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弥跑得飞快。
他甚至摈弃了自己一贯的边跑路边骚操作, 例如像上次在伽紫一样用五级暗系魔法暗影术奔跑跳跃在伽紫建筑的阴影里,末了还把人家追来的刺客给耍了一通。
毕竟也不看看现在追他的人是谁, 那可是凶名在外, 大名鼎鼎的黑巫师洛西。世人也许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是只要报出黑森林巫师的名头,一定没有一个人会感到陌生。
在这样一位传说级别的黑巫师面前使用黑魔法相关, 那不是找死是什么吗
宗弥也不是没看过别人在黑巫师面前班门弄斧,曾经在他居住在黑森林那段短暂的时间里, 就有一位七十几级的黑暗法师仗着自己的实力闯进了黑森林。
虽然法师和巫师是两个不同的施法者派别,但是说到底,两个派系都是以魔力为基础的, 法师之间依然有相同之处, 除了施法模式的不同, 其他基本共通。
然后宗弥就看到那位黑暗法师被自己发出来的六级魔法反噬,浑身都被黑暗元素笼罩, 最后面目狰狞,溃烂而死。
那时候宗弥还问了洛西, 为什么黑暗法师会被自己发出来的魔法反噬。
黑巫师连看都没有看那个来找茬的黑暗法师,只是淡淡地道“因为我是黑暗元素的君主, 它们服从于我胜过他。”
那时候宗弥才知道, 原来魔法钻研到深处, 对元素的掌控力可以达到一种极其变态的程度。
相当于两个顶级法师对战, 其实并不是看谁的禁咒搓的比对面快, 而是看谁的魔法召集力更高, 能够在出招前掠夺对方的魔法元素化为己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宗弥是万万不敢用黑暗魔法的,他甚至连风系魔法都用的十分谨慎,万一用了就翻车了,他还真不知道找谁哭去。
黑巫师踩着骨龙,早就发现了宗弥。
虽然当初宗弥得到魔法之神的七弦琴并不是以偷窃的手段,但是掐指一算,答应了黑巫师要回黑森林,结果拍拍屁股走了,这个结果已经构成了欺骗。
这也不能怨宗弥啊,谁知道一睁眼一眨眼资料片一更新就十年后了。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让人感到绝望。
金发的吟游诗人飞快的在亡灵之域中奔跑着,可黑暗牧师的圣殿本来为了躲避曙光牧师的追踪而建立在亡灵之域的深处,现在想要跨越一大半亡灵之域的距离冲到精灵森林去,无疑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至少宗弥回头看了一眼,在内心里估算了一下骨龙和自己的距离,冷静分析后发现自己大概逃不过半分钟。
而且就算逃过了这半分钟,宗弥觉得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也不太乐观。
被当世最强大的黑巫师追杀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答不知道,跑一步是一步吧。多跑一天就是赚,反正亏不了。
越过亡灵之域最大的平原,面前就是灰色滚滚流淌的冥河水。
冥河水流过的地方寸草不生,黑褐色的地皮裸露出来,看上去如同一条死去多时的河流,毫无生命可言。
冥河是亡灵之域的特色之一,它是一种重水,并不具有浮力,所有东西只要漂浮到冥河表面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到水里,然后沉到深深的河底。
所以理所当然的,这条河里也没有任何生物存在。它环绕在整个亡灵之域的周围,将整个区域全部封闭锁死,也是亡灵之域没有多少生命存在的根源。
宗弥已经逐渐接近冥河了,他能够看到灰色的河面,永远都是那副如同死水般毫无波澜的模样,一点波澜的没有泛起。
宗弥宁愿是选择一条比较艰险的道路,也不想回头去面对那位黑巫师。
洛西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不折不扣的偏执狂。如果是第一次还好,第二次要是真的被抓回了黑森林,宗弥估摸着除非他在黑森林里表演一个现场自杀,强制自己返回到复活泉水,不然都别想逃离他的掌握。
他面对洛西,最大的倚仗便是知晓这位黑巫师身负一个强大的诅咒,所以不能走出黑森林半步。只要洛西不能走出黑森林,那真的一切好说。
现在这个倚仗消失了,除了跑,宗弥半点办法都没。
常在沟里走,哪有不翻船。
开玩笑,宗弥浪惯了,更何况他的目标和征途都是星辰大海,将来他可是要成为登上天空之都王座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跪在这里。
于是他咬咬牙,忽然回头,抬起手,似是要伸向天空,事实上却是暗自给自己用了个疾风术,在黑巫师望过来的眼眸里相互对视,直直坠入了冥河。
希望能来得及吧。
宗弥的表情无悲无喜,轻轻拢了拢手指。
看见这一幕洛西大骇,他抬手间便是有无数的黑色锁链从虚空中探出来,直直的朝着冥河刺去。
这些锁链都是黑巫师抬指间制造的纯能量体,甚至还在锁链外面覆上了一层空间薄膜,将空间切割开来,这才使其不受冥河的影响。
可是即便如此,依然没能赶上宗弥的坠落。
万年永远死寂一片的冥河表面泛起一阵淡淡的波纹,重力的坠落使得河水滚起一道深灰色的波浪,微微一卷,便是轻而易举的将吟游诗人卷入到冰冷河水的怀抱中去,快的令人来不及反应,那一抹璀璨的金色就霎时被冥河吞没,再无踪迹。
河面再次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洛西从骨龙头顶忽的跳下,黑袍翻飞,浩瀚强大的精神力直接将方圆数十公里全部笼罩起来,把冥河的一寸寸扫过,甚至连泥沙都不放过。
没有,依然没有。
宗弥就像消失在了这偌大的亡灵之域一般,不过是短短的几秒,踪迹全无。
巫师拢在黑袍下枯瘦的手指微微勾起,他灰色的眼眸里闪过无数阴翳流光,静默地像是一尊沉寂了多年的雕像。
在数秒钟之前,宗弥视死如归的朝着冥河坠落下去。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大不了就是掉三级,这点损失宗弥也不是接受不了,反正横竖不过是跑一趟复活神殿的距离罢了。
冥河的水很冷,冷的透骨。
有那么一瞬间宗弥甚至觉得从自己的皮肤表面开始冻结起来,那股冰冷的气息直直从毛孔钻进了他的皮肤之内,最后又顺着肌理传递到血液,沁入骨髓,冷冻结冰。
在这样彻骨的冰冷中,唯有一个地方微微发烫。
宗弥的左手无名指尖。
虽然只有浅淡的温度,但是却足够瞩目,甚至成为血液汇流的中心点,唯一知觉所在。
掉入冥河,等到人体所有温度消失,被河水同化后便会因为极度冰寒而死。
“怎么又不小心掉下来了”
一片灰暗中,宗弥感觉自己似乎被一条尾巴温柔的圈住,然后眨眼间便是跨越了无数水波阻碍的空间,从要将人尽数冷冻的冥河水中带到了一片十分温暖的泉水里。
这条尾巴原本上面布满尖刺,但是却为了想要更好的圈住怀中的人而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些生满倒刺的地方,甚至不惜动用水的掌控能力,将一根尖刺直直以水流切断。
深蓝色妖异的血液在温暖的泉水中绽开了一尾花。
尾巴的主人很明显并不想暴露这一点。等到了泉水后,他便将宗弥迅速放下,将长长的鱼尾收拢到身后去。
直到这时,方才在极低温状态下意识有些涣散的宗弥抬了抬眸,
入眼便是满目苍白,有如同棉絮一般大的雪片从天空之上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又在接触到泉水蒸腾的雾气时伴随着硫磺味顷刻融化成水。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高高的雪山,白茫茫的,横贯在视野中央,皑皑一片。
而在这片雪山山顶拱绕的最中央,有一眼爱心形状的天池静静的躺在雪地里,从泉水的正中央腾腾冒出花白的雾气,将冰冷的白雪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段,像是冰雪中最为奇幻的秘境。
爱心形状的天池,坐落雪山,温暖极高。
这里正是降临大陆万年众神时期被封禁的禁地。
万年之后,大陆变迁,斗转星移,爱也被驱逐,唯有这个天池还静静的躺在这里。
“因为你曾经说过喜欢这里,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把你带过来了。”
宗弥定定的看了冷灰色的天空一眼,任由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他睫毛的根部,等到身上冰冷的气息在温泉的滋润下消退了一点,听到声音后,才微微侧过头去。
只是甫一回头,宗弥便微微愣住。
塞壬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他的面容并不如同宗弥记忆中的那边可怖不堪,反而摇身一变。
有水珠从那张深邃而具有异域风情的脸庞上划过,从高挺的鼻梁到薄薄的嘴唇,而后蔓延过锁骨最后顺着深蓝色的头发滑落到健美赤裸的胸膛,形状优美的肌肉,漂亮的让人感到讶异。
特别是那一双暗绿色的,代表冷血动物的眼睛,明明冰冷无情,在看向宗弥的时候却亮得惊人,染上了独属人类的温度。
这张脸少说可以排进宗弥所见过人里颜值前五名。虽说少了些男性的阳刚,但是这种雌雄莫辩,超越了性别的阴柔美依然能够让人呼吸一滞。
“你”
宗弥一时间有些失语。他微微愣住,灰色的瞳孔放大,定定的看着塞壬,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莱伦见他这样,反而露出一个有些欣喜的笑容。
塞壬下意识的想要伸出自己的手去拉对方,但是想起自己尖锐指甲里封存的一滴必死的剧毒,手又在水底硬生生的止住,跟随着那条尾巴一起收拢到身后,不动声色的控制着水流将那些从尾巴深处渗出来的血液冲走,不然眼前这个人察觉到一丝一毫的异常。
“你你喜欢我这个模样吗”
等到做完这一切后,塞壬才忐忑的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的情绪,那双如同猫眼石般暗绿色的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宗弥,不放过后者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宗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他刚开始认识塞壬的时候,塞壬的外表和如今完全就是天差地别。
传说中克什海的中心有一片极为不详的黑色海域,那里终年无光,就连最炽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黑如墨汁的海水,将光芒撒到中间丝毫。历史记载中所有驾驶着小船想要前往这片海域探险的人无一生还,即使是强大如同七八十级的法师,在大自然的神奇中依然渺小到不值一提。
传说那里就是冥河的入海口。因为冥河蜿蜒到亡灵之域的边缘时便会尽数沉入到海边深深的地洞里去,并不和其他的江河一起汇入海洋,而是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蜿蜒绵延无数里,最终又从克什海中央冒出来,扩大成为那片不详的黑色海域。
塞壬便从那片永远盘踞着黑云和暴风雨的黑色海域深处诞生。
他们生来便是海洋的王者,摆摆尾便可以跨越降临大陆上所有有水存在的地方,无视一切空间距离进行堪比空间系禁咒的迁越。
在人类的记载中,很少出现塞壬的身影。即使在其他种族的记载里,他们也鲜少露面。
许多种族都生活在陆地上,所以所局限。若是真正存在于大海中的人鱼和海妖一族,都对其俯首称臣。
但是这并不代表塞壬在降临大陆没有名气,只是亲眼看见过塞壬的人寥寥无几,所以缺乏记载罢了。
宗弥花了很大力气,结合了自己能够看透未来的能力,这才确定了塞壬所在的位置。然后便是周密的规划,又推测出塞壬对血液气息十分敏锐的特质,以一种几乎是送死的方法,独自驾驶着一艘小皮艇就出了海。
他与暴风雨抗争,金发在闪亮的雷电里璀璨如同烈烈骄阳,灰色的眼眸不屈,顽强如同海底深处的水晶。
“来吧或许从未有人击败过你,但你一定会成为我的踏脚石”
小皮艇在狂风暴雨中沉沉浮浮,急速穿梭在电闪雷鸣间,面对这样的冲击,掌舵者不过冷冷一笑,竟是狂妄的不将天地放在眼里。
正巧从海底下浮出来透气的塞壬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于是他暗绿色的眼瞳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满满的都被那个胆敢同暴风雨一战的人类占据。
他静静的看着宗弥同风雨斗争,在最后一道巨浪将后者掀翻到波涛汹涌的海水中后,这才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小心翼翼地用腹部包裹住金发男人,重新将人拖到海面上。
可是那个时候的塞壬并不好看。
他的模样十分丑陋,脸上满是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细小鳞片,就连鱼尾上也遍布黑色的倒刺,更别提尖锐的指甲里泛着幽幽绿光的剧毒。
作为深海之王,塞壬并没有拥有人鱼一族的美貌,甚至没有海妖一族强大的魅惑能力。
他们生来便是武器,生来便是海里的王者,于是摒弃了所有美貌装饰,将所有能够化作攻击的地方化用得淋漓尽致,堪称力量的极致。
很久很久以前,塞壬是他们一族里刚刚诞生的幼年种,他对于“美”并没有多么直白的追求。但是他记忆中曾经去过岸边,却被人类尖叫着当做怪物。也许是这件事情烙印在塞壬的传承记忆里,所以平日里塞壬都生活在不见光的深海中,偶尔才会出去巡游管辖自己的领土,鲜少露面。
因为这个人类,塞壬第一次品尝到患得患失的感觉。
莱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塞壬刚刚诞生的时候,第一次在海底找到一颗硕大的珍珠,于是宝贵的将它带回了自己的深海宫殿中。
区别就是珍珠看久了会腻,但是这个人类却永远不会让莱尔发腻,甚至还会让他冰冷的心脏有如实质般的跳动。
他找海妖换来了足以在陆地上行走的魔药,忍受着每一步如同刀割般的痛苦,在人类的指尖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然后将这个金发人类送回了岸上。
塞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在宗弥的掌握中。
宗弥醒来后对塞壬表达了感谢,便有一段时间居住在海边的小屋里。
虽然金发人类看过来的灰色眼眸里并没有任何情绪,但塞壬在人类眼眸里看到自己丑陋的倒影时,依然会暗自用指甲在手心留下深深的血痕。
特别是看到人类笑着与渔村的年轻姑娘和其他nc打招呼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后,人类消失了。
塞壬陷入了惶恐之中。
是他长得不够好看吗
深海倒映的镜子里,海域之王一片一片将自己脸上的鳞片拔下,再用海妖集齐美貌人鱼的灵魂调制成的魔药涂抹在脸上。
刚开始很痛。
塞壬的鳞片每一片都是防御和力量的证明,失去一片的痛楚不亚于锥心。
如果不喜欢这幅容貌的话,那便换一幅;如果尖锐的指甲会伤到他,那便尽数拔去。
塞壬在黑暗的海底里等了好多好多年,这才再次感应到人类接触到水的时刻。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迁越横跨无数水流空间,飞也似的赶来,迎接自己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
然后小心翼翼的问“这个样子,好看吗”
“很好看。”
金发的吟游诗人浮在泉水里,氤氲而上的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嘴角的勾起却仿佛带着感染性,让塞壬冰冷的心脏重新焕发生机,跳动起来。
“你喜欢就好。”
莱尔没有问宗弥为什么消失了十年,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坠入冥河,他什么也没有问。塞壬只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轻描淡写,似乎那些经历的痛苦都不过云烟过眼。
“啊,对了。”
说到这个,莱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轻轻抬了抬手指,将水面给划开,从其中取出一颗金红色的宝珠。
这个东西是什么,宗弥再熟悉不过了。
海神的宝珠。
外形像中世纪时期国王拿在手中的“苹果”,正是王权的象征之一王权宝球。
“这个,给你。”
塞壬依然记得当初宗弥曾经不经意提到过自己想看看深渊之海底的金色宝球,于是塞壬便穿过海底最危险的坟场,将它带了回来,双手奉给金发的人类。
塞壬微微低下头来,那双暗绿色的眼睛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繁杂思绪,虔诚的如同朝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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