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
季凝带着玉篆,由宫女引着来给太后问安,却没料到会在太后这里见到季海。
“父亲?”季凝意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季海只敢搭着椅边坐着,见季凝穿着锦绣罗衫出现,头上也戴着些在家中从来未曾戴过的珠钗等物,不由得有些晃神。
他的女儿底子极好,却从没穿过华贵的衣衫、戴过华贵的首饰……
季海看着季凝那张肖像其母的脸,失神得厉害。
太后端坐在最上方,将季海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季爱卿,半月不曾见到凝儿,便不认得了吗?”太后微微笑道。
季海如被重击,慌忙从椅上起身,向太后深深一揖:“小女蠢顽之姿,能得太后青眼,是她的福分!亦是微臣阖府的福分!”
太后唇角挂着一抹淡笑:“季爱卿过谦了!哀家瞧着,凝儿很好,容貌端庄,又通诗书,性格也是极好的,最难得的是守礼懂规矩。这样的好孩子,谁会不喜欢呢?哀家可喜欢得紧呢!”
季海忙称不敢。
太后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倒像是自己欺负他似的,袍袖一挥,道:“季爱卿坐下说话吧。”
季海仍称不敢。
太后也有些不耐烦了,板了面孔道:“你如今是朝廷三品大员,又是两朝的元老,你的女儿又是这般的有出息,哀家这里又不是朝堂上,没那么多的规矩!你又同哀家客套个什么呢?”
季海便知道太后真要恼了,只得告了罪,依旧搭了椅边坐下。
太后瞥一眼季海,再瞥一眼立在目前的季凝,心道有这样的父亲,真是耽误儿女的前程。
她素性喜欢掌控,平生最烦恶者便是季海这般懦弱的。
相反,季凝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这些时日以来,她冷眼旁观,实在觉得季凝这个看起来乖觉的小姑娘,其实很是聪慧;那双似乎时时刻刻低垂着的眉眼,其实很是明眸善睐。
这样的人,才有趣。
太后心中暗笑。
“哀家今日请你来,是要与你商量一件事。”太后向季海道。
“太后请讲。”这般说着,其实季海一颗心已经提溜到了嗓子眼儿。
大齐的太后不是个好相与的,从她还是先帝的皇后的时候起,季海便知道这一桩了。
“我大齐边军击退南楚贼子几万军兵,还射杀了南楚的大将,季爱卿都知道了吧?”太后问道。
“是。”季海应着,情知她要说的,绝非这么简单。
“常胜侯简铭不愧是我大齐的战神,边关一战,扬我大齐军威!陛下和哀家,都因为这件大事,高兴得几夜睡不着觉呢!”太后似是由衷笑道。
季海闻言,心中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凝在一旁听着,脑海中映出了朱雀大街上那个骑马而去的矫健身影。
那个人,应该就是素有大齐战神美誉的常胜侯简铭吧?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简铭,那么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只听太后说道:“常胜侯为我大齐立下这样的战功,合该有所封赏。哀家和皇帝商量过了,此次所有参与战事的人员,上自将军,下到寻常兵卒,都要论功大加封赏;不幸殉国者,多予抚恤,子孙有举业、入行伍者,皆格外开恩。”
“太后仁德!”季海恭维道。
他做了几十年的臣子了,还不知道当今天子是怎样的人?
无论太后其人如何,能做出这般决定的,只会是太后,而不会是皇帝。
太后谦逊地笑了笑:“哀家也是做母亲的,大齐军民皆是哀家的臣民,哀家怎么会不体恤他们呢?”
接着又道:“哀家只是有一件事为难啊!便是如何封赏常胜侯。”
季海一凛,心道重点来了。
“简家是几代的簪缨之族,不缺这点子封赏。简铭少年时便以军功被先帝封为‘常胜侯’,简家老侯爷过世之后,他又袭了武安侯的爵位。如今的情势,难道哀家和皇帝还要再封他一个侯爵?那也着实不像样子啊!”太后的表情颇为难。
季海垂首喏喏,心里想的,却是前些时日皇帝意欲封简铭为国公,被内阁驳回,皇帝赌气将奏折留中,后来不了了之的秘辛。
说是秘辛,其实朝中的官员哪一个不知道?
所以,在这件事上,王丞相与太后的立场是一样的:决不允许简家,准确地说是常胜侯的势力做大。
“要么说是缘法嘛!哀家想着,常胜侯丧妻多年,又是战功赫赫、一表人才,合该有个良配。”
太后说着,脸上露出欢喜非常的神情来:“哀家看,凝儿与他便极是般配!哀家认了她做女儿,季爱卿你是她的父亲,咱们今日便把这桩婚事,定下来吧!”
季凝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太后竟是要把她,许配给常胜侯简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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