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爱从何起,轰然而已...)

    姜啸低下头, 继续吃东西,没有人会不喜欢闪耀、尊贵且美丽的人,但普天之下, 除了姜啸,无人知道这么耀眼的人亲起来是什么味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

    姜啸嗷呜一口塞了鹿肉, 给心中乱撞的小家伙增加活力。

    岑蓝太容易就看破他, 无奈地抬手捏了茶盏,以宽大的袍袖遮挡,浅饮了一点茶水。

    不过是借衣袍遮盖嘴角难压的笑意而已。

    这点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在场的只有一个人注意到, 他已经嫉妒得快要疯了, 却绷着清高孤傲的架子, 实际上两个眼睛都要冒火。

    “云沧掌门,不知道你上首这位, 是何派仙君?”宗正子明声音清越如冷泉叮咚,“我倒是常年不曾下山行走, 都不知这修真界当中, 何时有了这般花容月貌的仙君。”

    这话一出, 在场众人但凡是长了心眼的, 都险些被酸得一个跟头。

    都知道寒水门掌门对双极门老祖求之不得, 刚才大家更是有目共睹, 双极门老祖和她带来的这位仙君的关系可不一般。

    但谁也不可能去戳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就好。

    这宗正子明这番话说得实在不好听, 明里听着像是在问姜啸是何许人, 实则贬低他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野鸡门派仙君, 甚至以形容女子的花容月貌来形容男子,实在是侮辱挑衅两不误。

    宗正子明说完之后看向岑蓝, 果然岑蓝的面色已经沉下来了。

    不过还未等岑蓝如何,鲁岳突兀哼笑一声。

    鲁岳本来就十分不满,但好歹顾及着多年交情和颜面,不过既然宗正子明忍不住说了,他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这一笑,在场众家仙首又被迫注意到了这边的暗潮汹涌。

    “这位……”被问到的云沧派掌门,先是朝着姜啸投去视线,见姜啸居然还在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对这怪异的气氛丝毫不曾在意的样子。

    姜啸不是不在意,是没听懂,宗正子明说话不够直白干脆,八百个意思绕在一起,直接跟他说他都不一定能听懂多少,还问的是云沧派的掌门他是谁,姜啸都不知道云沧派掌门上首坐的是他。

    这个碧蓝果的点心果然好吃,他吃得专心致志,本来也没有去听众家仙长说的什么攻守和联合的事情,他门派都记不全,再说也听不懂多少,因此丝毫也没有察觉,一把火都已经烧到他头上来了。

    宗正子明却觉得姜啸这样实在狂妄至极,他字字句句虽然暗含贬义,可云沧派掌门是这仙宴东道主,问他宴请的宾客本就无可厚非,在场众人就算是相看两厌,也有维持表面的体面,这个不知哪个野鸡门派的狂徒,居然直接不理他!

    宗正子明微微冷笑,竟然要不顾忌岑蓝再说什么,云沧派的掌门见姜啸是真的不理人,不得不将息事宁人的眼神投向岑蓝。

    岑蓝发现姜啸根本没听懂宗正子明的弯弯绕,现在才察觉到殿内太静了不对劲,抬起头来。

    他这模样不得不说用来装相实在是绝顶,外人看着像是他不堪其扰地抬头,眉色冷厉,仿佛下一刻就要起身跟宗正子明打起来。

    可只岑蓝透过他这幅虚假的表象看到了他的本质,本质就是他并不想打人,他这是在茫然,为何众人都看着他。

    有点糟糕,岑蓝想,她又想笑。

    不过这样一直不懂也很好,岑蓝本来有心看看姜啸如何应对,毕竟前些日子听了魏欣乱吹的风,姜啸还打探她的口风来着。

    这般争风吃醋倒也稀奇,她倒是不介意品尝一番,可这般一看,姜啸容貌气势都不输,却是个实心的,对上宗正子明这表明清风朗月的尖锐君子,肯定是要吃亏。

    岑蓝临时改主意,想让他一直傻着。

    于是她在宗正子明之前开口,“这位便是凤冥妖族的后裔,有三分血统的凤冥妖族血脉,也是来日得胜的关键。”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宗正子明好端端放在膝盖上的手都一抖。

    鲁岳直接挺直了脊背。

    岑蓝却如同闲谈一般的又说了一句,“这位也是我即将举行大典的道侣。”

    有了前一句做铺垫,后一句就显得不那么惊天动地,所有人看着姜啸的目光都变了,从最开始的审视和猜忌,变得惊疑和畏惧。

    凤鸣妖族后裔,即便是有三分血脉,也是能够动荡人间的。

    怪不得窥探不到他的修为!

    怪不得连双极门老祖也对其和颜悦色百般照顾。

    “诸位,这也是我门中阳真门姜蛟座下弟子,乃是我多年前偶然窥知了他的血脉带回宗门,无需太过惊讶,继续聊你们的便是。”岑蓝说着,将自己桌上的一碟碧蓝果点心放到了姜啸桌上,“喜欢就多吃点。”

    姜啸机械地夹着东西,已经如岑蓝所想,真的傻了。

    在某些时候,真话说了不一定有人信,谎话说了也不一定没人信,岑蓝这般光明正大地将姜啸的身世说出来,除姜啸之外,所有人都会信。

    而多年前发现血脉的事情,姜啸根本也想不起来。

    这些话在这样的场合由她说出口,日后若有朝一日姜啸的血脉瞒不住,届时有人以此挑拨,姜啸也会觉得是假的。

    岑蓝看着姜啸侧脸,头一次觉得这般的机关算尽,怕是日后要遭报应。

    而在场众人,对姜啸各种各样的猜疑窥探,却再无人敢轻视。

    岑蓝侧头对上宗正子明微微泛白的脸,抬手对着他举了下酒杯,宗正子明就连嘴唇都白了一分。

    他怕岑蓝,本来无论岑蓝身边是谁,他都敢挑衅,毕竟他如今在修真界已然难遇敌手。

    可若是凤冥妖族后裔……就绝对是他不能惹的。

    宗正子明端起了酒杯,隔空对着岑蓝的方向一举,苦酒入喉,艰涩难咽。

    他最在意的甚至不是什么凤鸣妖族的后裔,是岑蓝说那是她即将举行大典的道侣。

    宗正子明清月般的脸上露出落寞神色,他知她说话从不儿戏。

    鲁岳虽说早就不痴心妄想了,可看着姜啸还是觉得十分刺眼,便未等宴席结束便离席了。

    岑蓝也带着姜啸先走,临走之前,还带着姜啸找云沧派掌门装了些新做出来的碧蓝果点心,放在他的新法袍里面,热热的,烫得姜啸心也跟着热乎乎的。

    云沧派的掌门从前擅弄人心,身为人间帝王现在是无冕修真界帝王,是真真切切的阅人无数,下了宴席短暂接触,倒是看出了姜啸表里不一,猜测他容貌有异,却尝试了勘破,发现他这般容貌居然是真的。

    岑蓝不在意云沧派掌门的小动作,反正他们知道的,也都是她想要他们知道的。

    不过带着姜啸回双极门的路上,倒是遇见了一点小麻烦。

    鲁岳不知埋伏在哪股沙里面,在两个人御剑低飞到山林去让噎住的姜啸喝水的时候,突然袭击姜啸。

    他性子憨直,手段简单粗暴,最看不惯宗正子明那等弯弯绕一大堆的阴东西。

    他不信岑蓝说的话,便要出手试试这凤冥妖族的后裔,于是骤然出手,岑蓝察觉之时,他已经从沙子里面钻出来,一掌打在了姜啸肩头。

    鲁岳最喜欢钻地,岑蓝十分看不上他这技法,觉得他和宗正子明是不相上下的阴。

    但是不可否认,这招实在防不胜防,这东西在漠北的黄沙里钻了千年,偷袭岑蓝或许尚且需要练,但偷袭成功姜啸实在寻常。

    但是他裹挟千钧一掌砸在姜啸肩头,姜啸却只是从水中疑惑抬头,下一瞬符文白光骤然大亮,鲁岳直接被这金光撞进水里。

    他从水中冒出头,却没有看姜啸,而是惊愕不已地看着岑蓝,“你疯了?!”

    岑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裹着威压,十分冷冽迫人。

    “鲁岳,你若还记着你我昔年交情,就赶紧滚,再敢这样,我不介意让你以后都做不了钻地老鼠。”

    鲁岳瞬间面色铁青,他知道自己这招数不算磊落,可却十分好用,旁人不敢说他,他也不在意,但他最忌讳岑蓝说他是钻地老鼠。

    不过此刻由于太过震惊,他连这以往要直接气得魂飞魄散的恼怒也压下去了。

    鲁岳索性坐在水里吼道,“替魂术!你可真是舍得!”

    用自己的神魂给人画符文,这等疯狂的事情,鲁岳简直不敢相信是岑蓝干出来的!

    她的神魂给这小白脸画了防御符,当今天下谁人能够伤得了他?!怕是九天玄雷劈下来,一时片刻也死不了。

    这等于用自己的命护着这小白脸,鲁岳如何能不惊愕万分!

    “你……你不是修的绝道吗?不是今生今世至死不动情吗?!”鲁岳咆哮的声音实在如洪钟罩顶,岑蓝也不由得微微蹙眉。

    心道你知道个屁。

    大老粗一个,烦人!

    岑蓝拉着姜啸便欲走,鲁岳却不依不饶,“你用自己命给这小白脸画护身符,是不是说明他凤冥妖族后裔的事情是假的,他就是纯粹的小白脸!”

    “岑蓝啊岑蓝,你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他实在声嘶力竭,岑蓝被吼得阵阵头疼,准备动手,把姜啸朝着自己身后一塞。

    这更像是心虚在护着,鲁岳又双目赤红地吼道,“你差一步飞升,就为了这么个玩意拿命开玩笑,你你,你……是瞎了吗?!我又哪里不如他!”

    “我早说过心甘情愿为你搭天梯!”

    岑蓝忍无可忍,抬手一掌灌注无尽强横灵力,出手迅疾如电闪,一巴掌拍在鲁岳头顶。

    他对岑蓝不曾设防,更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于是白眼一翻,原地昏死过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岑蓝收了灵力,转头看呆愣的姜啸,正想说你别听他胡说,姜啸就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岑蓝。

    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的人和他的心一起。

    他听到了什么,她连命都拿出来给他画符咒,他再也不怀疑她不是真的喜欢她了。

    姜啸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岑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九曲十八弯,却正应了此刻自己的心颤。

    “我爱你。”他说。

    爱从何起,轰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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