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相逢)

    霍世骁吃了引泉买回来的菜，只是筷子碰都没碰那卤菜，直接给了引泉。

    而引泉吃了几筷子就大皱眉头。

    霍世骁问道：“你既然不喜欢吃卤菜，又为什么买卤菜。”

    引泉哭丧着脸，“我在路上闻到卤香味，想着许久没有吃过卤百香了，想要试一试这里的卤菜，谁知道这么难吃。”

    他一共挑了两道肉菜，结果碱味太重，肉都残留了古怪的味道，只有蘸了佐料才能够压一压这味道。

    佐料用的大酱也不好吃，别说比不过卤百香的大料，连京城里随便一家食肆的料都不及。

    引泉放下了卤菜，咕噜噜喝了不少水，反正夏天也没什么胃口，就干脆不吃了。

    擦了嘴，引泉问道：“大公子，明天我们还出去吗？”

    “去。”

    霍世骁本来只去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发现这里树木像极了他梦中的那些，于是去官府里要了舆图，打算这段时间一一把县中的山走了。

    或许他病的由头就在这洛河县，到了这里，霍世骁的头疼之疾不像是京城那样，血脉突突得让他难受，偶尔还会舒缓一二。

    *

    霍世骁带着引泉在县中走动时候，肉夹馍的铺子也万事皆备，只待开张了。

    郁青青原本准备选择推出来卖火烧馍，最后还是郁广德带着她和薛娘子到了一个铺子前。

    这个铺子小到只能摆炉灶，门面宽大约四尺，长约八尺。（面积1.2m*2.4m）

    这样小的面积，价格自然不会高昂到哪儿去，而且租下这样的铺子，下雨天就不怕了，撑出油布来，依然可以做生意。

    这铺子原是主人家自己隔出来卖茶水的，结果儿媳妇怀了孕，老太太身体也越发差，干脆把这个小铺子给租赁出去。

    “小叔，你可真能耐。”郁青青笑着说道，“您消息灵通，洛河县的内内外外都知道。”

    这位小叔在关键时候还挺用处，替郁青青省了不少事情。这铺子的位置也不错，毕竟以前是开茶水铺子的，若是人少了，茶水铺子根本赚不着钱。

    “先前我在商行做活，没事和人聊天知道的。”

    郁广德好歹是在商行里做过事，认识了不少人，县里头的消息灵通，他因为懒散，所以嘴格外勤快，“也就这段时间还知道一些消息，以后就不成了。”

    郁青青说道，“小叔，您想过没有，您还挺适合做掮客，给人牵线买卖、租赁院子，或者是替人跑腿办事。”

    郁广德一愣，想着夏日里奔波多劳累啊，他还想休息过这个夏天好了，干笑着打哈哈：“可能吧。不过也不好做，而且我记得掮客是没有月钱的，干多少是多少。”

    掮客走得是提成，当然也有赚钱的，在郁广德看来，那肯定是费不少功夫，辛苦得很。

    薛娘子垂下眼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也觉得合适。”

    郁广德本来是不把郁青青的话放在心里头的，但是薛娘子也这样说，他就听进去了，连忙问道：“哪儿合适啊？”

    薛娘子很少和外男说话，因为郁广德冲着她询问，脸上红了起来，圆润的耳垂红得要滴血。

    她这样一红着脸，垂着眼，看着模样就更年轻了，郁广德也看得痴痴的。

    “掮客没有那么重的体力活，无非是多走走路，听人询问一下宅院铺子的情况，替人办妥一些事情，而且办妥事情好像本来就是请人吃饭。还、还是挺合适的。”

    郁广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薛娘子说的对！

    掮客就是替人跑腿，走消息而已，以前在商行还要帮忙卸货卖苦力，掮客的话只要嘴巴勤快就好。

    想到了这里，郁广德还给薛娘子作了长揖，唬得薛娘子吓了一跳，连忙避开。

    “多谢多谢。”郁广德心想着，她既然觉得自己合适，少不得也做些正经的活计，在娶妻之前还是勤快些吃些苦头的好。

    郁广德在侄女点破心思以前，只觉得今后要娶妻得娶薛娘子这样的，点破心思以后，心中就生了念头，虽然薛娘子带了一个孩子比他年龄大，但是有什么打紧的，她的性情好，也宜室宜家，他想娶！

    *

    郁广德既然要做掮客，这一单直接就挂在他的名下。

    肉夹馍的铺子开张了，他大手一挥，直接送了两串炮仗，庆祝薛娘子开业。

    牌匾上是金灿灿的三个大字，肉夹馍。

    郁青青和薛娘子清早提着砂锅，还有满是酸梅汤的长嘴壶到小店铺里，这铺子就开张了。

    穗穗的小手捂着耳朵，兴奋地看着炮仗噼里啪啦作响，她看着来捡炮仗的孩子们跑来跑去，想要加入到他们，又有些害羞。

    薛娘子想着，现在女儿还没有什么朋友，但是已经有了一个郁青青，早晚还会结识更多的友人。

    等到日子长了，就可以和街坊邻居的孩子们熟悉起来了。

    硝烟散了，郁广德帮忙把炉子拎在门口。

    郁青青和薛娘子相互穿了白色的围裙，还有雪白的帽子。

    这是郁青青学得食谱里的彩色配图，叫做围裙和厨师帽。

    郁青青想着，白色的围裙虽然难洗一点，但是确实透露出干净来，让人一眼就看得到清爽干净的制作过程。

    郁青青的袖子也往上固定了一小段，露出手腕来，她等到小叔把砂锅放在了炉灶上，就揭开盖子，用长勺搅拌早已经炖好的卤汁。

    卤汁闷在砂锅里，掀开的一瞬间就飘出浓香。

    那天在院子里只熬了一小锅，香气就让外面的顽童饥肠辘辘，这会儿揭开了锅，猛火烧着砂锅，香气远胜于那一日。

    “哎呦，你们家这卤菜可真香，开业送些卤菜吗？”旁边的大婶伸着脖子问道。

    郁青青笑道：“小本生意，送不了这些。今儿准备的也不多，先看看大家吃不吃的惯！这里面卤的是五花肉，海带还有干子，是用来卖肉夹馍还有素夹馍，我们这里不卖卤菜的。婶婶，您若是有杯子，我送您一杯冰镇酸梅汤吧，小本生意，吃食送不了的。”

    郁青青说话脆生生的，年龄虽小也显露出一份俏丽来，让人想着她个子再抽条一些，也可以当个“肉夹馍西施”。

    酸梅汤也行啊！

    隔壁大婶立即回去拿了杯子，薛娘子不爱说话，揽活的话都交给了郁青青，她来做一些杂活。她用长嘴壶倒了一杯酸梅汤给隔壁的婶娘。

    “我的天，居然还真加了冰！”

    大婶在喝了一口就发现里面加了冰块，这凉沁沁的感觉绝对不光是用井水镇的。

    “是啊。”薛娘子鼓起勇气，声音带着颤，“今儿买肉夹馍都送一杯冰镇酸梅汤。”

    隔壁大婶第一口只尝出了冰，她知道凉气容易退散，咕噜噜又喝了第二口，这会尝出了酸梅汤的酸甜来。

    舌尖上都是淡淡的香甜酸香，尤其是那点酸味在炎炎夏日里简直绝了，勾得人口腔里分泌唾液，混着酸梅汤一起入腹，咕噜噜就开始饿了。

    隔壁大婶在喝了酸梅汤之后就知道送这玩意的用意了，就是让人开了胃口，好买这肉夹馍！

    她揉了揉肚子，虽然喝了对方的酸梅汤，闻着肉味也馋，但是她还是不舍得买！

    她张望着，想着肉夹馍这究竟是啥？

    很快胖婶就知道是什么了，郁青青从炉灶里拿了一个回炉加热的饼，切开加了肉，当当当地剁肉，把饼给了郁广德。

    做完了郁广德的饼，紧接着又给了穗穗一个。

    穗穗的吃相很好，她小小咬一口就会调整姿势，确保每一次咬下去的时候，都是带着肉馅的，她这样的动作，加上喷香的卤料，越发让人馋了。

    “给我一个！”其中一个嘴馋的汉子忍不住了，拿出了几文钱，打算开开荤，尝一尝这肉夹馍的滋味。

    郁青青应了下来，这肉夹馍的摊位开张了！

    *

    “少爷，上次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引泉出了平安客栈和自家少爷往城门东走的时候，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卤香味。

    “结果买了之后也吃不下。”

    这味道倒是香，但是嘴馋的引泉都吃不下，可见味道很差。

    “上次我买的不是这家的！”引泉说道。

    霍世骁看了一眼引泉，对方鼻翼瓮吸，在嗅这股香气。

    引泉年少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当年因为自己还吃过一段时间的苦。

    想到了这里，霍世骁说道，“看看去。”

    引泉不大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不吃也行，肯定没有卤百香味道好。”

    “早晨现卤出来的，味道肯定是比晚上的要好。”霍世骁说道，“配一点白粥吃就好。”

    等到走近了，才知道这里卖的不是卤味，而是肉夹馍。

    “肉夹馍好。”引泉笑着说道，“没想到这里也有，我单以为只有京城有呢……”

    他看到了霍世骁死死盯着一处，有些好奇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头戴白色的帽子，护住不让头发散落，前襟围着白色围裙，显然是怕弄脏衣裙。

    一只手握住了馍，一只手持刀切馍，再把肉泥夹在了馍中，小姑娘冲着买家一笑，“特地多挑了一些肥的。”

    她目送人离开，那双眼就与霍世骁的视线交汇了。

    四目相会，霍世骁的头疼一下就灰飞烟灭，而另外升腾出来的感觉是胸疼。

    心脏在胸腔之中疯狂擂动，似乎下一刻就会从胸膛里挣脱而出。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见着梦中那人轻飘飘从城楼坠落。

    依然是眼中含泪，嘴角却含笑。她应当是觉得，这样死去是一件最为快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