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

    怀里迟迟没有传来动静,戚慎独正奇怪楚律这次竟然没有抵触,低头就正好望见楚律遮掩在宽松衣领下的锁骨。

    灯光下,浓重的阴影汇聚在那处不浅的凹陷中,只有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肌肤暴露在光斑中,能隐约瞧见半边由他标记形成的图腾。

    不纯正的深红色,刻在这具如玉雕琢般完美无瑕的躯体上,简直就像某种献祭仪式留下的烙印。

    喉结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戚慎独忽然感觉周遭变得特别闷热潮湿,若有若无的甜味顺着他的鼻腔流入四肢百骸,仿佛分解成了最强力的兴奋|剂,戚慎独明显体会到浑身血液在缓慢沸腾起来,甚至连带着脊背处的肌肉也不自主的紧绷。

    怎么会这样?戚慎独望着楚律泛红的耳尖,体内翻涌的冲动已经达到了让他烦躁的地步。

    是信息素的味道,怀里这个向导显然已经做好的准备,他应该满足他才对,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如果是为了不暴露,最安全的保障难道不就是彻底标记这个向导?立场对立又如何?被最终标记的向导只是哨兵的附庸而已,戚慎微已经死了,如今他的一切都该属于我,为什么不能包括这个向导?

    思想奔着危险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戚慎独望着楚律低垂的脖颈,猛然发现自己毫无疑问地是在为这个向导发狂,霎时间,与身体的灼热相反的冷汗与额头沁出。

    目光从渴求逐渐演变成恐惧,最终他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

    都是虚的,都是虚的,向导只会勾走我的魂魄,吸干我的精气,让我贫穷和堕落,戚慎独默念了几遍,就在这时,楚律回过头来,用夹杂着些许雾气的眼睛盯着他。

    戚慎独心底一突,随即称得上狼狈地移开了视线,但楚律却抬手覆上他的脸颊,那种凉浸浸的触感差点让他把持不住,心驰神摇之际就听楚律轻声道:

    “你应该累了。”

    “什么?”戚慎独差点把裤子都脱了,结果听到楚律说这个,冷不丁就是一愣,但紧接着他就顾不上思考了,因为楚律的思维触手竟然探进了他的意识云,并且一路长驱直入,他根本无从阻拦,或者说不能阻拦。

    那道触手如同轻柔的水幕般抚平了他焦躁的意识云,这一刻戚慎独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缓放松,似乎整个人都要往深处沉去,本能他感到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毕竟对向导敞开意识云就意味着自己将毫无秘密可言,虽然楚律并没有探究他记忆的意思,但这种无法抵抗的侵入也让他警铃大作。

    意识好像瞬间分割成两部分,戚慎独在其中挣扎了许久,但放在现实中其实不过几分钟,他就已经沉沉睡去。

    “唔。”哨兵整个人倒下来,压得楚律苦不堪言,好不容易费了半天力气将人拖到最近的卧室里,楚律累得后退两步摔进松软的豆袋沙发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各种意义上都是。

    ‘因为我想从今天开始跟你重新创造回忆。’

    不得不说,男人看起来善爱花言巧语,但只有这句是真正撞到了楚律的心窝上。

    他用冰凉的手背贴了下自己薄红的脸颊,暗道好险,刚刚差一点就引发了结合热。

    上一次这样无法控制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是多久以前了?楚律已经没有过去的记忆,自然无从想起,但他知道自己远非那种没有主见、只知道引颈受戮等待哨兵来支配自己的向导。

    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向导的本性,与其说向导天生软弱,倒不如说他们是被教育成这样。

    从战时条令颁布起,每年出生的大批向导都会在八岁时被送往黎明港接受统|一教育,只等他们成年后,就会依照大数据算法自动分配给战场上军功卓著的哨兵,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二十年前。

    银联与相邻的星盟长达百年的战争出现拐点,原本占据战争优势的银联突然同意议和,跟星盟在领土交界处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

    就此战争结束,战时条令自然也被废除,银联也为了尽快恢复向导数量,给予了向导的一定自由和特权,但在教育方面仍旧主张要培养出‘温顺服从’的向导。

    楚律倒是能理解上层为何如此紧张于对向导思想的解放,毕竟与教材上传输的知识不同,实际上向导才是在哨向关系中处于支配地位的那个。

    ——如果说哨兵是人形兵器,那向导就是操纵他的控制台,失去了控制台的武器,即使杀伤力再大也不过是废铁罢了。

    至于证据已经很明显了,看着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哨兵,楚律失笑地摇摇头。

    他站起身来离开房间,这栋被如茵绿草与麝香百合簇拥的别墅,在首都星的钢铁丛林里堪称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但楚律却并没有丝毫稀奇或是受宠若惊的意思,他穿过无边框的全落地玻璃感应门来到露台上,望着染红天际的晚霞,和被雾气笼罩的城市,忽然感到有些孤单。

    记忆是人格情感的载体,失去了记忆的人,无异于与世界割裂,纵然置身人群中,也会感到没有归处的恐慌。

    不过幸运的是他身边有戚慎微,他的哨兵,这个出现在他最后的梦中、亦是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男人,对失去记忆的他来说意义非凡。

    方才,楚律已经对当前能查到的信息都做了简单了解,知道在他住院时,他资料上显示的家人并没有前来探望,楚律对此并不感到失落难过,因为他知道那九成概率并非他的亲生父母,只是个伪装罢了。

    闭上眼,楚律又回想起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梦境,里面有关自己身份的问题他暂时不打算去触碰,毕竟在失忆的情况下,恢复身份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贸然去调查很容易打草惊蛇,所以还是按兵不动最好。

    至于他在黎明港内部的就职……净化科的副科长,乍一听很像是那种给关系户养老的清闲衙门,但稍一了解,楚律才知道这后面沾染的血腥。

    净化科,顾名思义,能在这里供职的向导都是黎明港特别培养出来的‘强袭型向导’,精神力的作用不是抚慰哨兵而是攻击。在战争期间,他们会为一些“违反条令”的哨向配对做精神切断,这种切断能让向导重新恢复[纯净]的状态,而哨兵的下场基本就是死亡。

    当然,自从战时条令被废除后,净化科就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只偶尔为一些被哨兵强行标记的向导解除结合,更多的作用却是作为强袭型向导的聚集地,时常配合军部出一些特殊任务,所以与其叫净化科,其实现在叫[强袭型向导借调处]更确切。

    总而言之,也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一时间思绪有些纷杂,楚律下意识将手探到胸前,却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眼下自己穿的是宽松的睡衣,而非口袋里装着打火机和烟的制服。

    楚律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暗想看来人即使失去了记忆,某些习惯也还是不会改变。

    ……

    ……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你家大人呢?”

    虚拟的电子烟花在空中绽放着,圣诞节的气息充斥着整座广场,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仰头望着天空,都在为夜空上的美景而赞叹。

    角落里,披着红斗篷COS小红帽的少年戚慎独却拧着眉盯着眼前垂着头的小矮子。

    “你咋不说话?诶!要不是我,你刚才就被坏人拐走了你知不知道?”戚慎独说着戳了小矮子脸颊一下,其实没怎么用力,但后者果然不愧对他纤细的小身板,马上就如同不倒翁般摇晃起来,脸上的黑色面纱也跟着飘动了两下,但仍然没有出声。

    而戚慎独也立马收回手,倒不是良心发现——他捂着自己方才作乱的那只手指,有些震惊于方才指腹碰触到的肌肤触感,随即他重新打量了下面前的小矮子,目光重点落在对方半垂的蓝色眼眸和半截耸出面纱的小小鼻尖上。

    “奥——我知道了。”戚慎独狡黠地笑了一下:“你是个小哑巴,所以你家里人不要你了!”

    这么悲惨的背景被他说得好像什么值得普天同庆的事,讲完他便大手一挥道:“没关系!哥不嫌弃你,跟哥回家,哥卖火柴养活你!”

    说着也不管小矮子的反应,牵起对方柔软无骨的小手就跟小旋风一样颠颠地朝雪地里跑去。

    他捡了一个漂亮的小孩!戚慎独内心窃喜,这就是他以后的媳妇了!

    快活的气息充斥在胸腔中,他们奔跑在节日气息浓厚的街道上,铃铛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彻着,冰天雪地渐渐在空气中消融,幸福的感觉升腾起来——

    戚慎独醒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嘴边带着笑。

    他怔忡了半晌,随即猛地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寻找楚律,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五感无比清晰,意识云中更是干净澄澈,就像放晴的天空,这么多年来积攒的所有烦躁与不快,都仿佛在这一场睡梦中一扫而空……思及陷入沉睡前楚律对他做的事情,戚慎独恍然。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梳理’。

    哨兵由于天生身体各方面素质强于常人数倍,所以对环境变化异常敏感,而这些细小的负面影响会附加在哨兵的精神上,慢慢侵蚀哨兵的意识云,进而引发狂躁症。

    据不完全统计,很多单身哨兵晚年都是死于发狂躁,按照常理,哨兵寿命本是普通人的三倍,但狂躁症却让他们很多甚至活不到六十岁,但如果有向导经常为他们做精神梳理的话,则可以避免早逝的下场。

    这就是许多哨兵对向导趋之若鹜的原因。

    而对于戚慎独来说,他还年轻,还没体会过狂躁症的可怕威力,所以一直对这种事情很不以为然,或者说他只能不以为然,毕竟以他原本的身份,压根连向导的边都摸不着。

    不过今天,他终于尝到了向导带来的甜头。

    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戚慎独甚至把被入侵意识云的警戒都抛在了脑后,重新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如同被施加了欢乐buff的智障般深深呼吸了一口。

    嗯……?好像有楚律的味道?

    戚慎独陡然想起这栋别墅是戚慎微和楚律过去的爱巢,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过。

    “………”

    或许是标记的作用,戚慎独本能的感到不快,他就像只领地被侵犯的年轻雄狮一样,瞬间警觉地弓起腰,恼火地在床上仔细嗅闻着,从床单一路闻到枕头上。

    这里楚律的气息最为浓重,戚慎独闻多了甚至有些上头,他在确认床上的确没有其他哨兵的气味后,便禁不住在枕头上多闻了两下,甚至还没控制住在枕头上舔了一口。

    咔哒,这时房门猝不及防被打开了,楚律浑然未觉地走进来,刚想说你醒了,就正好撞见这一幕。

    楚律:“………”

    纵使楚律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戚慎独还是从中窥见了一丝讶异与嫌弃。

    “不是这样的!楚律你听我解释!千万不要报警!”戚慎独连忙坐直身体,伸出手对楚律做挽回状。

    “没关系,我能理解。”楚律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道:“根据文献显示,有些哨兵在极端占有欲的驱使下,的确会出现一些返祖行为,举例包括而不限于用自己的尿|液画个圈将向导圈起来,相比之下,你已经很克制了,值得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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