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什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愿意和他维持表面和平假象的戚慎微,居然会毫无预兆地把这件事直接挑明,没有准备之下,他下意识便躲闪道:“你……你胡说什么。”
“怎么?”戚慎独甩甩手上的水,转过身来笑道:“原来是有贼心没贼胆,看来大哥把你的层次想高了啊。”
“………”
尽管不想承认,但在他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面前,沃尔什的确感觉到了无处使力的挫败感,他知道对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是当成闲暇时解闷的插曲。
其实沃尔什也很想潇洒地回击一句,比如‘楚律对我根本没兴趣,把你的心收回肚子里吧。’这种话,但又不甘心如此干脆的认输。
他真的不甘心。
“干嘛欲语还休的。”戚慎独解下围裙随手放到案板上,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下四周道:“我以为像你这种孩子,说话做事都应该更随心所欲一些。”
什么叫我这种孩子……沃尔什感到烦躁,从小到大,和戚慎微相比,他总是被认为是更幸福的那个,毕竟他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孩子,无论享有什么都可以理所当然,但事实却是他一出生就活在了义兄的阴影下,凡事哪怕做到再优秀,有戚慎微在前面衬着,都变成了平平无奇;但若是稍微有一丝懈怠,等待他的就是父母与周围人的失望和指责,认为他是被优越的环境给宠坏了。
“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沃尔什逆反心理上来,直接端起桌上一盘糕点就打算转身走人。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从他步履匆匆和精神体的状态来看,显然态度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硬气。
他的精神体跟老罗斯金的一样,是只美洲角雕,光从外观上比较,其凶猛程度,完全不是戚慎独肩膀上那只好像即将要赶去马戏团参加表演的葵花凤头鹦鹉所能比拟的,但此刻却十分反常地,从刚才开始就保持颈部羽毛炸起的紧张姿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神体的反应也是在体现哨兵本人的精神状态,而哨兵通常都会有提前预知危险发生的本能。
说时迟那时快,美洲角雕忽然短促而急切地尖啸一声,沃尔什手中瓷盘也应声落地摔个粉碎,只见他速度极快地回身格挡,但此情形下仍无济于事,戚慎独的力量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至少对他来说绝对是压倒性的,沃尔什能清晰感到那一拳的力道穿透了他的小臂,重重打击在他胸骨上,刹那间,他胃里泛起强烈的呕吐欲望,身体亦不受控制地撞在后面的岛台上,脊背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挫伤钝痛。
而与此同时,他的美洲角雕也被突然俯冲下来的葵花凤头鹦鹉锁住鸟爪,整只角雕瞬间倒吊起来,在失去飞行能力的情况下被带着冲向地面,然后在摔得七荤八素中被葵花鹦鹉稳稳踩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精神体受到的伤害同步传回沃尔什的意识云里,再加上身体上的痛楚,他的判断力顿时受到了极大干扰,就在这时,戚慎独突然探手如老虎钳般扼住他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迅速给他喂了个东西下去。
“大哥还在跟你说话,怎么能自己转身走了,礼貌呢?”戚慎独用恨铁不成钢地语气教育道。
“咳咳……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沃尔什被他放开后,马上弯腰干呕,他只感觉那东西触感冰凉,而且入口即化,根本没来得及尝出味道就滑进喉咙了。
他瞬间想到以前看得那些讲述神秘东方玄学的老电影,什么蛊虫啊降头啊,再联想到戚慎微有一半东方血统……
“一点化学药品而已。”戚慎独的回答没那么夸张,但也足够令人毛骨悚然:“不过是会让你登上极乐的那种。”
这种隐晦的描述沃尔什不是第一次听说,上流圈子里有些经常游手好闲的纨绔也爱好搞这种把戏,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戚慎独似笑非笑地脸:“你……你给我喂了毒|品!?”
“我是在帮你,要不你可就要当一辈子懦夫了。”戚慎独怜悯道:“想必现在带你去楚律面前的话,你的反应一定会更真实吧。”
“你疯了!?”沃尔什震惊得像是头一天认识眼前人,明明还是惯常那副光鲜俊朗的皮囊,却好像从微笑的薄唇间裂开了一道荒唐扭曲的缝隙,里面塞满了挣扎叫嚣的丑恶嘴脸,他打心底涌上一股恶寒:“你把楚律又当成什么了!?”
说着就忍不住蹲下来,用手指抠进喉咙里疯狂干呕,试图把东西吐出来。
“别误会啊。”戚慎独俯下身,在他头顶轻声道:“会下场凄惨的只有你一个,侵犯向导的哨兵最严重的量刑貌似是可以直接当场击毙吧?而我就是及时从天而降拯救了自己向导的英雄角色了。”
“你……”沃尔什呆滞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像是看见了恶魔。
“哈哈哈哈哈!”戚慎独在他的注视下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张开手掌同时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道:“是萝卜啊!你这蠢货!”
见沃尔什还是一副被惊吓到反应迟钝的模样,他又擦干眼泪,收敛笑容重复道:“刚才我喂你的东西是萝卜。”
“什……什么?”沃尔什愣住,他这才发现这么半天过去,自己的身体却半点异常反应都没有,显然戚慎独说得是真的,这就是只是个恶作剧而已。
瞬间连愤怒的情绪都没力气酝酿了,他瘫软在地上,看着已经恢复平静但脸上依然残留着愉悦的戚慎独,有气无力地骂道:“……你有病吗?”
“大哥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戚慎独似乎已经失去了逗弄他的兴趣,返回到汤锅前掀开盖子缓慢用汤勺搅拌着,同时淡淡道:“这么不经吓?楚律可不喜欢这种没用的哨兵。”
……
用餐过后,楚律二人便在罗斯金家暂且住下了,下榻的房间正是戚慎微以前的卧室,尽管已经离家独立多年,但这里至今仍旧在宅邸东北侧完整保留着。
把戚慎独打发去厨房弥补他吃光冰糖草莓的创伤后,楚律就单独在房间里闲逛起来。
这里的陈设布局据说还是保持着当年戚慎微刚离家时的模样,十分规范严整,有些地方甚至整齐到了堪称强迫症标杆的程度,楚律有些好奇,毕竟从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他感觉不到戚慎微性格中有这样的一面。
来到书架前,他手指划过一堆高深的哲学书籍,回忆起那天在灵媒馆令人印象深刻的两小时,苦笑着想——这两者应该也算沾点边吧?
伸手随意抽出一本书,楚律刚想翻看,就发现了被挡在后面的粉色书脊——《夜好冷我落泪成霜》
楚律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他取出那本书饶有兴致地翻了两页。
【冰冷的麻药缓缓打进她的身体,从此她失去了一颗肾,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苏破天,你好狠……”】
“………”
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楚律默默又把书放了回去,将书架重新整理回原样。
坐回到床边,楚律差不多有些无聊了,皱眉看了看表,暗想怎么还不回来?他就像一个剥削劳动人民的万恶资本家般,开始嫌弃自家哨兵侍奉的态度不够积极。
他的精神体这时也出现了。
一只阿德利企鹅,此刻正端庄地站在地板上,仰头盯着床头柜上的东西。
楚律也似有所感地看过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一张相框,这是如今市面上很常见的那种动态相框,能存储多段影像,而现在这个相框正在休眠状态,楚律见状轻触了一下中间的半透明蓝屏,在短暂的缓冲过后,影像缓缓播放出来。
在布置温馨的产房背景中,黑发黑眸的英俊东方男人摆正了镜头,有些肃杀之气的五官此刻写满了温柔,他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皱巴巴婴儿,低头笑着逗弄了两下,远处躺在床上刚经历完生产的虚弱红发女人轻声招呼了两句,男人闻声便连忙抱着孩子走过去,一家三口凑在镜头下,其乐融融地微笑着。
视频就播放到这里,接下来就是不停的循环了,楚律猜想这应该是戚慎微出生时的场景,里面的父母就是戚珩夫妇。
这段影像显然是幸福的,但联想到戚慎微的身世又让人觉得伤感,对于没真正见过亲生父母的孩子来说,就只能从这段影像中反复去描摹想象自己父母慈爱的形象了吧?
也正因如此,楚律才感到奇怪,如此重要的东西,戚慎微离家时为什么没带走它?
拿起相框观察了一番,楚律这才发现相框边缘还刻着一行小字,是用古老的东方文字镌刻的,但用词并不复杂,他勉强能够读懂:
新历,一名叫戚慎独的男孩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慎独?
楚律又仔细辨认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上面刻得文字的确是慎独。
怎么回事?不是慎微吗?难道慎微是后来才改的名字?
就在他陷入思索的时候,几下略显拘谨的敲门声从外面响起,楚律没有理会,半晌门被迟疑地打开,来人没出声,而是先上前几步在房中央单膝跪地行了个大礼,才态度恭敬道:
“殿下。”
楚律放下相框,正视地上的人道:“起身吧,罗斯金阁下,你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好有些疑问需要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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