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这家伙每天都要夸她几遍可爱可爱超可爱。
她可是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哪里称得上“可爱”啊,要说可爱,五条悟本人就比她胜出不知道多少筹——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夸奖他。
“谢啦。”五条悟说。
电车刹车。
他起身的动作因惯性而向前倾,猝不及防之下,挺括鼻尖重重磨过她的鼻梁骨。
两人都愣住了。
还没到下班的时间点,电车里的人寥寥无几,对面座位上的年轻人戴着耳机沉浸在音乐中,浑然未觉对面发生了什么。
九月深秋迟钝地听见耳边响起一击沉重的心脏跳动声,不知道谁的。
应该是她的吧?否则怎么会陡生如雷震耳般的错愕?
余光里捕捉到五条悟弧线清晰的嘴角微微掀动,九月深秋猛地向后仰了下上半身,拉开距离,表面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说起来,一直没有问过,你有没有其他特别的想法?”
她声音平淡,仿佛对刚才那种陡然过了线的意外没有任何的在意。
事实上,他本能利用无下限术式避开那种意外的。
但他没有。
五条悟停顿了一下,稍稍退开,坐回原位,黑色镜片遮掩住他此时沾了些热度的眸光。
“那个啊,不能说没有。”他怠惰地倚着车壁,怀里一堆东西,没精打采的样子,“勉强算是有些线索吧。”
“什么线索?”
“还记得藤本那位女邻居说的话吗?”
九月深秋无意识揉搓着垂在胸前的长发,低头思索:“你是指……藤本先生的亲人生了重病?”
亲人重病,支付不起医药费,所以才会迫不得已,偷走千反田家仓库里最不起眼的小东西用来换钱吗?
不不,不要这样恶意揣测别人。
五条悟说:“藤本的货车也不见了吧。”
“……或许是去外地做交易了?”她非常不确定。
“但是,四天前才拿到咒物,货车也连续四天没有回到家门口,说明了什么?”
“刚拿到东西就去进行交易了,或者是当天就临时出差,不过,出差的话,手机一定可以打通的吧。”停了一下,九月深秋转头看他,深感不妙,“所以,也很有可能是……”
“被诅咒师循着气息找到了吧。”五条悟语气淡淡,头转向窗外。
绿色在窗户上拉出一条条平行的纹路。
被诅咒师找到,然后,连人带车一起被处理了个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藤本堂绝大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种事并不罕见,情绪早就不会因为类似的事件而泛起巨大的波澜。
更何况,对曾经的黑手党而言,各种意外以及人为之下的生命流逝,早已司空见惯。
九月深秋想了想,抱着盒子,说:“回旅馆之后,我们去问问看藤本先生的亲人在哪个医院吧?”
我们。
五条悟右眼皮细微地跳动了一下。
他按着眼尾,回头:“如果藤本确定已经死亡了,还要继续下去吗?”
他昨晚出去办了一些事,基本已经能够确定下来,藤本堂的失踪,原因大概就是他们推测的那样。
“继续下去?”她反问,“继续做什么?寻找杀害藤本先生的那个诅咒师吗?可是,这应该属于五条先生的工作范围吧。”
她露出一个相当微妙的自嘲表情:“在咒术师们眼里,我也是诅咒师的一员哦,让诅咒师追杀诅咒师,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吧,五条先生?”
五条悟不仅没有为她的挑衅生气,反而意外地扯起了另一个话题:“深秋,你在生气吗?”
“才没有。”
“为什么要生气?”
“都说了没有。”
“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诶。”
五条悟好烦人啊。
九月深秋用手指堵住耳朵:“我才不会因为事实而生气,哪怕事实是,我是个会杀人的坏人。”
“你是坏人吗?”
“我是。”她说的很认真,“我杀人不眨眼。”她伸出一只手,掌心白净,掌纹清晰,纤细易折,“这只手,一共杀了十二个人。”
尽管那些人,全部罪有应得。
“那杀掉十二个人的坏人深秋,你要杀了我吗?”他随口问。
“……”不要随随便便吐出如此惊悚的问题来啊。
他笑笑:“是你自己说的诶,你是诅咒师,我是咒术师,杀死五条悟是每一个诅咒师求之不得的梦想。”
真够往自己脸上镶金的……好吧,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没有哪个野心勃勃的诅咒师不想干掉他。
她默然半晌,侧头,对上他被黑色圆片遮住的双眼,轻声。
“那你想杀了我吗?”
看不见他的眼神,她伸手,拽下刚由她推上去的小太阳镜。
苍蓝的双眸与银白的睫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宽阔的眼尾是上挑的,他本人在笑。
她勾着太阳镜,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镜脚,用他的问题反问他:“作为咒术师,你不想干掉诅咒师吗?”
五条悟耸肩,语气相当的肆意:“如果每一个诅咒师都需要我亲自动手,那也太累了吧?”
他撇撇嘴,对于工作上的安排相当不满:“偶尔加班就算了,要我每天都加班的话,我真的会造反的。反正对我来说,收拾干净那些烂橘子,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带了点似真非假的意味,叫人一时之间搞不懂他是否当真产生过那种可怕的想法。
“所以,深秋确实是在生气吧?”他陡然将话题抛了回来。
前后有什么逻辑关系吗?为什么他思维跳跃的幅度如此之大?
“没有生气。”生气也没有用,而且也没有生气的必要。
她把眼镜重新推回他高挺的鼻梁,注意到他的鼻尖,想起什么,动作一顿。
“话说回来,作为咒术师的你,和身为诅咒师的我离的这么近,真的没有关系吗。”她淡定地收回手,如果被上面那些人发现,他可是会被狠狠训斥一顿的。
“有什么关系?”他歪头看她,无辜脸,“他们嘴里的那位诅咒师叫九月深秋,和十二月深冬有怎样的关系?”
她呆住,完全没料到他一直以来居然抱有这种邪门的想法,虽然她自己也是这么想就是了。
“深冬。”
“……嗯?”
“眼镜又滑下来了。”
九月深秋拽了下发梢,沉默两秒钟:“你是故意的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他眼神向上浮了一瞬,若无其事地推卸责任,“是你刚才没戴好啦。”
就硬是胡扯呗。
但她仍旧纵容似的按住他的镜梁,将圆片小太阳镜重新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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