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盖章了。
温栀唇角翘起, 扶了下耳机。
“是这样吗?”
“嗯。”
“为什么?”温栀语调没有丝毫变化,“你是不是知道内幕?”
“沈明恒很早前就离开了沈家。”沈明恒道,“公司的人并不知道真假, 包括他爷爷。他们给的东西,你想要就收着, 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听说现在回去了,沈公子也不在意吗?”温栀说, “沈公子有喜欢的人或者有对象,那我不是会让人误会?他为什么不生气?”
“他是独身主义。”沈明恒斟酌用词,缓缓道, “作为沈家继承人, 难免会遇到很多困扰, 你的出现并不是坏事。”
“那我是工具人?”温栀顿时火冒三丈,明白了,她就是挡箭牌,这样就合理了。她在餐厅骚扰沈明恒时, 那次饭局可能是董哲恩劝沈明恒去相亲,所以他才会说不会跟乔小姐见面, 乔小姐是谁?能跟沈家匹配的人,乔家?船王的女儿,“你怎么知道?”
“我查过沈家。”沈明恒道,“收了你的钱,自然要做功课。”
“那你说,沈明恒会不会对我有兴趣?”温栀眯了眼, 修长手指敲了下方向盘, “我去找沈明恒,创造机会, 我有没有机会?”
漫长的沉默,沈明恒道,“你在开车?”
“是。”
“开车时不要打电话。”
“我想要答案。”
“我不是感情专家。”沈明恒停顿片刻,说道,“我不能为你解答。”
“如果你是沈明恒,你会喜欢我吗?”温栀踩下刹车,看着前方的红灯,凤眸严肃下来,没有丝毫其他的情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你喜欢他吗?为什么喜欢?”沈明恒单手插兜,手背上筋骨清晰,“你没见过他,你也没有跟他相处过,仅仅因为他是沈明恒?沈家继承人?喜欢的理由是什么?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沈教授早上好!”有学生路过打招呼。
沈明恒颔首,压下了全部的情绪,转身顺着楼梯往楼上走。
电话那头寂静,沈明恒的心也一寸寸往下沉,直至沉入海底。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他站到了天台上。
风很大,呼啸着掀动他的衬衣,他走到边缘。
“他是完全的独身主义还是没遇到喜欢的人?”温栀开口。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沈明恒道。
温栀听到电话那头的风声,她握着方向盘,有些紧张。她打了把方向,把车停在路边,拿下耳机切断蓝牙把手机耳朵边,似乎能听到沈明恒的呼吸声。
“你很在意?”温栀听到心跳声,砰砰砰的响,很乱。
这是很陌生的情绪,她心跳的整个人都焦躁不安,很慌张。
“没遇到。”沈明恒回到了前面的问题,“所以独身。”
“你觉得,我会是他的那个人吗?”温栀话出口,大脑空白了一瞬。
电话那头寂静无声。
温栀抿了下唇,迅速的清醒。怕话掉地上了,就没有转圜余地,“你又不是他,我不能问你这种问题。算了,你去忙吧,我也要去工作。”
高悬的心没有着落。
“温栀。”
温栀要挂电话的手顿住,看着前方的路。阳光正好,太阳落到车引擎盖上,折射出光芒。
“你不付出任何,他也会无条件的帮你。直到你不需要为止,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等价交换,除了交易,还会有很多关系的存在。温栀,不要轻易的因为感动或者金钱付出感情,你不用依附任何人,也不要为任何感情所绑架。如果过去你有所顾忌,现在可以放下。”
温栀的世界只有钱,交易。她可以花钱买来保姆,买来服务,买来司机,买来员工。她有钱甚至可以买来亲情,父母的珍爱。她一直在交易着,她失去了一些东西,也得到了一些东西。
她从开始建立世界观,就在经历着各种交易。
失去得到,付出回报。
所有的东西都是公平的交易,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只有付费的晚餐。
“什么关系?”温栀开口,“需要对陌生人付出这么多?圣母玛利亚再世吗?”
短暂的停顿,沈明恒道,“朋友。”
温栀那颗心落回了原处,她扬了下嘴角没笑出来,转头看窗外,有点委屈。
狗男人!
狗。
好一个朋友,真的是,好朋友。
“哦,是的,朋友。”温栀扯了下嘴角,有些嘲讽,嗓音也沉了下去,“沈公子,你对朋友真慷慨。”
“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沈明恒问。
“砸钱买你的第二天。”温栀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照了照脸上的妆容,化妆品泡水了,有些憔悴,“拿钱砸沈公子,是不是很可笑?”
“你没给我解释的机会。”沈明恒道。
“是啊,我自作多情嘛。”温栀说,“我认错人了,我以为你喜欢我,对我一见钟情。你要追求我,你要成为我的忠诚骑士。”
谁知道,都是误会。
她拿钱买不到沈明恒,沈明恒看不上她的钱,只是她误会了。
她也没有骑士。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们都很清楚,挑明那一天,就是结束的那一天。
但温栀还是挑明了。
沈明恒站在天台上看着远处,他站的笔直,落在裤子口袋的手紧攥成拳。
“我没有说你自作多情。”沈明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就那么突然冲了出来,撞到了他的怀里。他稍一迟疑,温栀就闯入了他的心。
“温色传媒值得投资,跟我是谁没有关系。”沈明恒抽出手,莫名的烦躁,他解开一粒扣子,随即又扣上,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在我们认识之前,恒融投资就评估过你的公司,我没有干涉过投资的具体。”
“原来是这样。”温栀的声音很平静,“那我又想多了。”
温栀越是平静,沈明恒就越是不舒服。
那种不舒服在心脏深处蔓延,逐渐扩散,他想抽烟冷静下。但他在外面从不抽烟,也就没有带烟的习惯。
“红果给你的收购价格在目前的市场确实不低,但这个合同有很多操作空间,签订这个合约,你可能会失去温色传媒。作为朋友,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卖公司。温色传媒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现在卖掉你会损失很多。恒融给你的合同应该送过去了,你可以先看下合同。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也是双赢的合同。”
“谢谢。”温栀依旧很客气。
沈明恒心脏攥成一团,很难受,喘不过气的难受。他想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他在知道温栀知道他身份的那一刻,就担心。
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以为温栀会顾及双方的立场,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显然,他想多了。
“早餐吃了吗?”沈明恒僵硬的转移话题。
“嗯。”
“开车注意安全。”
“再见。”
温栀挂断了电话,手机滴的一声返回了屏保。
沈明恒看着手机屏幕,蹙眉。
还想打电话过去,看到手机上的时间,他该上课了。
温栀再任性,她也二十六岁了,白手起家创立温色传媒,她有基本理智,她有商业头脑。沈明恒不应该担心她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他们两个挑不挑明身份,其实没那么重要。
温栀原本也是要用沈明恒,他是真的,不是正好吗?
他也没拒绝温栀用他。
温栀还有什么不满意?
温栀想利用他,他让温栀利用。
“教授,这是新的颜色吗?”旁边学生迟疑着提醒沈明恒,严谨的沈教授应该不会错,可他在青色里放了黑色颜料,实在太离谱了。
沈明恒看手里的颜料,默了几秒,把笔扔进水桶,重新调色。
中午吃饭时,沈明恒打电话给董哲恩。
响到第二声,那边接了起来,“明恒,怎么了?”
“温栀签了吗?”沈明恒在三楼职工餐厅吃饭,这边十分安静,有整面墙的落地窗。高大的树木在阳光下浓绿,如大团化不开的颜料。
“应该是签了,我们给的条件很好,她很需要钱,肯定会签。怎么?你在担心什么?”
温栀要钱,沈家有的是钱。
他们不在乎温栀冲着钱来,冲着什么来都不重要,只要能陪沈明恒一段时间。董哲恩也是看着沈明恒长大的,沈明恒从父母去世便进入了自闭状态。
他很少交朋友,也不愿意走出来,他在他的世界里,与世隔绝。
温栀是第一个走进他世界的人。
他们愿意出更多的钱,让温栀在沈明恒的世界里多待一会儿。
“我需要准确的答案。”
“我这就问。”
电话挂断,沈明恒把手机规规整整的放在距离桌子边缘十厘米的位置,继续吃饭。五分钟后,董哲恩打电话过来,确认温色传媒签了合同。
沈明恒才开始正式吃午饭。
他下午四点半结束工作,去了趟超市,买了新鲜的牛肉和虾。温栀很挑食,不怎么吃蔬菜,沈明恒挑挑拣拣买了一把芥蓝。
六点到家,房间里寂静无声。
沈明恒放下车钥匙和蔬菜打算换鞋,看到玄关柜子上一张纸片,沈明恒心里咯噔了一下。拿起来,纸片上写着张牙舞爪的狂草。
“谢谢照顾,再见,――温栀。”
沈明恒盯着那张纸片,他想过温栀只是短暂的在他家住两天,很快就会搬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走进门,餐厅一尘不染,没有用过的盘子,也没有凌乱摆放的椅子。
他穿过客厅走向房间,温栀的房门开着,里面属于温栀的东西已经搬空。
她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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