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爆炸的轰鸣声在脑海中渐渐消隐,楚律感觉自己正在下沉,周遭也从一片黑暗缓慢变幻成光怪陆离的画面。

    最终他脚踏实地,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纯黑的军靴碾过倒映着苍穹的坚硬地板,他在惊呼声中于王座前站定。

    在众目睽睽下落座,泰然自若地双腿交叠,楚律听见自己说:

    “假如各位是在等奥利弗·奥罗列的话,那么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从今日起,将由我承担起奥罗列银河联合王国的荣耀。”

    一石激起千层浪,为首的男人豁然站起,喝道:“口出狂言!”

    军装上挂满的璀璨勋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但他的脸色却远没有这么灿烂,而是阴沉而咬牙切齿地盯着楚律:“皇帝陛下呢?!这里是国会大厅!不是你这种巧言令色的向导可以胡乱撒野的地方!”

    “放肆!你怎敢对殿下——”

    楚律身旁全副武装的侍从刚要继续呵斥,便被楚律抬手制止住。

    “我更好奇你怎么会有此一问,里赫特元帅。”他微笑着,视线环视过下侧惶惶不安的各色面孔,下巴微微抬起,声音平稳而不容置疑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银联的统治者、奥罗列的皇帝陛下就正坐在你们面前。”

    话落,全场俱惊,有人想站起来驳斥,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组织出任何言语,他们惊恐地望向王座上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中的楚律,场面顿时慌乱起来。

    “都冷静……是他用精神力干预了所有人的语言系统!不要注视他,也不要听他说话!”大厅角落忽然传出一声暴喝,宛若醍醐灌顶,在场所有人的失语症状顿时为之一轻,一些窃窃私语又开始传出来。

    “别做梦了!”里赫特此刻也突破了精神力限制,面目狰狞道:“就算你的精神力出神入化到能随意操控人的思想,但只要你还不能给全人类洗脑,银联的人民就永远不会接受一个可能随时会被哨兵支配的向导来做他们的统治者!更不要说你只是个来路不明的私生子!”

    楚律笑而不语。

    “注意你的措辞!”侍从上前一步,傲然又声色俱厉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洛伊德·G·奥罗列殿下,可是联合王国硕果仅存的皇位继承人!”

    “什么?!”

    “其他皇子皇女难道……”

    众人惊疑不定,里赫特更是直接下令道:“四皇子洛伊德谋杀了陛下和其他皇位继承人,这是篡位!近卫军——”

    全场一片哗然,楚律站起来,抬起双手轻轻下压:“噤声!”

    整座大厅再次恢复安静,刚赶来的近卫军也因楚律一句:“行礼。”忽然全体卸了武器朝向王座单膝下跪,整齐划一地声音响彻在整座大厅上空。

    “是!陛下!”

    楚律居高临下道:“这就是你们要的名正言顺。”

    他迎着里赫特惊惧的神情,缓缓迈下两节阶梯,从容不迫地张开手臂:“还有多少人要反对我,尽管来吧,只要站在我面前,我就会让你们‘打内心’ 承认我是银联的皇帝。”

    他这一手让众人惊愕不已,竟然有向导能把精神力开发到这个地步,简直就像神祇般言出法随,难怪无声无息杀掉了老皇帝,有这种招数傍身,岂不是不论到哪都如入无人之境?

    里赫特亦咬牙切齿,愤怒忌惮的同时,他又似想到什么,嘴角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楚律立刻似有所感地看向他。

    里赫特的嘴一张一合,楚律皱眉读出他的唇语:

    “本来是为老皇帝准备的——”

    准备什么?惊觉对方可能有底牌,楚律瞳孔紧缩,就在这时,角落里红光一闪,他瞬间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旧地球时代的狙|击枪。

    国会大厅是能够屏蔽充能武器所发射的能量的,但对早已淘汰的旧时代武器却无效,盖因以这种武器的子弹发射速度,任意一个携带低廉外骨骼装甲的哨兵都能躲过,但可惜楚律身为向导,即使精神力能轻易捕捉到子弹的运行轨道,孱弱的体质也让他无法快速做出反应,电光火石间,他只能朝那个方向暴喝:

    “放下武器!”

    “砰!砰!”

    命令和枪声同时响起,楚律精神力结成的思维箭矢瞬间贯穿狙击手,但后者持枪的动作依然没有丝毫偏移。

    自己的精神控制竟然对他不起作用!

    楚律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担任狙击任务的哨兵才是里赫特真正的王牌。

    刹那冷汗直下。

    变故就发生在弹指一挥间,十米、五米、身旁的侍从发现子弹轨迹时已经来不及了,楚律眼睁睁看着那两枚金属弹头在视线中逐渐放大——

    “律——”

    声嘶力竭的呼喊和枪声同时响起,飞驰而来的金属弹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盖住,楚律睁大的瞳孔中映出对方朝自己奔来的身影。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知道那就是他一直等的人。

    “戚慎……”

    剩下那个字还没吐出口,他就被那强健结实的臂弯紧紧拥住,两人一同扑倒在地,向后滚去。

    霎时天旋地转,等楚律视线重新聚焦,第一眼近在咫尺的——就是男人埋在他怀里的一头红发,和已经黯淡下来的灰绿色眼睛。

    ……

    ……

    从噩梦中惊醒,楚律陡然睁开眼,犹如浮上岸的溺水者,用力大口呼吸着。

    视线中一片模糊,察觉到他的动静,守在床头的人影似乎怔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按下病床前的呼叫系统,随即俯下身来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十分灼热,尽管楚律脑袋还在昏沉着,看不清眼前的画面,但仍然在第一时间判断出这是个和他相容度十分高的哨兵。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就听对方用劫后余生的庆幸道:“律!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食不下咽,日夜都在你床头守着,生怕你——不过还好,还好……总算等到你睁眼,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忍心丢下我们爷俩……”

    爷俩?楚律在朦胧中抓住了关键词,登时懵住,什么意思?他已经结婚了?床头这个哨兵难道是他孩子的父亲?

    尽管记忆中空白一片,这在他潜意识中也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然而这时床头犹如跟他作对般传来嘤嘤哭泣声,楚律悚然一惊,刚想不会吧,费力偏过头去,他瞬间松了口气。

    原来枕头边站着只浑身雪白的大葵花凤头鹦鹉,正以翅膀掩面,见他望过来,立刻收回在飞羽缝隙中偷偷窥视的目光,仰头嚎得泣不成声。

    这大概就是那个哨兵的精神体吧,楚律有些意外,精神体是哨兵向导精神的具现化,一般哨兵的精神体多是猛兽或者猛禽,像鹦鹉这样温顺的鸟类实在少见。

    不过他倒是隐约觉得这只鹦鹉有些熟悉,可稍一回想,意识云中便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他刚蹙眉用指节抵住鼻梁,身旁的哨兵就紧张兮兮地站起来俯身问道:“律?你怎么样?哪里疼?用不用我给你揉揉?”

    楚律感觉自己完全被男人身躯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了,他皱了皱眉,视线渐渐恢复清明,察觉到余光中晃动的红色头发,楚律心中一动,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正撞上对方充满关切的脸。

    老实说,男人这张脸实在不适合做出这种表情,他有一头十分张扬的红发,身穿整肃的黑色军装,肩扛少校军衔,尽管外表着实挺拔英俊,但因为气质过于桀骜锐利,总让人觉得他像那种电影里野心膨胀的反派。

    可楚律却愣住了,眼前哨兵的面容与梦境中替他挡下那致命子弹的人渐渐重合。

    “……是你,戚慎——”楚律下意识喊出梦中的名字,同时惊讶地抬起手,想要去触碰他梦中没能触碰到的那头红发,但男人却先一步攥住他的手,抓带着贴上自己的脸颊。

    “没错,是我……戚慎微,别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男人好像每次开口都要煽情一下,楚律有些招架不住,终于嗓音沙哑道:“抱歉……我们难道是熟人吗?”

    “………”

    话落,像是触发了什么危险的信号,男人凝视着他,全部动作都停滞了,楚律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周身的气场变了。

    但短暂的寂静很快就被敲门声打破了,医生匆匆走进来,开始启动器械为楚律做检查。

    男人见状松开楚律的手站起来,退到一边,空气中那股危险的氛围霎时为之一松。

    床头的扫描仪降落下来,楚律乖乖接受着器械检查,同时透过暗色的玻璃罩对男人投去有些疑惑的目光。

    戚慎独马上对他温柔一笑,等楚律迟疑地动了动嘴角,并且收回视线后,他眼底才浮现出阴晴不定的神色。

    对于一个冒名顶替的间谍来说,楚律方才的反应很不妙,别说信任了,这压根就像是没认出他的样子。

    可是作为本就相似度极高的双胞胎,经过基因调整后他与戚慎微的身体数据几乎不差分毫,甚至连军部的识别系统都没能辨认出来,这个向导又是靠什么?真爱?还是说他天生有股穷酸味,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戚慎独暗自嗤之以鼻,说起来也是讽刺,他和戚慎微明明是流着相同血脉的双胞胎兄弟,却因为一点阴差阳错,一个背负着英雄遗孤的身份被王国政要收养,另一个却自小流落在外不为人知,在黑市里靠坑蒙拐骗为生。

    不过戚慎独对此倒没太多想法,当里赫特的人三年前找到他,并且告知将他的身世全盘告知时,尽管他按照里赫特的期望表现出了举止粗鄙的贪婪与不甘,但实际内心却并没有什么意难平。

    扯过去的烂账有个屁用,他只想知道怎么分眼前这块大饼,因此就算被当作小丑愚弄、冒着一旦暴露就被抛弃的生命危险也无所谓,反正在底层浑浑噩噩的日子也不算叫活着。

    但即使再不在乎生命,他也不能上来就玩完。

    思及此处,他一错不错地紧盯着楚律,舌尖舔过犬齿,假如眼前的向导真的察觉出了什么端倪,他就只能使用强制手段进行结合,利用信息素的压制让对方变得顺从了。

    嘀——

    扫描仪终于停止,医生拿着分析得来的身体数据,将戚慎独叫到门外,有些欲言又止,神色看起来很为难。

    戚慎独见状暗自一惊,心想这剧情我可太熟了,他在黑市受雇干些脏活时曾不下数十次见过这样的光景,于是他干脆直接快进到家属医闹的部分,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险些给人提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楚律他治不好了是不是!为什么会这样?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人明明刚醒来还好好的,怎么你一来鼓捣了两下就不行了!?”

    “啊……这……”医生大惊失色,这家医院平时来往的都是上流人士,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啥时候见识过戚慎独这种泼皮无赖的架势,连忙紧张道:“戚上校……您……您先不要激动,楚副科他没有生命危险。”

    合着白高兴一场,戚慎独内心悻悻,他松开医生,仿佛很懊恼道:“抱歉……我失态了,实在是这些天的等待让我太焦躁了,所以楚律……他究竟是怎么了?”

    “没关系。”医生松了口气,他听说这位戚上校为人一向儒雅随和,这会儿估计也是关心则乱,再看向他眼底的青黑也不由有些同情,毕竟接下来的消息对原本恩爱的哨向情侣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噩耗:“其实情况是这样……在那场爆炸中楚副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之所以先前一直昏迷不醒,是脑部遭受冲击的缘故,根据刚才扫描的情况来看,初步判断是记忆区块受损,如果没有外部干预的话很难恢复,但以目前的医疗手段还做不了这么精密的手术……”

    记忆?戚慎独心中一动,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通俗意义上来讲,楚副科他……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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