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你所看到的一切,几乎都是牠的组成部分。”
虫神略带幽默地补充了一句,“除了我之外。”
苏琳“”
苏琳感觉自己已经智熄了。
假如是这样,那他的对手,恐怕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星球了。
毕竟她所见到除却星体崩裂后的残骸之外,还有许多混乱破碎的云团气流乃至整个死寂的虚空假如他们都属于同一个意志体的话,那一定是个超乎自己理解的生物。
“你们之间是怎么进行战斗的”
利伽低头望着怀里的人类小姑娘。
后者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双腿还有些发软,眼神似乎还有些发蒙。
“你已经看到了,如果你无法理解,那么向你描述也没有意义。”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嫌弃,仿佛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过你的精神力量会被这样的经历所强化,尽管感受它可能会有些痛苦。”
苏琳想了想,“我知道了,送我回死渊吧。”
一时没得到回应。
她抬起头来,发现虫神正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红眸里沉浮着莫名难测的情绪。
苏琳慢慢站直了,“我只是我喜欢看到那样的画面,从某种程度上说,那是真正的你,不是吗”
几十个小时后。
她坐在竞技场的边缘,眺望着死寂的虚空,感受着周围游弋的能量潮。
和那些实力相当的指挥官们干架的过程乏善可陈,总之就是豁出命去、互相伤害。
苏琳学不到什么技巧,然而战斗经验慢慢丰富,也会有些非常直接的收获。
譬如说,当你反应力足够的时候,应对同样的攻击,脑子里可能会浮现出数种选择。
大致分为躲避和回击。
然而同样是躲避,也会有许多种角度和方向的差别。
这些细微的差别,很多时候会决定整局战斗的成败。
经过一场一场又臭又长的战斗,她已经渐渐能做出一些比较正确的判断。
这一点进步虽然看上去微不足道,但还是让她拿到了最终的胜利。
是的,她中间输了好几次,连胜次数被清零了。
所以当她获得九连胜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场战斗之后了。
第二次从死渊里获得能量后,她满身是血的回到飞船上,洗完澡就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据说虫族接受能量后不会有这种反应。
但她本来也是人类,所以有些差别也是正常的。
几个小时后,苏琳一身轻松地醒来。
她从床上跳起来,“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打十个”
“那我再送你过去”
利伽坐在沙发上用光脑津津有味地读着某篇文章。
“也行等等。”
苏琳刚想点头,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曾经说你不参与死渊之战,这什么意思你曾经打遍虫族无敌手所以退隐江湖还是说你从来不需要获得死渊的力量”
“都不是。”
他关掉光脑的全息投影看过来,“怎么,你想挑战我吗”
苏琳“。”
她真的不懂,这家伙为什么能一本正经问出这种话。
然而对方的态度似乎很认真,所以她还是忙不迭摇头,“不,我就是好奇,如果答案不适合告诉我就算了。”
“我确实从未像你或者其他人那样,通过祭出九场胜利获取力量。”
利伽很淡定地回答,“通常来说,都是别人向我献祭不过死渊有些特殊,它是我和另外几个同类一起制造出来的,为了让族群诞生并且有进化的机会,在那一刻,用人类的话说,我就变成神了。”
苏琳似懂非懂地听着,“你还说你不擅长战斗,但是你离开的这几天,就弄死了一个类似于星球的生物,或者干脆毁掉了一个宇宙”
利伽“我说过,这取决于你怎么定义擅长。”
苏琳放弃争辩,“所以你其实也干掉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对手”
利伽并没有谦虚“我所与之战斗过的种族的数量我自己都记不住具体数字了,铭记这种东西毫无意义。”
苏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先前那令人头痛欲裂的画面,还有当时痛苦且虚弱的感觉,仿佛都历历在目。
反复提示着她,她究竟有多么无力。
利伽并没有追问她的沉默,他继续用光脑浏览星网上花花绿绿的页面。
“我好了,如果可以的话,送我回死渊继续吧。”
苏琳一边扎头发一边说,“你你在看什么”
投影网页里出现了几个顶着兽耳的少年少女,他们妆容精致,身体半裸着,还戴着毛茸茸的手套,模拟成半兽人的样子。
他们不断抛出飞吻、用胳膊比爱心,做出各种可爱的姿势。
下面的留言区域有一点点不堪入目。
苏琳“。”
苏琳“你喜欢这个吗”
虫神毫无波动的目光扫过那个页面,又落到她的脸上。
黑发男人不紧不慢地起身。
他个子很高,移动时投落出一大片阴影,带着沉沉的压迫感。
苏琳尚未后退,就被抓住了下巴。
她愣了一下。
利伽的动作非常轻柔,完全没有让她有一丝一毫的疼痛。
他观看了苏琳所有的战斗,一场一场,无论是失败还是胜利,自然记得当时后者是什么样子。
在死渊遍地残肢鲜血的竞技场上,少女沾血的发丝紧贴着皮肤,在那些浓密的鬈发间,又生出了一对不属于人类的尖长兽耳。
当然,伴随着那样的状态,她的眼中翻腾着兽性的凶光,面容因为骨骼的变形而完全扭曲,才能刺出那些剃刀似的獠牙,撕裂指挥官们坚硬的角质甲壳。
虫神冰冷的食指贴着温暖的皮肤,拇指若有若无地描绘着下颌的线条,然后慢慢上抬,迫使人类少女仰起头,无法闪避地与他对视。
“我想看看你的耳朵。”
苏琳“”
什么鬼。
她撩起脸侧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默默侧过头去,“随便看,不过如果你要把它撕下来的话,呃,希望你能和我说一声。”
下一秒,寒意侵袭上耳廓,冰凉的指尖摩挲着软骨的轮廓,不轻不重,甚至有了几分狎昵的意思。
“不。”
利伽语带笑意地说。
苏琳不知道他是在否定这个假设,还是说他不满意他看到的
“头顶上的,可以吗”
虫族神祇慢悠悠地说着,明明是很任性的要求,却因为这语气又多了几分无辜和委屈。
委屈个鬼啊
苏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带你去宠物咖啡厅好不好,那里的猫和狗都有那种耳朵,随便你看和摸”
太过分了。
在觉醒状态之下,苏琳没照过镜子,也会知道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再综合一下这混蛋刚才看到的网页动图
靠。
她一边说一边觉得脸颊温度上升。
利伽似乎有一点点失望,“他们不是你。”
他的眼神似乎又忧郁软和下来,灿烈的腥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
苏琳受不了这种眼神,“我不能直接给你变出狗耳朵这个原因就像我不能只变出爪子,或者只变出尾巴是一样的我只能选择进入觉醒状态,全身都变,或者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有些人将觉醒状态称作兽化,其实也差不多,毕竟那个状态下的觉醒者,真的和野兽没什么差别。
从肉体到精神。
而且那样子绝对称不上美丽,甚至还十分凶残狰狞。
当然,苏琳并不介意让虫族们、重点是眼前这个虫族看到那个样子,毕竟人类标准的美丑、以及外貌的改变,对他们而言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这不意味着她现在就愿意这么做。
“觉醒状态里,我不是很能控制自己。”
苏琳不太确定地说,“尤其是在没受伤、行动力很强的状态下,我会很想咬人,或者用牙和爪子撕扯什么东西,虽然你肯定不会因此受伤,但我会觉得很难堪。”
是的,她不介意让对方看到自己凶恶的觉醒者面貌。
因为利伽早就看过无数次了,而且虫族似乎不会觉得那很丑或者很凶,更别说因此心生厌恶,他们好像就没有这种清晰的概念。
但她不愿让他看到自己上蹿下跳、像疯狗一样狂吠,乱抓乱咬。
如果在竞技场上,有个战斗的目标还好说。
如果在飞船里,她又是完全没受伤的巅峰状态,不用急着去捞漏出来的肠子全部精力肯定都会转化成攻击欲。
这他妈的。
想想就要原地去世了。
“那就尝试然后学会控制。”
利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是你的身体,不是吗”
苏琳“是这个道理,但很多理论上可行的事,操作起来很麻烦。”
她忽然想起网上查到的那些信息。
各个知名军校对于觉醒者们的训练,除了激发他们的觉醒状态,还要让他们进行很艰苦的意志力锻炼等等,就是为了让他们不会在战斗时失控。
包括那些自称毕业于某个军校的人如何叫苦连天地抱怨,以及官方数据显示那些学校的退学率和挂科率有多么可怕。
女主所在的皇家指挥学院,也有许多学生要接受这种训练。
白幼能逃过一劫,纯粹因为她不是觉醒者当然她也因此受到许多冷眼和质疑。
苏琅先前给她发了几条短讯,大致也是警告她,让她不要再轻易进入觉醒状态去战斗。
因为她没有受过那些专业训练,很容易出问题。
便宜哥哥根本没提去学校受训,在他看来妹妹也不会考虑这么做。
苏琳“行吧,我试试。”
这一瞬间,她几乎拿不准利伽是想干什么了。
迫使她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还是单纯就想看她的狗耳朵
苏琳心里冒出许多问号。
说实话,不久之前,她确实在第一时间,知道利伽进入了这个世界。
好吧,可能也没有这么玄妙。
毕竟她的境界绝对没有到达能感知不同宇宙的程度。
但是,当苏琅试图劝她一起离开的时候,她能察觉到某种气息
那像是死渊里涌动的能量,似乎又有些区别。
倘若一定要形容的话,就仿佛是站在荒芜死寂的旷野上,陡然感到一阵狂风吹卷而来。
除了这是纯粹精神上的感受,不涉及身体的感官。
不得不说,死渊的战斗和最后接受的力量,对她整个人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真的能一定程度感知虫神的存在
想到这个,苏琳又觉得自己该听对方的话,试着更进一步。
经过那些惨剧般的战斗后,她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感受并调动体内流窜的力量。
它们在血液里流窜,埋藏在皮肉骨骼之中,只等着一个讯号,就会澎湃涌出,将这躯壳变成疯狂的杀戮机器。
但是,她不能让它们支配自己。
苏琳努力放缓呼吸,看了一眼舷窗外的渺远星空,“如果我死在太空里,记得把我弄回上维世界复活。”
利伽“”
他想了一下就弄懂了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力量失控、飞船被毁掉。
虫神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不会死。”
有趣的是,这句话没在她踏入死渊竞技场的时候听到。
苏琳深吸一口气。
亢奋和快感在脊柱里节节攀升
“好了,去想那些打动你、让你心情平静的事物。”
他的声音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
那一瞬间,苏琳眼前泛滥的血色和竞技场里的断肢残骸,仿佛都碎裂开来。
她回想起更多的东西。
她曾经眺望着夜色里落满星光的原野、黄昏里倒映着红霞的湖泊。
她也曾在清晨时分穿过寂静的积雪森林、听到群山中回荡着风响。
教授敲着讲台,点评着他们交上的、以“静”为主体的作品。
那些摇晃的面孔、起伏的声音在记忆里渐渐模糊。
眼前闪烁的画面最终定格。
苏琳看到自己骨骼微微变形的十指,硬化的指甲弯曲尖利她曾经用这样的手撕掉指挥官的脑袋、扯断他们的足肢。
而且,她舔了舔牙尖,发现自己并没有变出一嘴骇人的獠牙。
自己确实只改变了手和耳朵的形态。
苏琳认真感受这种奇妙的状态。
没有生死威胁,没有疼痛叫嚣,也没有极端的亢奋感。
那种力量似乎已经不能再操控她,只是等待着她的意念下达的命令。
苏琳“”
苏琳“对不起至高神冕下,我错怪你了,原来这是教学车。”
利伽“”
利伽“你以为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望见那双缀着细细饰毛的三角状兽耳,细软的绒毛贴在薄薄的肌肉上。
在灯光下,它们几乎有些剔透,背面蜿蜒的淡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辨。
两只耳朵支棱在浓密的褐色长发里,时不时抖动一下,还会前后转动,直接改变朝向,仿佛在捕捉飞船里所有细碎的声音。
这种变化,本来也是为了获得更强的听觉。
觉醒者们身上所有能出现的改变,都是为了强化他们的能力,而不是为了让他们增加人外情趣元素。
但是
可爱。
他想到了这个词。
虫族的语言里没有类似的形容词,也没有任何与之意思相近的表达。
那是某一瞬间的特定感受,而他们通常很难对某个事物升起这种兼具着欣赏、喜爱、又被唤起保护欲的复杂感情。
这其中的任何一种感情,对于虫族而言都很难拥有,更别说集合。
而且,他认为这并非是一种简单的视觉上带来的感受。
同样的部位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长出来,就未必会有同样的效果。
利伽抬手触碰到少女柔软的褐色鬈发。
然后轻轻地捏住了一只耳朵。
苏琳猛地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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