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障目没空理那个咽了气的杀手, 那两汉子报完地点之后,他又问了自己和宫九的住处,还有小老头的住处, 接着就头也不回地直奔向宫主的屋宅去。
他在心中排了个序列,先去宫主那,再去小老头那边,最后再去宫九和自己的屋子。如果这些地方都没有找到, 那就绕着其他的地方转几圈, 最后总能找到陆小凤的。
叶障目轻微地叹息了一口气, 他想陆小凤, 你能坚持住的对吧
陆小凤当然能坚持住。
虽然他仍然被死死地关在那个可恶的模型里,但万幸的是, 每天都有人给他喂汤。
是香得令人食指大动的牛肉汤。
陆小凤曾经很喜欢牛肉, 酒馆中和好友聚会时, 经常有人喊上那么一句“三斤牛肉两斤酒”。和朋友共同举杯敬一杯, 再夹上两块热腾腾的牛肉, 好酒陪好肉, 这样的生活岂不快哉
但是自从他见到那个女人之后,他竟然突然觉得牛肉是这么地倒人胃口, 尤其是牛肉汤。别说喝上一口, 就是闻上一下, 他都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你若是个正常人,受到了某个人的要挟,你讨厌这个人相关的所有事物,那也是正常的。
陆小凤是个正常人, 所以他讨厌牛肉汤讨厌得要死。毫不夸张地说, 他第一次觉得这玩意是这么地倒人胃口。
但正常人一周不喝水也是会死的。
所以陆小凤还活着的原因非常简单, 那就是有人帮了他。
模型的口唇部不知道被谁开了个口子,然后是温热的汤汁灌进来,那人小声说“快吃。”
陆小凤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他终于觉得自己的胃有了一丝慰藉,啊原来有食物的感觉是那么好可是,若不是牛肉汤,他一定会更感激的。
虽然他现在已经非常感激啦。
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只能发出低低的气声“你是谁”
“我是小月,是一公子的人。我听说过你,温神医传来消息,说你是一公子的朋友。”那是个小姑娘,声音很好听,像随着风作响的银铃一样。小姑娘焦急地说“有什么问题快问,我得马上走了”
陆小凤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他也知道时态紧急,所以他先挑了个最好奇的问题“这是哪”
小月说“这是无名岛而我们都是岛上的隐形人。现在,你也是了。”
“我为什么会被抓”
“有人在针对公子,而你突然闯进来,成了很多人眼里的眼中钉。”
陆小凤“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月叹气“什么都不干,等公子回来。公子早就有安排,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幸好你在九少爷的屋子里。九少爷这些天不在,我可以偷摸着过来照顾你。要是你被塞到了宫主的房间里,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陆小凤笑了。
他说“谁让我是个足够幸运的人呢。”
小月没再回话了。
陆小凤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那姑娘已经离开了。
陆小凤就算再怎么虚弱,他的感知能力也不会下降。这是身为一名高手的基本警觉,毕竟他也是个江湖中人,若不多注意点,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小凤想好俊的功夫。
就连一个侍女,都有如此厉害的轻功。隐形人这个组织真是藏龙卧虎啊。
莫名的,他的眼眸亮了许多。他想叶障目,你可要快些到来。
这小黑屋待得可太难受了,再待下去,我这凤凰都要变成落难的鸡了。
后来的好几天,小月一直在给陆小凤送汤。
牛肉汤。
陆小凤苦着张脸“我的好姑娘,你可否换个别的吃食来再吃牛肉汤,我可要吐了。”
小月恶狠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的吃就不错了”
陆小凤“叶障目什么时候来啊”
小月沉吟了一会“公子离开前有跟我说过,他出岛做任务。若是任务结束了,他估计最迟也就半月左右回来。”
她的声音充斥着浓浓的依赖,以及信任之情“离半月只差三天了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且等着吧。”她竟然是认认真真数着日子来算的。
离开前,她跟陆小凤打了个招呼“我近两天出入得太频繁了些。宫主那死女人很可能已经发现了不对,若是我明天没有来,你也不必担心。我八成是被那死女人关起来了,不过没事,公子会救我出来的。”
在陆小凤被关的第六天,小月果然消失了。
陆小凤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他担心叶障目,担心小月,担心仍在京城的花满楼,他担心很多东西。
但他已拥有了力量。
他不再害怕了。
。
叶障目走向了宫主的房间。
他还没进门,隔着远远地就看见姑娘袅袅的身姿说实话,这并不能令他心情好上一星半点。因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人分明就是刚刚在高亭上的宫主。
宫主垂着头,她正看着自己长长的,朱红色的指甲,眼角的余光瞄见了男人的长靴。她笑“一哥,你来啦。”
叶障目“把你床下那佛像拿出来。”
宫主捂住唇,鸦黑的睫下眼波流转,那是最惊心动魄的一点杀意。她的脸上漫着浅浅的红霞“一哥你怎么好意思动姑娘家的东西”
叶障目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眉宇间却流露出了微微的讥讽,他那沉寂得如同夜空的眼睛望着宫主“别说废话。”
他的长剑还没收回去,恶鬼的眸子里充满贪婪的血气,它们盯着宫主,浓浓的杀气激得宫主寒毛倒立,背上也有冷汗一滴两滴落下。
宫主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认知,那就是如果她不按照叶障目所说的做,叶障目真的会杀了她
所以她嘟着嘴,装作不情不愿地道“好啦,给你拖出来就是了。”
她慢吞吞地蹲下去,三下两下就将那床榻下的佛像给拖了出来。那是个不太大的佛像,但是重量却还是有的。拖拽在地上发出重物被拉扯的古怪声音。那声音有些刺耳。有些耳力的人能很轻易地做下判断这重物起码也有百来斤。
一个看着柔弱的少女,竟然能轻易地将这样一个重物拖拽过来
叶障目说“打开它。”
宫主这下没有废话了,她乖乖地伸出一只手指,染着朱红颜色的指甲一翻,内侧竟然是银白的金属色泽。宫主自小吃不了什么苦,所以只是练了身轻功,还有一手厉害的手上功夫。
如意兰花指。
她先是用指甲划开这有些厚度的木制佛像,接着将手往上一掀,佛像里赫然躺着个人
在她抬起佛像的一瞬,里面的人猛地弹起,手里一只惊堂木,里面灌注着浓浓的内力,正对着叶障目的眼眸他正是之前在亭中喝醉,喃喃地说“不想与弦一对上”的书生
他没有穿之前身上陈旧的衣袍,反而穿上了一身朝服。带着紫金发冠的书生眼眉一挑,满目皆是杀气“弦一,纳命来”
叶障目的眼眸一亮,里面闪过的不是害怕,而是一分见猎心喜,他低叹道“好厉害的力道”
随即他随手一提,罗刹似的剑立刻挡住身前的惊堂木,书生却脸色一变,他厉声道“你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大的力道你不是受伤了吗”
叶障目淡淡地说“就算我受了再重的伤打败你们也不算什么难事。”
们书生暗道不对,宫主还没有出手啊,现在出手的分明只有他。可这书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提起嗓子,冲一旁的宫主大喝一声“宫主别”
但是宫主的两根指头已经从一边快狠准地捅了下去她的手指婀娜,摆出的姿态也美妙得像一朵绽放的兰花一样,只是捅下来所带的劲风冷厉,里面暗搓搓地凝结了不少内力
她所捅的方向,也是叶障目的眼眸
叶障目毫不犹豫地往后一跃。他猛地回首一挥,迎着阴冷的劲风,毫不犹豫将宫主的两根手指头割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一下子卸下力道,她尖叫着哭出声,涕泪狼狈地从她脸上落下来,弄得她精心打扮的妆容都扭曲得不成样子。
地上是两只晶莹的手指头。
朱红色的指甲与白润的手,对比起来有惊心动魄的美感。叶障目的剑实在是太快啦,快到连血管中的血液都来不及喷涌,只能呆呆地望见指头落下,才抽泣出猩红的泪珠。
而此刻,大片的血从她的手掌里错落流下,引得叶障目不由地往她那望了一眼。
实在是太香了。
那是苦涩的腥甜里伴着一丝玫瑰花般的润泽,他知道这不是稀血,但他实在是饿得有些久在船上的日子里,他就连饭都没吃上几口。
而身体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开过荤,所以闻到相似的味道,唾液都会忍不住分泌出来。
虽然还没有尝到,但他已经开始生出淡淡的渴慕味。
而就是这分神的一刹,书生的惊堂木又从一旁拍下他的眼神中充满狠辣的恶意,他已做好了准备,也下定了决心。今天不是弦一死,就是他死
死的当然不是叶障目。
叶障目的口唇突然有晶莹的白雾溢出,他猛地展开身型在一瞬间,空气中只留下淡淡的残影,而等到书生惊慌地四望,终于在视野中找到叶障目时,已经来不及了。
铺天盖地的白光闪现,那是一望无际的黑夜里出现的月,在空中尽情舒展自己的轮廓。
人怎么可能躲得过光
人不可能躲得过光。
血花四溅。书生的惊堂木落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绝望而不甘地死去了。
宫主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尸体,她的眼泪还在不住地流,只是她开合了好几次口唇,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原来她竟然连呜咽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颤抖着说“一,一哥。”
叶障目高高在上地站着,他看着面前的姑娘,问道“你是我的妹妹”
宫主的牙齿在打抖,她知道一哥对她起了杀心。
她看过很多次一哥对旁人展开杀意。但当时她笑着,没心没肺地觉得自家哥哥本就该是这么强的存在。但当她直面一哥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意识到,一哥的杀意是如此恐怖。
她害怕地瞪大眼睛,泪水从眼眶中滚落。她温顺而又害怕地答道“是,是的。”
叶障目沉默了片刻。他低下身,随手将一旁尸首上的衣袍撕下一块,认真地为宫主做了包扎。
宫主听见陌生而熟悉的兄长伏在她的身前,一边垂着眼睫为她包扎伤口,一边如此说道“这是教训,下不为例。”
苍白的手指在她的指间穿插,冷厉的气息笼罩了她的所有感官。这姑娘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慌,她大哭出声“我恨你,一哥,全天下我果然最恨的就是你”
“你分明不爱我们既然如此,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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