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负责”(“你为什么不自尽?”...)

    “我对此并不知情。”短暂的沉默后, 卢桁沉声回答,“但出于一些原因,发生这场灾难, 我也不很意外。”

    云乘月问“什么原因”

    老人眼神复杂“我不能说。按律,这些事只有五曜、四象星官, 及从一品以上的朝廷大员能了解。”

    云乘月问“那荧惑星官去哪儿了”

    老人苦笑“我还是不能说。”

    “那您, ”云乘月皱了一下眉,声音也凝重了一些,“您真的会全力解决这场灾难吗”

    “老夫义不容辞。”这一次,老人答得毫不犹豫。

    聂七爷露出怀疑之色, 禁不住哼了一声。

    云乘月凝视他片刻,却舒展神色, 说“好,我相信。”

    她说得很坚决。这种清爽果断的语气, 令聂七爷一愣,也让卢桁一愕;他们齐刷刷升起一个念头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其实很简单,心流状态下的云乘月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令她轻易能够分辨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

    对她而言, 这个疑问已经得到了部分解答。所以她继续朝前走去。玉清剑躺在她怀里,流淌出暖意,也击退她前方的灰雾。

    云乘月不时抬眼看看空中无数“触须”,它们垂落下来,疏密不定, 其中有两条落进了云府。不过这两条“触须”都落在一个地方, 是在

    三房的院子。

    她判断出来, 加快步伐。

    一路上有不少伏倒在地的仆婢,大部分都还有气。每当遇到这样的人, 云乘月就停下来,挥动玉清剑,驱散他们身边的灰雾。结灵之心在她丹田中流转,源源的灵力。

    几次过后,聂七爷沉声说“云姑娘,现在要紧的是祀字,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力量。”

    “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人”云乘月没有回头。

    青年一怔,有些好笑地扬了扬眉,只当她小姑娘心软的毛病发作了,道“结灵之心的力量虽相当于第三境连势修士,终究也有限,还是节省力气,等遇到真正重要的人再说。”

    “我不认可。”

    “什么”

    “所有的命都很重要。”云乘月又一次挥动玉清剑,并且给自己塞了一颗元灵丹,“而且,我要负责。”

    “负责”聂七更扬起了眉毛,“这祸事和你又没关系。哪怕你有些特别的力量,终究也才是第一境的修士,你哪儿来这么沉的责任感”

    卢桁咳了一声,挥袖将附近的活人都堆到一起,他的属下再甩出灵符,为人们隔离出一个安全的空间。这种空间能暂时隔绝灰雾,但不确定能支撑多久。

    他淡淡道“乘月想做,就让她去做罢。我们在边上搭把手,也不会慢多少。”

    聂七讨厌他,立即冷冷驳斥“卢大人,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

    云乘月不由盯了他一眼。这是任性吗她不太确定,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理。她对薛无晦说过,她会负责,所以对今天所有不幸的人,她必须努力伸出援手。

    可是还是有人死了,很多人她都有一面之缘。她感到难受,心流却让她继续保持平静。她深呼吸一次,有些倔强地重复说“我要负责。”

    “云姑娘”聂七有些不悦,但目光触及她,他的声音还是不可遏制地变得柔软,“你现在应该主要去解决问题的源头。”

    云乘月垂下眼睫。她看了一眼左手臂上绑着的兔子,这只黑色的垂耳兔安静地跟着她,两只柔软的长耳朵绞在一起,紧紧圈住她的手臂。

    “我没有办法。”她再次深呼吸,让心流的平静覆盖了所有情绪,“而且,已经救完了。”

    她走到院落门口,扬起玉清剑,后退半步,一剑刺破木门。

    “――谁”

    出乎意料,院子中响起了活人警惕的呼喝,紧接着,那声音变成了惊喜“二娘七爷卢大人”

    是云大夫人。

    三房的院子很大,应该是云府中最大的一间。此刻,里头挤满了人,有云大夫人、云大爷,有三房夫妇,甚至云家的老太爷也在这里。涟秋等下人也在。

    他们紧紧挤在院子的空地里,四周铺满了字帖;字帖发出灵光,勉力抵挡住了灰雾的侵袭,为他们圈出一片干净的空间。

    但是,字帖的灵光一点点变得黯淡,能够站人的地方也在收缩。而在灰雾弥漫的地方,已经倒了几具尸体。

    云乘月抿了抿唇。来不及多解释,她用目光搜索那两条“触须”的落点,一条在人群中心,一条在云老太爷身上

    而且,这两条“触须”还不太一样。老太爷身上这条偏红,虽然凶煞,却没有夺人生机的危险感;另一条“触须”偏黑,毫不留情地掠夺着活人的生机。

    ――啊啊啊啊

    云乘月耳朵一动,听见了人群中传来的痛苦的呼声。

    “二娘,你没事七爷,卢大人,请你们帮帮我们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大夫人正要急急抛出一连串问题,云乘月已经摆摆手“卢爷爷,聂七爷,麻烦你们解释一下。”

    她抽出玉清剑,指向人群。

    寒光烁烁,人们全都一愣,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慈眉善目的云老太爷,抬起目光,面上垂着的肉也跳了跳。

    “二娘啊”

    老太爷正要悠悠地说什么。如他这样的世家仙翁,即使面临危机,也能悠哉从容。

    云乘月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只是举起剑,像之前一样,用力挥出

    “光”字闪耀,“生”字浮现;明亮清新的风吹开,吹得人人一松,唯独吹得老太爷一凛。

    人群中的呻吟声也稍低下去。

    然而,“触须”没断。

    云乘月一愣。刚才剑气飞出,的的确确切中了那两道“触须”,但它们异常坚韧,只是颤动着摇了摇,就稳固如常。

    “乘月,怎么了”卢桁走上来,又给她塞了一瓶元灵丹,一脸凝重,“难道聂家小子给的东西有问题,你的灵力又用光了”

    旁边正跟云家人解释状况的聂七爷

    跟着帮忙的中年下属脸一垮不要误会,大人平时不这样。

    云乘月摇摇头“没问题,但我斩不断。”

    她比划了一下天空到地面的距离。

    卢桁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道“也许是书文力量不够。你不若试试书写法”

    云乘月没听过这个词,问“书写法是什么”

    “你的书文比较特别,都是能蕴养的天级书文。所以原是要等你到了第二境再来学,现在恐怕很难成功。”卢桁皱眉道,“一时不好解释,总之你试试用玉清剑将书文写出来。”

    云乘月点头,忽然想起来,她穿越没多久的时候,那群商匪就是用随身的毛笔、武器,写出书文。后来穆姑姑也是这么用的。她原以为是他们无法蕴养书文,可难道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她再度举起剑。

    她也注意到,云家老太爷的神色很有点异常。她心中一动,却来不及分神。

    因为这时候,突然有一个莫名的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中。是她在浣花书院临摹灵文时,听见的陌生的声音。

    ――乘月,天赋再高,也不能偷懒。

    “谁”她一怔,呢喃出声。

    那声音很稳重,却也遥远模糊。

    ――今后出手,可不能再这么冒冒失失。书文蕴养体内,是用来悟道的,哪是方便你砸人的你这孩子,莫不是街边“胸口碎大石”表演看多了

    ――真正要发挥书文的力量,还是要写,写出来用你的笔,用你的本命法宝,写出来

    ――每书写一次,就是证道一次。观想书文只是第一步,你要重复写上无数遍,才能真正吃透这个字,也才能离大道更近一步。

    “是这样吗”她喃喃回答,恍惚有点心虚和惭愧,像个学生那样垂头,“对不起,我不该偷懒。”

    卢桁有点糊涂“乘月”

    云乘月已经深吸一口气,并将那口气沉下,一直沉到丹田。用毛笔写字,她会,但用剑怎么写剑有锋无毫,握持方式也和笔截然不同,写出来的字能一样吗

    ――观察,凝神

    ――真正的书写者,以天地为纸,以胸中真意为墨,天下无物不可书,何必囿于笔头

    云乘月闭上眼。

    她的意识下沉,但对四周环境的感知力却在提升。世界远去了,人们的碎语远去了,一直涌动的担忧和自责也远去了。

    天地,为纸。

    胸中真意,为墨。

    一次书写,就是一次证道。

    她手中有什么,什么就是她的笔。人的意愿,怎么能被物质所限

    她握住剑柄,睁开眼。这一次,两枚书文没有出现。它们都回到了她眉心识海中,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天空中,巨大的“祀”字俯视着她。两道“触须”一黑一红,宛如一道嘲讽的微笑。

    云乘月凝望着这道微笑,心中有一点怒意,如星火亮起。掠夺别人的生命,很高兴吗践踏别人的生活,很得意吗残忍的自私,是一件理直气壮的事吗

    她剑尖平稳如秋水,指向那道微笑。

    “杀人者,人恒杀之。”她胸中燃烧着一股冰冷的怒意,“我们都要有这样的觉悟。”

    刹那间,云老太爷的神情又跳了跳。这回他神色波动有些大,惹来聂七一瞥,也让他的长子、长媳关切道“爹,您怎么了”

    云老太爷是场上唯一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他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那道剑光,长满老人斑的手猛地握紧扶手,紫色的血管突出得可怕――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预感到了,却无力阻止。

    因为那剑尖在半空轻轻一抖,已经划出明亮的笔画。

    “生”字――向死而生的生。

    “光”字――吾心自光明的光。

    天生万物,何物不逐光万物皆逐光

    两枚书文本就同属光明大道,同出一脉、相辅相成;此时,它们又被同一支“笔”,以同样的灵力、同样的心境,流畅地书写而出,更如水织,清辉大盛

    “嗬”卢桁抚手赞叹,眼睛发亮,“好字,好气魄,好天资吾儿大才”

    清辉映亮云乘月的眼睛,映亮旁人惊艳的目光,也映亮老太爷铁青的脸。

    玉清剑,再斩

    ――轰

    顷刻间,那道嘲讽的微笑破碎了,连天上横亘的“祀”字也像微微一颤。

    空中的两根“触须”摇摇晃晃,开始消散,不断化为粉末。

    也在这时,老太爷抓紧扶手,猛然呕出一大口血

    “爹”

    “老太爷”

    “这是怎么了”

    人群里,却也传来惊喜的呼声“阿容,阿容,你醒了你有没有事,还痛不痛”

    云乘月横剑身前,望着这一幕。四周灰雾缓缓褪去,畏惧又忌惮。

    她看向人群。

    人们不觉分流。

    她于是看清了,云三夫人正抱着云三小姐,泪流不止,后者满脸痛色尚未收起,目光迷茫,显得有些呆呆的。

    云乘月走上前,无视了三夫人误解的惊叫,用剑尖一挑三小姐的腰带。

    啪嗒――

    一枚颜色灰败的玉佩落在地上,摔出一道缺口。

    云乘月了然“原来是用它下咒。云三,这是谁给你的”

    云三小姐还没完全清醒,呆呆地看着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我真嫉妒你。云二,你怎么就没死呢”

    “阿容,嘘”云三夫人紧张地捂住她的嘴。

    云乘月拧眉“玉佩谁给的”

    云三小姐挣脱母亲的手,目光迷离,尖声一笑“你嫉妒我呀这宝贝凭什么给你,就该是我的,我拿了就是我的了”

    云三夫人吓得扑上去,死命按住她。云三爷站在一边,脸色却已经变了;他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

    云乘月一怔“给我的”

    没见过啊。她正思索,却忽然被卢桁拉到身后。她抬起头,只看见老人花白的、一丝不苟的后脑勺,还有他刚硬的脊背。

    “你说这玉佩本来是给乘月的”老人的声音冷硬到了极点,一个字一个字都像钉子,“是谁给的”

    云乘月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怒火。她探过头,发现云家的人也很迷茫,又见聂七爷带着讽笑,正冷冷地望着某个方向。

    是云家老太爷。

    云乘月想起了刚才那两道“触须”。

    “哦,”她恍然,“原来加害方的触须要偏红色,那就好分辨了,我记住了。”

    她又看着老太爷,很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原来凶手是你啊。看来三房的刘先生,也是听你的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云府的人不了解“祀”字的事,却都知道二小姐在府里找凶手。他们茫然地想凶手是老太爷不可能吧,谁会谋害自己的亲孙女二小姐可是二房仅剩的血脉了。

    卢桁、聂七则两件事都知情。卢桁又震惊又愤怒又疑惑,聂七爷却是有些微妙地眯起眼――他反而很明白云老太爷的做事缘由。如果换了他,他暗想,他会不会做出一样的事

    云大夫人扶着老太爷,也僵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玉上。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手里搀扶的公爹在不断颤抖。她离得近,甚至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那枚玉佩是,那枚玉佩难道不是今早才送到二娘院子里云大夫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她的丈夫在另一边扶着父亲,还一迭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肯定搞错了”

    满院死寂。

    直到云乘月平静道“为什么杀我”

    老太爷没吭声。

    云乘月猜测“难道我的生身父亲不是你的亲生孩子”

    “胡扯”老太爷咳了两声。

    “那是为什么”

    半晌,老太爷抬起脸。他停止了颤抖,面上浮出一抹莫名的骄傲和优越感“这是为了云家。”

    他语重心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家的利益。二娘,你不懂,当时和聂家的联姻,对云家的前途十分重要。你那时是个傻子,就算嫁过去,也是一招废棋。不如让更明事理的孩子嫁过去,才能维系长久之好。”

    他叹了口气,面带伤感“你不明白,家族的掌舵人必须做出正确决定。我也不愿害死自己的亲孙女啊――可是,只能这样。后来你回来了、机灵了,我很高兴,可你为什么要执意抛弃云家”

    “难道不是云家养大你的没有云家,哪儿来的你真是忘恩负义。放你出去,日后万一反过来戕害家族,怎么办”他痛心疾首,看向四周的亲人、下人们,“你说,你们说说,我做的事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大家”

    竟然也真的有些人跟着红了眼睛,只觉得老太爷说得太对了,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啊这是没办法的事。

    连聂七爷都有些感叹,沉默不语。他虽然不认同这种做法,却能理解一家之长的责任心和决断力。身为男人,冷酷一些是天生的责任。

    只有卢桁大怒,痛骂道“荒唐懦夫一家之兴寄望于联姻那我看你们这家人都废了大家大族的兴衰,从来要看出了多少人才,谁靠裙带关系靠裙带关系的,最后都死无葬身之地蠢货糊涂狼心狗肺一个个都是废物”

    他骂得滔滔不绝。

    听得一众人目瞪口呆。这,这卢大人以前不是大官吗这就是大官的作风

    他们却不知道,卢桁一生为官清正、铁骨铮铮,最看不上这种攀附关系的行径。如果他还在白玉京上朝,这会儿会用力甩出手中的笏板,把这些人的脑袋打开花。

    现在虽然没有笏板,他暴怒之下,却找回了当年在庙堂上和人对骂的气势。说得难听些,连皇帝他都骂过,同僚被他骂哭过的不知凡几,再配上他的铁笔书文,是真能将人活活骂死的。

    云乘月被他护在身后,看不见他面上如何暴怒,心里却很温暖。

    她拽了拽卢桁的袖子,说“卢爷爷,我们走吧,去通天观。”

    卢桁正骂得唾沫横飞,闻言重重喷了口气,一扭头,却已经是眼神慈爱“你说得对,走吧。”

    其他人

    卢桁的属下大人的风采,真是久违了,久违了。

    老人又扭头一瞪眼,怒道“回头再来处置你这个废物老东西”

    云老太爷被他骂得脸色铁青,居然又“哇”一口吐出血来。可这回,云大夫人却在沉默中放了手。她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眼神失望至极。她看看云乘月,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欲言又止,最后只用几乎没人听到的音量,喃喃说“二娘,你走罢,以后别回来了。”

    云乘月却听见了。

    她本来已经转身,这时扭头望着大伯母。这名贵妇向来以宗妇的身份自豪,多年来从无行差踏错,可这时她站在院子里,明明被很多人簇拥,却忽然像很孤独。

    云乘月站住,认真说“大伯母,你也可以走的。人生还很长。”

    如果当宗妇当得后悔了,以后不当了就行。

    云大夫人愣住了。

    老太爷回过神,气得直哆嗦“灾星灾星休要蛊惑人心休要”

    云乘月抓住卢桁的衣袖,阻止他再骂人,说“你刚才说,你害我是为了云家,对不对”

    老太爷冷笑,昂首道“我问心无愧”

    云乘月点头“既然这样,你应该自尽。”

    人群安静。

    老太爷几乎疑心自己听错,目瞪口呆“什么”

    云乘月说得非常认真“你应该自尽啊。因为如果你不死,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就会去报官,你的所作所为会大白天下,云府会非常丢脸,以后云府的子孙都是罪人之后,都不能再入仕。我看过律法的。”

    老太爷还发愣,其余人脸色却变了。子孙不能入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官无爵,云家被永远开除世家的行列,永远不能翻身

    云乘月还在说“只有一条路例外,就是进司天监。嗯,我应该可以进,我不担心。”

    “所以,如果你真的为了云家着想,你应该自尽。”她叹了口气,“不然,总不能说,我死得,你死不得吧那可就不是为了云家了。”

    说完,她也不管云家众人的反应,扭头便走。

    聂七回头看了看他们,再看看那姑娘的背影,面露激赏,抬步跟上。不错,他也理解这样的思考方式,如果是他处于云老太爷的位置,他的确会自尽。就是不知道云家人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云家的灰雾散了,人们安全了。可此时,他们望着那纤细挺拔的背影,却都觉得难以呼吸。

    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回荡这位二小姐,真是比恶鬼还恐怖的存在

    这时,神思迷茫的云三小姐,才迟迟彻底清醒。她糊里糊涂地靠在母亲怀里,记忆断断续续,本能开口问“娘,这是怎么了”

    这一声唤醒了很多人,也唤醒了她的父亲――云三爷。

    云三爷看一眼地上的玉佩,再看看外头躺着的自家侍妾、庶子女的尸体,一时脑子里一片嗡嗡,所有惶恐都化为迁怒

    他冲上前,扬起手就狠狠两个巴掌

    “丧门星祸根没脑子的蠢货――全都是你的错谁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

    云三夫人尖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你会打死她的啊――”

    云三爷想到自己惨死的爱妾――虽然是被他自己保命推出去的,简直悲从中来,反手给妻子也一巴掌“混账看你生的什么好女儿”

    云清容被他拽着头发打,脸上一片剧痛,本能地挣扎起来,拼命想推开施暴者,也不由自主地哭叫出声。

    “――够了住手”

    云大夫人气急,赶快叫人拖开云三爷。她上前一看,虽然她也不喜欢三娘这小家子气的性格,可一看她身上被顷刻打出的伤口,不由也当即含了泪。

    “有本事,你打真凶啊”她喊了起来,饱含怒火。

    云大夫人跪下身,抱起懵懵懂懂的侄女,多少年来她头一次卸下所有面具,也将多少年里积蓄的愤怒和鄙夷倾倒而出。她收紧手臂,恶狠狠地骂道“这见鬼的家族――不待了”

    而一边,云老太爷瘫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掠过地上的刀――那是死去的护卫的,他试着想了想死亡这件事

    他抖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恶鬼”刚刚跨出云府的门槛。

    她忽然若有所感,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被她斩碎的“触须”终于散尽,却有一枚暗色文字缓缓下落。

    那是什么云乘月伸出玉清剑,用剑尖接住它。

    “镇字”

    这枚字方正圆厚,横竖整齐,宛如一只盖子,充满了“镇压”的意味。

    卢桁也走来看了看,品评道“这镇字有些年头了,不少于二百年。”

    云乘月“咦”了一声“您看得见了”

    “限于它。”卢桁指了指,失笑自嘲,“真没想到,老夫好歹也是洞真境后阶,现在居然一点用没有。”

    聂七爷冷冷道“我也没什么用。”

    说着,他又递来一枚袖珍的玉质笔架,说“这是收纳书文的器具。不是自己的书文,如果还有用,就能放进去。”

    他虽没说价值,但只看玉质,就知道这笔架价格不菲。云乘月有点踌躇。

    聂七眼里掠过一点笑意,却仍冷着脸“当是报酬,补偿我出力太少。”

    云乘月这才道谢接过。她很在意这个“镇”字,总觉得它会有用。

    刚刚收起“镇”字,头顶却有伞撑开的声音,紧接着是个懒洋洋的人声。

    “咦――这里怎么有个小姑娘,胳膊上绑一只兔子莫非是传说中的兔子仙女”

    荧惑星官手持一柄伞,飘飘而下,面上带着他不变的懒散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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