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醒。(——全文完...)

    岑蓝和红宫, 是在女皇终于统一各国,寿终殡天之后回到的天界。

    那已经是五十年之后,岑蓝打算着回到天界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姜啸, 可是她踩着登天梯朝上奔跑,却意外地在路的尽头见到了姜啸。

    彼时他一身肃整的容天法袍, 长发半束, 头戴莲花冠,俨然偷穿的都是她的衣物,倒是十分的合适, 仙风道骨俊逸逼人。

    他看到岑蓝就远远地张开双臂, 岑蓝跑上最后一阶, 被他紧紧抱住, 在原地转了一圈,两个人的眼中只剩下彼此, 耳边也全是彼此的呼吸和错乱的心跳。

    分别五十年,他们丝毫没有生疏, 反倒是浓稠的思念化作缚仙索, 将两个人紧紧缠缚到一起。

    “你回来了”姜啸恨不能将岑蓝揉进身体。

    “我回来了”岑蓝回答着废话, 整个人都蹿到姜啸的身上, 和他抵着额头, 交缠呼吸。

    “哎哎哎, 行了啊,这还有人呢, ”身侧一个穿着样式奇怪的紧身衣, 头上戴着半张蓝光面具的人说, “飞升了一个小朋友,我正领着参观呢, 你们俩回家腻歪去”

    “断肠神君,你回去可别吓坏了,无忧神君这五十年可没少努力”

    岑蓝从姜啸的身上下来,看了几眼说话这人,惊讶道,“玉衡神君”

    “你这次星际啊。”

    “是啊,”玉衡神君说,“好容易假死休息会,还要被抓着带新人参观,先不说了,我得赶紧的,要在我的军队找到我之前赶回去。”

    岑蓝“哈”的笑了一声,当年这玉衡神君可是无法接受天界,哭唧唧的要跳诛神镜的。

    现在显然是十分适应了这天界。

    岑蓝很快看向姜啸,“你”

    “想你,想得快疯了。”姜啸抢着回答,面上倒是看不出太大的波动,可是双眼满是黑沉沉翻涌的波涛,要把人吞进其中搅碎一样。

    岑蓝忍不住捶了下他的肩膀,“谁问你这个,我问你为什么偷我的衣服穿。”

    “我见不到你,只能这样,不然我怎么办”姜啸声音压着,带上了些许颤音,岑蓝也是太久没有见他,被他这样两句话说得有点燥。

    “你住哪”她又问。

    “你住哪我住哪。”姜啸说。

    “可我还得去找天道神君报告这一次”

    姜啸捏紧了岑蓝的手,“不急的,红宫神君去了,我刚才看到他给天道神君发了好多的积分,还下跪了。”

    岑蓝回头看去,就见后上来的红宫神君,果然拉着天道神君在朝着他自己居住的地方去。

    她想到人间女皇濒死的那些年,红宫日夜守着她床边端茶递水,俨然就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她的皇后,心中叹息一声。

    她猜得不错,他应该是想要寻那个女皇的转世,这可不容易,他这一生积攒的积分,或许都求不来一个来世。

    天道神君这回要开心死了,她确实不用去报告了。

    岑蓝回捏姜啸,“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

    一句话姜啸就差点落泪,他忍得手背经脉都鼓起来,红着眼圈快步走在前面,

    要死命地压抑着,才不在外面哭出来,毕竟他现在的样子彻底长大了,在天界这几十年也给大家留下的都是沉稳的印象,他不能在外面哭,他怕丢岑蓝的人。

    两个人快速回到了岑蓝当年住的小竹楼,可是岑蓝走到了自家的门口,才发现小竹楼已经变成了大别墅。

    “你”她看着这富丽堂皇的现代化别墅一时失语,好像看到了无数积分堆叠在半空。

    她一个小竹楼都花费了那么多年,要在天界弄这样的大房子,姜啸他

    “你进的都是高危世界”

    “那是很损伤神魂的,你是不是唔。”

    姜啸忍不住了,他不想和岑蓝谈别的,他只想抱紧她,亲吻她、占有她,好让自己这日夜不眠不休的五十多年,身心都有一个着落。

    两个人从门口撞进去,进入了屋内,一路走一路长袍腰封拖地,靴履乱飞。

    岑蓝长发散落,姜啸紧捧着她的下颚,片刻也不放开,一路引着她到屋子后面的温泉边上。

    岑蓝脑子嗡嗡,顾不得去想任何事情,狂喜和悸动同温泉水一起淹没了她,她抱紧姜啸的脖子,眯着眼轻咬他的嘴唇。

    回来了。

    一切都走向了她要的方向。

    她还以为姜啸会在天界不适,却不曾想姜啸比她还疯。

    为什么不言而喻,他不可能算准了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天界,唯一的可能就是用日夜不休和高危世界,不仅换来了这样好的家,还有每一天都去等她回来的固定时间。

    回归天界的神通常只有在天门开的那一个时辰回来,他这样等了她五十年吗

    岑蓝咬住姜啸的肩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她心中难以言喻的翻江倒海。

    姜啸则抱着她抵在池边,攻城略地,只有这样不可分割的亲近,才能让彼此的灵魂相撞。

    “蓝蓝”姜啸捧着岑蓝的后脑,手指缠在她的发中。

    岑蓝浑身泛着红,是温泉水太热,也是她的心中她的内府烧起了大火。

    三千世界万丈红尘,她只在这一方爱}欲中沉沦。

    泉水引自九重天,池壁不断涌出水流,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那是爱河之中沐浴的两人,用灵魂掀起的热浪。

    待到热浪缓缓回流,热气在整片天地蒸腾,岑蓝伏在池边,湿漉的长发缠在姜啸的胸膛,手指点了下他的鼻尖,懒洋洋道,“你在天界还适应得不错啊。”

    “不适应。”姜啸枕在池边,扬起的脖颈喉结滚动,下颚滑落水滴。

    “我没想过,天界会是这样我很慌张,”姜啸在岑蓝面前从来坦诚,“我怕我做的不好,要被扔下界,那我就等不到你了”

    他在外人的面前,因为模样长得不像个单纯的人,伪装得很像样,可是无论过去多少年,他的变化多大,在岑蓝面前永远是那个笨拙又赤诚的傻子。

    “我头几次进世界,死得很快,”姜啸说,“我死得太快了,基本是一进去就死了。”

    “那是你太急了,”岑蓝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要进高危世界,那不就是送死。”

    岑蓝根本不需问,就知道那时候姜啸会是什么样,“好在一切都过来了,你现在厉害了,这么大的房子,没少被天道神君坑吧。”

    岑蓝说,“我四百多年才攒个小竹楼。”

    “不一样的,”姜啸笑出了两个酒窝,水淋淋的面颊闪着光一样,在热气氤氲中美滋滋道,“那时候你的积分不是都为了换回到我在的世界用了么。”

    姜啸在这里交了很多朋友,也知道了很多岑蓝那四百多年的事情,她一直在为了回到他身边努力,他知道了,自然要疯狂地拼命,好让她开心,让她过得好一点。

    岑蓝闻言笑起来,“是啊,开心吗。”

    姜啸抱住她翻了个身,手垫着她的身后,免得她被石壁硌到,“我开心的快疯了,师祖。”

    岑蓝眉梢挑起来,姜啸可好久没有这么叫她了。

    好像自从她回到人间,他就没有这么叫过。

    岑蓝以为他是刻意和从前分割开,可他居然又这么叫她。

    “师祖”

    “嗯”岑蓝说,“要和你师祖玩什么新的花样吗”

    岑蓝笑意盎然地说。

    她记得当年她封印自己和姜啸的记忆,试图利用他破欲劫的时候,在记忆错乱的状态下把他掳到登极峰,放他下来之时,他便问她,是不是要与他玩什么新花样。

    当时岑蓝满心都是杀意,险些就要了他的命。

    现在想想,岑蓝庆幸于自己步步算的一丝不差,甚至连她和姜啸会有的反应都算在其中,若是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偏差,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开始。

    姜啸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抱着岑蓝笑起来,声音很开怀,笑过之后,亲吻岑蓝带着水汽的眉目。

    “师祖,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是不是从今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姜啸将头埋在岑蓝的侧颈,“我觉得像是在做梦。”

    从他遇见岑蓝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做一个扭曲、诡异、夹杂着仇恨痛苦和欢愉爱}欲的,无比绮丽的梦。

    这个梦漫长得跨越过两千五百多年,盛大且靡丽,是姜啸无可自拔,泥足深陷的一生。

    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醒来。

    岑蓝被他呼吸喷得痒,笑着侧头,摸他湿漉的长发和属于成年男人宽厚的脊背。

    她的小妖精长大了,却还是那个小不点。

    岑蓝捏了捏姜啸的耳朵说,“你爱做梦,那便继续做,我陪着你。”

    岑蓝说,“不会醒。”

    姜啸闭上眼,一滴泪顺着他的鼻梁滑下,砸在池壁,很快淹没在池水中。

    岑蓝没有看见,却抬手来抹他的眼睛,她一生境遇凄苦,修炼艰难,每一步都踩着刀山火海,她是从仇恨和血池中开出的花。

    不过她也在这寸草不生的仇怨中,用微渺的善意亲手给自己种下了一棵树,并按她所想结出了甜美的果子,鲜红硕大,汁水四溅,如酒般令人沉醉,带着够慰藉她无尽生命的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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