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可能真的会死的哦。”...)

    凡人有六感,修仙者有七。

    神识的运用,对于修仙者来说,就像是凡人会听会闻会识物一样自然。

    晨间的露水用眼睛去看,是水;去闻,是微涩花香;去听,是水珠与叶片摩挲的微小声音;去尝,是清凉浅甜。

    而这些,都需要靠近和接触。

    只有用神识,可以于数米乃至千里之外,便知其色,辨其味,感受其苍茫,或微小。

    虞兮枝一直觉得自己的感知较之以往,总有哪里怪怪的。如今听到谢君知的话语,才恍然。

    那个不甚和谐的存在,是她的神识。

    她站在破破烂烂的荒废小院中,第一次尝试控制自己的这一份感知,破瓦上的灰尘像是雀跃的斑驳,墙角探头的小草宛若含羞的嫩芽,她的感知浩浩荡荡如土匪般过境,将小院顷刻间就扫了个遍,然后停在了某个缺牙的木盆上“咦”

    有丝丝缕缕妖气从木盆的缺牙渗透出来,再飘飘渺渺地散入空气之中,她的神识在那里停留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地开了灵视。

    开灵视也是谢君知紧急提升班的教学内容。虞兮枝学得极快,却还有一些不太适应。

    如果是神识是感知万物细微的话,开灵视就像是直接步入另一个平行空间。

    周遭的一切倏然褪色,变成喑哑昏旧的晕黄与惨白,她能看到山河天地的脉络与各种奇特色彩的气韵。

    “世间万物皆有灵。”谢君知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虽然不知道上课的时候你都在干什么,但这些内容,教习应当都是讲过的。”

    虞兮枝心想,谁知道原主在干嘛,大概是在家里研究鱼肉饺子的馅怎么剁才最细腻,又或者绣花的针法从哪个角度穿刺才最完美。

    “首先有一点你要明白,无论开不开灵视,你所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世界。”谢君知在她侧头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向后半步,从她的视线范围中移开,转而引导她去看更远的地方“树木之外有色彩,是草木之灵,山川湖泊也有色彩,在这些之上,有更大的浩瀚流动,随着境界的提升,你会看得越来越清晰。但切记,只看你能看到的,不要去窥视更深一层的存在。”

    虞兮枝随着他的声音“看”。

    山川草木自有色,或雀跃,或沉默,而所有的色都被更汹涌缓慢的另一股力拨动,她可以隐约看到方向,但再想进一步的时候,只觉得脑中与眼眶同时剧痛,竟然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谢君知抬手将她稳稳扶住“这就是窥视的后果。那些流动中,是山河气运,你的境界到了哪一层,才能看到哪一层的事情。强行去看,是要付出代价的。望气之术乃窥天道,故而从无高寿,白雨斋和太虚道横死的望气师恐怕已经可以填满磐华湖了。”

    虞兮枝咽下胸中闷气,这才重新睁开眼。

    她不再去看那些,而是重新看了一圈破烂小院。

    她看小院,却也自然而然“看”到了隔壁刘船夫家。她看到了人的色彩,再看到了家禽牲畜的气韵,自然而然便会发现这些融入天地之间的气之外的那些特殊。

    “看到妖气了吗”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缺牙木盆上的同时,谢君知的声音响了起来“修士都觉得妖气污秽如深渊,一望便知。”

    灵视状态下和单纯用神识去看的时候,所感知到的妖气是不一样的。

    神识只能有种被触动的感觉,但灵视则看得清清楚楚。

    妖气是突兀而浓郁的深色。

    那种颜色并非一成不变,而像是各种色彩混杂在一起,从而变成了流转的浓稠。

    谢君知一直看着虞兮枝脸上的表情,少女有点怔忡地盯着那片她第一次见到的色彩,却并没有露出像别人那样厌恶亦或者嫌弃的神色。

    “为什么妖气污秽妖的气,玷污了山川万物的气吗”虞兮枝好奇道,她甚至俯下身,仔细地看着那份浓稠,还从旁边找了根木棍,试图拨拉一下那份妖气,但显然,这种视线中存在的“气”,并非实物真正能够触碰“妖的眼里,人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谢君知却没有说话。

    虞兮枝想要回头去看他的时候,却听到谢君知低低地笑了一声“你可知,这个问题若是被你的师尊听到,你就要去戒律堂了。”

    “可你不是我的师尊。”虞兮枝并不紧张,她发现小木棍不管用后,就把木棍扔到了一边,但还是摸了一把木盆的缺口,甚至还俯下身闻了闻,这才被腥味熏了一脸,露出了难忍的表情“我师尊才不会教我怎么用神识和灵视这个上面有妖气,曹老头想必是招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我们要去城东他现在住的地方看一看,应该会发现一些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关了灵视。

    与神识不同,开灵视对修士来说也是一种负担,长时间开灵视会对灵力的消耗极大。

    “怀筠连这些都不教你,那他都教过你什么”谢君知随她走出破烂的小门,似是随口问道。

    “教我”虞兮枝有点卡壳,她仔细回忆了一番曾经见过怀筠真人的场景,发觉不是因为夏亦瑶被训斥,就是因为夏亦瑶被责骂“教我爱护小师妹”

    谢君知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正准备还要说什么,眼神却倏然微变。

    虞兮枝也意识到了什么“那是”

    棱北镇总共就这么大,既然有了目标,两个人脚程自然加快,说话这会儿已经距离城东不远。城东本就是棱北镇富商与官老爷居住的区域,各个大宅子之间都隔着相当的距离,人口堪称稀疏。

    然而此时,一眼向着城东的方向望去,神识所至,却有血光

    虞兮枝和谢君知对视一眼,一直被扣在虞兮枝手中的寻妖罗盘颤动得更是厉害,两人不再隐匿速度,足尖一点,便向前飞掠而去

    血气愈浓,虞兮枝在崭新的宅子前停下脚步,匿了身形,正要而入,面前的正门却轰然大开,一臂血淋的中年男人踉跄从中倒退而出,面上狰狞不甘,只怒喝道“我得不到的,你们也别想拿走当初说好了一人一半,如今你们贪了我那份不说,竟然还想砍我的胳膊”

    “二叔,瞧您说的什么话”有青年男人拎着染血菜刀一步步走出来,笑容满面,语气却阴森森道“二叔,您这胳膊里有什么,您自己不清楚吗当初可是您自愿要这么做的,如今要反悔,自然另当别论了。”

    “当初你们说好的要送我幺儿上学堂,要为我大儿谋官职,结果呢”被称为二叔的中年男人怒道“结果我大儿摔死在山间,我幺儿坠马断了一条腿,曹康你还是人吗你你简直丧尽天良”

    “天良又有什么用呢能换钱吗”曹康不以为然地再向前一步,好言相劝道“曹老头啊,我既然尊称你一声二叔,就多劝劝你好了。这样天天好酒好菜,日子不比过去好多了,儿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嘛。二婶身体不好,二叔也还可以纳妾嘛。我也不想让二叔难办,不如你再想想”

    曹康的声音慢条斯理,手中的菜刀却已经比划在了踉跄中跌落在地的曹老头的胳膊上“只要你还能为我们寻一天的宝贝,你就依然是我们曹家的座上客,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一定想逃呢你看看这些街坊邻居,各个都大门紧闭,你以为他们收了你的礼,就会来救你吗”

    这个满身是血的狼狈男人,竟然就是刘船夫口中的曹老头

    才搬离刘船夫隔壁几日的曹老头狼狈至极,他身上分明绫罗绸缎,却已经泥泞染血,显得极为不合适,浓郁到化不开的妖气从他经络寸断的手臂丝丝缕缕地透了出来。

    曹老头显然被曹康逼到了极致,他愤怒地看着白面西皮的曹康,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化成了一声怆然冷笑“那鳖是我捕上来的那些宝贝也是我找到的是我的你们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的”

    虞兮枝突然有点晃神,她突兀地觉得这一幕莫名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就在她恍惚的这一刹那,随着曹老头的声音,突变骤生

    曹老头那条血肉模糊的手臂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发出了一声如孩童般的尖叫,猛地涨大,向着曹康的面门袭去

    虞兮枝猛地回神,她本就准备好了从芥子袋里拔剑,结果刚才一愣神后,手不小心一错,情况紧急,她不知抓了什么东西就直接掷了过去

    一张肉馅饼带着无双剑意,散发着葱油香气,所向睥睨地糊在了曹康脸上,堪堪挡住了巨大手臂的一击

    空气一时之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

    长街尽头,终于查到了什么,向着曹老头新宅奔袭而来的黄梨握着手中的剑,还在低声嘱咐身边的清隽少年一会儿听他指挥,不要冒进。

    谢君知手中扣着的小石子尚未破空。

    曹康惊愕的眼睛还没睁到最大。

    妖异手臂似是难以置信自己击中了什么一般,保持着击出的姿势,停留在了原地。

    少女带了三分尴尬七分痛心的声音慌慌张张地响起。

    “啊我的肉馅饼。”

    “有肉馅饼的味道。”一道声音在暮永峰响起“你们昆吾的内门弟子还有人偷吃吗”

    一众昆吾弟子捏着手里的剑柄,面上分明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却因为怀筠掌门的禁令而死死忍着。

    “你们来暮永峰有何贵干”高修德冷冷道“暮永峰乃是我昆吾弟子休憩打坐之处,还望诸位西雅楼的仁兄勿扰。”

    宣平冷笑抱剑“扰了吗我们扰什么了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你们怀筠掌门自己都说了,我们西雅楼留宿期间,就当昆吾山宗是自己家。禁地我们一处未闯,你们修炼我们一人未扰,不过随便逛逛,怎么,自己家怎么还有我们去不得的地方”

    高修德暗自咬牙,他正要说什么,眼睛却一亮“大师兄”

    “大师兄来了”

    “是大师兄”

    虞寺紫玉冠高束,背脊笔直地从分开的昆吾弟子后走出来,不卑不亢向着宣平宣凡两兄弟一抱拳“诸位是想要参观暮永峰吗”

    见到他,宣平与宣凡到底收敛几分,宣凡从鼻子里“嗯”出一声“只是路过罢了,看不看不就那么回事儿。”

    “如果要参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此处乃是宗门弟子居住之所,难免有许多。如果参观,还请不要贸然进门,也不要大声喧哗,也有些弟子喜欢在寝舍内打坐,刚才我一路过来,就看到了三四个入定的师弟师妹。”虞寺不轻不重,依旧客气道。

    扰人入定是会影响到大道的,他这样一说,西雅楼弟子脸色都微变。

    虞寺这话,说得极妙。

    他们无法探究这话中真假。

    若是真的,只是这么一片,就有三四人入定,足以可见昆吾山宗弟子的根骨之好,悟性之高。

    若是假的他们也不敢堵上自己的大道去验证这一遭。

    宣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节,只得冷哼一声“虞大师兄客气了,既然有人入定,我们自然不便打扰。”

    他转身要走,顿了顿,却还是些许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嘲讽道“只是好奇,修炼清净之地,竟然也有肉馅饼的味道。如此六根不净,昆吾山宗长此以往”

    宣平拉长了音调,阴阳怪气地向着传出味道的小院看了一眼。

    宣平当然不是故意要和虞寺对上,他平素里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这肉饼的味道实在是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

    会不会那个穿着外门弟子衣服的少女,其实是内门的

    可他又不好明说,只得用这样的法子,逼虞寺自己透露些什么。

    虞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幽幽叹了口气。

    他这口气叹得感情丰富,堪称百感交集,西雅楼弟子不由得再度向他看去。

    “不瞒诸位,舍妹实在贪嘴难改,顽劣异常,修为确实让人羞于启齿,停滞不前,不堪大用,没想到让诸位操心了。”虞寺温文尔雅,礼数周全,叹气连连,眼中忧愁不加掩饰。

    西雅楼的几个女弟子不由得微微揪心,觉得就算要找谈楼主想要的那位弟子,也不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扯出虞大师兄不成器的那位妹妹。

    “羞于启齿、停滞不前、不堪大用”。

    这三连痛心疾首的形容,若不是失望到了几点,有谁会这样说自己的阿妹呢这种人,又怎么可能是谈楼主要找的那位一剑斩落宣平宣凡手中剑的人呢

    他们早有耳闻,昆吾山宗虞寺大师兄有个毫无存在感的妹妹,占着怀筠掌门的亲传弟子名额,却毫无寸进,简直就是这位虞大师兄光华璀璨人生中唯一的黑点。

    虞大师兄都这么可怜了,你们还忍心揭他伤疤

    西雅楼众人各个面露不忍与惋惜,与虞寺见礼,成群从虞兮枝的小木屋侧走过,连头都懒得回。

    自然也不会看到屋檐下成排的小碗,和碗中些许眼熟的猫饭丸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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