你推荐那个项目的。你之前不是在看隔壁市那个高中的招生简介吗？我还以为你是不想继续待在南城……还有哦，隔壁市的那个私立高中都是小混混，你千万别报那里……”
念兹兹的逻辑并不差，但这会儿一股脑地解释，想到哪说到哪，显得语无伦次……
裴航默默听完，复杂的情绪涌上胸口。
半晌，他才开口问：“你想去哪？”
“外国语，南城外国语中学的制服超好看。”她想都没想，下意识答。
*****
念兹兹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话裴航有没有听进去，于是接下来几天，她都在找各种机会和他搭话，并拐弯抹角的捧南城高中三大名校，贬隔壁私校，以至于说到后边，她都不由心虚。
——上辈子，她在西欧长大，在那里，懂技术的蓝领工人拿到的薪水，一点也不比坐在办公室里的普通白领少。所以职校也好，私立也罢，她从来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可他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成长环境特殊，很容易走上歪路的。
裴航第一次，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可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才一气之下推翻之前的全部计划。当着念兹兹的面拿出那张《初升高保送生志愿表》，在城市那栏写下“南城”。
念兹兹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那想好去哪所学校了吗？”
裴航的手顿在空中，没来由的想起她那天的话，以及她那天提到的学校。
「学校：南城外国语中学」
他鬼使神差地写。
回过神，才发现刚刚他是彻底魔怔了。
念兹兹眨了眨眼睛，视线缓缓聚焦的同时好运来也出声了。
「滴——促使男配更改志愿，转运值+6%，转运值总计19.5%」
「太好了，恭喜你哇，我也马上可以升级啦——」
边际效应递减的关系，念兹兹好久都没加过5%的转运值，这会儿好运来高兴地哼起自己的角色曲《好运来》。
*****
中考在6月15日如期而至。
在好运来的提醒下，念兹兹“有利可图”地给裴航献了大半个月的殷勤，终于在考试前一天成功加上那空缺的0.5%，成功突破20%的大关。
出于对考试公平性的尊重，也出于对宿主的保护，好运来伟大而无私地放弃了这次升级的机会，以此为筹码和主系统谈判。
结果还不赖。主系统同意在中考那三天为考生念兹兹暂时打开“保/护/伞”，即短暂让她避开霉运，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运气。
少了霉运的阻碍，念兹兹发挥的及其顺利，甚至还尝到了些踩狗屎运的甜头。
考完后，她泪眼婆娑地问：“好运来你能不能多伟大几次？”
好运来有些难为情：「可主系统说，只有人生的关键节点才能，才能以升级为筹码，和它换取【保/护/伞】……」
“人生的关键节点？”
「中考，高考，研究生入学考试，当然如果你打算考博应该也可以。」
“……”
考试成绩在7月底公布。
念兹兹靠自己的实力考上南城外国语中学的国际部。
虽然只是国际部，还是一年学费要5万的中英合作班，但怎么说也是考上南城三大名校，念承远还是高兴得不行，将她和裴航的录取通知书摆在客厅茶几上，拿着手机拍了张照。
没发朋友圈，只是存在相册里，留作纪念。
念兹兹抱着红艳艳的录取通知书，眉眼弯弯地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少年。
“太好啦，我们又能再续前缘当同学啦。”
裴航看着她，平静地“嗯”了声。
他向来话少，以至于此刻，连一个“恭喜”，都千斤重般，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在，眼前的女生正自个儿乐呵着，也不在意这些。
这一年南城外国语中学，正热火朝天的推广素质教育，除了给每位学生邮寄一本综合的九门科目的《初升高暑期衔接练习》外，并不要求高一新生提前报到，9月1日才正式开学。
裴航和念兹兹自然不在同一个班级。
前者在普高部竞赛培优班，班级所处的教学楼位于校园的东面；后者在国际部中英班，班级所处的教学楼位于校园北面。
就连军训都安排在校园不同的区域。
军训期间，所有学生强制住宿。
裴航报道后，第一次看到念兹兹是在周五的下午，当时，她和两个女生站在枝叶繁茂的大樟树下，为即将到来的新生文艺汇演提前进行舞蹈排练。
大抵是军训太累，念兹兹脸上的婴儿肥褪去后，一张好看的鹅蛋脸初初展现。
9月初艳阳高照，即便站在树下稍微一跳，身上也难免沾汗。
她把衣角压在裙子里，制服衬衫半沾着背后，尚未舒展的腰肢也被勾勒出曲线。她的腿细而长，垫起脚尖，做向上伸长的动作时，红黑交错的格子裙微微上移，白花花的大腿露出一小节。
其实也没露多少，真的只是一小节而已。
但他就是“唰”的红透耳根，在下一瞬迅速别开眼。
这一刻，裴航才真正领会到那句“南城外国语中学的制服很漂亮”是什么意思。
明明，之前看到别人穿时都没太多感觉……
“走了。”
少年压着声，拽离身边一同围观的两同伴。
同宿舍的男生从善如流，但还是忍不住在他身后吐槽：“自己是老古董就算了，居然还不让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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