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破旧的街道,随处生长的杂草,不怀好意的又或是麻木的眼神,泔水垃圾还有人类排遗物的刺鼻臭味,组成了贫民窟的全貌。
这是横滨的贫民窟,是属于穷人、孤儿的地狱以及——犯罪者的乌托邦。
几个孩子穿着不太合身旧衣服,手中拿着的是不知从哪儿拆卸下来的钢管和木棍,他们的目光迷茫又瑟缩,拿着武器的手不自觉的颤抖着。
“怎、怎么办?”
“就算芥川是异能者,但那里可是黑教会……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的老巢!”
黑教会是近年兴起的夜总会,起家于美国的红灯区,因为背后的老板很有钱的缘故,很快便在横滨有了立足之地。黑教会盘踞在租界和靠近贫民窟的海滨,明面上开着赌场酒吧,背地里却做着见不得光的皮肉生意,本身虽然这本也算是你情我愿的生意,但最近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竟然将手伸向了人口买卖。
“但、但是……”孩子们中一个胖胖的男孩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铁棒,他的眼中隐隐含有不知所措的迷茫和泪光,“沙耶香还有小银她们该怎么办?她们会怎么样?”
她们会怎么样?贫民窟的女孩,如果被人贩子拐走卖给了黑教会,那只会剩下一种结局——沦为他们的商品。
在贫民窟,落魄和饥饿的人们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人贩子也不在少数,所以为了保护自己,孩子们才会自发的聚集在一起互相取暖。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似乎又重新下定了决心。
“我们去帮他吧!”
“一定要把小银和纱耶香救出来!”
……
黑教会的地下是一个巨大的像是监狱般的地下室,或者说,这是他们用来储存货物的仓库。长廊的左右两边都是牢房,唯一的光源则是头顶每10米一盏的昏黄灯光,微弱的灯光摇晃着,混淆了时间,分不清此时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这间牢房刚刚又送进来了两个差不多十多岁的女孩,都是黑发黑眼,其中一个还能勉强保持冷静,而另一个却早就已经哭得一塌糊涂。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微微的甜味,因为牢房里没有窗户,与灰尘和霉味夹杂在一起,让两个女孩产生了不适的感觉。
“小银!那边有东西在动!”
纱耶香忽然惊叫了一声,她拉了拉银的衣袖,颤抖的手指向了房间角落的钢架床,只能借着微弱昏黄的烛光勉强看清,她们从漆黑的房间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抹银色。
有一个身影虚弱的缩成一团,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手铐铐住,无力的蜷缩在地上,过长的银发洒在地上,就像流泻的月光。
“小、小银,这个人死了吗?”本还在抽泣着的短发女孩捏住长发女孩的衣角,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而被她叫做小银的女孩有着她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着目光,尽管还有些青涩,她咽下口水,像是咽下了自己的决心,走到了那人的身边,用手指试探性的触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腕。
好冰!
芥川银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却还是尝试鼓起勇气,剥开了对方的流泻如月光般的头发,她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阴影中,她看到了一张美好的不似凡人的面容,她无法形容出对方的样貌,只是呆愣愣的看着他出神,直到对方的呼吸加重,身子颤抖了一瞬,才让她从这近距离的暴击中回过神来。
银发少年的脸颊通红,嘴唇却是苍白的,紧紧闭着的双眼以及额头上冒出的汗水,重重不正常的表现都让银看出来,这个人在遭受病痛的折磨。
但是银却退后几步,她的理智让她离这个生病的人远远的,银转头对沙耶香道:“还活着,但是看起来情况很糟糕,不知道是不是传染病,小沙耶香,我们离他远一些。”
“他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沙耶香的话让银忍不住沉了沉眸子。
对啊,尽管他看起来很痛苦,尽管他看起来很想活下去,但我们也是一样的啊。为了生存,他们总是会远离危险,有时甚至会摒弃自己的良知。
成为孤儿后,银便和哥哥龙之介生活在贫民窟,为了保护她哥哥经常会伤痕累累的回来,就算她是没有感情的『不吠之狂犬』的妹妹,她也不比其他的贫民窟孤儿过的好。她是哥哥的妹妹,也是哥哥的软肋,甚至还会因为性别和容貌被觊觎。
明明他们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尽管只是这种愿望,好像也不曾被允许。生活还是在不停的打压着他们,没有食物没有衣服甚至没有住所,他们啃过草根,在他人鄙夷的眼神中哄抢残根剩饭,蜷缩在街边乞讨,甚至盗窃,一切都是想活下去而已。
“嗬……嗬……”少年雪白的面容似乎因为呼吸困难而有些发青,他的双手双腿都开始挣扎,开始发出了艰难的喘息声。
沙耶香不忍的别过了头,因为他好像要死去了。
少年像濒死的天鹅,伸展着躯体和他漂亮而脆弱的颈部,似乎发出了最后的讯息:“妈、妈……我、好想……回家……”
一瞬间,银的眼泪从她漂亮的黑色眼眸中流淌了下来,下意识的她已经开始动作了,她干练的将少年扶起来,一手抄起床上的床单将他发抖着的躯体裹住,另一只手温柔的一下一下的为他顺着气。
沙耶香见状,立刻将桌上的水端了过去。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好好呼吸,你可以的。”
“会回家的,一切都会结束的,你再也不用受苦了。”
“你要活下去的。”
也许是因为女孩坚定的话语,陷入了梦魇的少年的呼吸慢慢的也平稳了下来,缓缓的,他睁开了眼睛。
……
黑发男孩飞奔着,他的身后还有几个已经躺在地上看不出形状的身影,而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早已被染的猩红,再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奔跑着的姿势有些别扭,似乎是因为受伤了。
活着,需要付出代价。
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与野狗抢食,便要与之撕咬。要在他人的恶意里保护重要的人,那就得变得更强。
因为见证过太多的死亡,所以也从来不会畏惧死亡。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件幸事,死亡却也不是什么终结。
对面冬日里死去的同伴,他也只是觉得那些人只是比他早日踏入地狱,相会也只是迟早的事。
活着,往往比死去更加辛苦。
传呼机的屏幕还发着荧光,刚刚从里面听到了银的声音,所以他顺势就抓在了手里,之后屏幕上就一直跳出各种各样的字。
他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压抑着因为过度运动而控制不住的咳嗽,从刚刚开始就亮个不停的传呼机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字,但他只是匆匆过目了一眼,没再理会。
『哥……听……我和……香在……里……』
再次听到妹妹的声音,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一往无前,又借着身形以奇袭的方式解决了几个敌人,但越深入他就发现,从刚刚开始就令他头昏脑涨的一股味道越浓,那是一种甜腻又令人恶心的气味,直觉与本能让他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等找到银的时候,早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但这一幕却深深的震撼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芥川龙之介扶着门框,摇摇欲坠,带着一身血腥,用那双无机质的黑眸注视着他们,像是无喜无悲无畏死亡的神。
“……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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