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弥
在那些身披铁甲和十字徽记的圣骑士上前来的时候,宗弥下意思就给自己撑了一个护盾。
淡金色的护盾一瞬间就在空中展开, 将圣骑士横过来的铁剑和圣十字全部推开。
“放肆”
神官勃然大怒, 他一挥手, 正准备让更多人进攻的时候,忽然大圣堂内传来一个充满震怒的声音。
“退下伯恩斯。”
这个声音低沉又冷淡, 内里蕴含的风暴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下一秒就有威压横跨过宗弥的身旁, 将神官直接压跪在地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位到底是谁”
整个大陆上, 能够拥有红色之瞳的人只有一种。
那就是神。
这明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只不过宗弥这张脸实在是太招摇了,毕竟他这张脸的模样被印在各大帝国酒馆的最高通缉令上面,而且爱神的长相那是没得挑的, 妥妥的符合降临大陆的主流审美, 成为了许多少妇女孩梦中情人。
也正是因为这混淆性的事实, 让神官一时半会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他战战兢兢抬头去看的时候, 这才吓出一身冷汗。
“陛下恕罪啊”
登时宗弥周身的圣骑士和神官全部稀稀拉拉跪了一地, 铁甲和铁甲的碰撞声咔咔擦擦此起彼伏。特别是那位在几秒钟之前还趾高气扬的神官现在已经满头大汗,跪在地上身体发抖了。
即使众神离去了很久,关于他们的威名和残暴也一直流传在大陆上。只要惹怒了神明, 任何你能够想象的或者是无法想象的死法和惩罚都有可能降临。
见此景象, 宗弥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他无声的从这些跪着的人面前走过, 白金色的长袍下摆在猩红色的地毯上面如同幽灵一般扫过, 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惹得这些跪在地上的人肝胆俱裂。
在他走过之后,有青芒汇聚而成的风将所有人从地上托起,厚重的大门也在宗弥身后悄无声息的闭合,将最后一缕阳光遮掩在了门外。
他没有停下脚步。
即使是门口的光线照射不进来,大圣堂内原有的光线也已经足够。
高高的穹顶用白金色的琉璃铺满,四周的彩绘琉璃窗折射出七彩的光斑投影到地面来,混合着那些从穹顶漫射进来,同金色的光铺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把牛奶和蜂蜜搅合在一起,最后撒上炒的干脆的七彩碎糖,拌在一起,看上去美味无比。
大圣堂地面铺着猩红的地毯,从门口一直延展到圣堂的内部,一直推到最深处,还有那阶梯之上的教皇之位。
在神国还未重启的时候,这里毫无疑问是整个降临大陆的神权中心。就一如那个最顶端的教皇之位,不知道是多少人野心的终点。
西瑞尔无疑就是那个佼佼者。
而如今,身穿教皇冕服的男人正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他的头低垂下去,一只手撑住额心,即使是听到门关的声音和宗弥的脚步也依旧没有要抬头的迹象。
平心而论,这一幕极其失礼。
在神明莅临的时候,行礼是最基本的礼貌,也是最基本的常识。
不过好在宗弥和那些旧神明并不一样,他自然是没有那些放眼望去必须看到别人象征臣服的头顶这种怪毛病的。
宗弥没有踏上台阶,他就这样站在台阶的最下方,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
一时间,整个大圣堂都陷入了这样诡异的沉默中。
“你还欠我一首加冕圣歌。”
过了很久,坐在上首的男人才终于开口。
他的脸隐匿在宽大的袖口之下,被光暗分明的阴影切割成好几个不同的部分,看上去喜怒难辨。
圣城的人都说,这一任曙光教皇是有史以来最倒霉的教皇之一,仅次于那位几千年前刚刚登基就忽然大病一场撒手人寰的教皇。
首先就是西瑞尔上位的时候,那枚从曙光女神开始祖传了万年的信物就被窃取了,以至于他这个教皇登基都变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再者就是因为在加冕礼上当初还是红衣主教的西瑞尔力排众议引荐了一位吟游诗人,结果后面被证实这位吟游诗人就是窃取信物的罪魁祸首,导致最后曙光教皇加冕礼也是在十分匆忙的情况下完成的,连一贯的演奏圣歌都没有进行就接过了教皇的权杖。
这还不是终点。
在西瑞尔加冕还没过几天,万年没有任何动静的神国居然也传来了复苏的消息,于是如今便是瘟疫肆虐,圣城打开城门,接受了许许多多来自降临大陆各地的人们避难。
说实话,曙光教皇这个位置,只有在和平时期,它的价值才是最大,最遭人觊觎的。
一出事的战争年代,那还真没人愿意去接过这个烫手山芋。至少现在主教团那些竞争失败还反对西瑞尔的人现在一个个看着西瑞尔的眼神都带着怜悯,之前那些反对的小动静全没了,更加让西瑞尔火大。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答案显而易见,呼之欲出。
如果宗弥还是一个小小的吟游诗人,西瑞尔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怎样用自己教皇的滔天权势,将他困在自己的身边,极尽宠爱,做自己唯一的禁脔。
很奇怪,从来洁身自好又虔诚的西瑞尔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将一个人的存在紧紧锁住的想法。
可是这个想法根本就没有实现。
那个人正好端端的站在大圣堂的下面,从一个小小的吟游诗人摇身一变,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尊贵的神祇,高高在上,甚至连西瑞尔见到都得卑躬屈膝,伏下头颅。
“你还欠我一首加冕”
久久等不到回应,西瑞尔第一次带着如此强烈情绪开口。
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伪装。其中伪装自己的情绪简直就是其中的入门级。
偏偏在这个人,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全部坍塌融化。
结果西瑞尔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永远的卡在了喉咙里。
轻快的琴弦声忽然出现在空荡荡的大圣堂内部,从穹顶自上往下缓慢流淌,恢弘又壮丽,仿佛在面前拉开一条曼妙的绣卷。
曙光女神七个小节的圣歌毫不犹豫的从爱神的指尖下流淌出来。
如果降临大陆要给音乐划分层级,用魔法之神的七弦琴这一件传说级装备演奏出来的乐曲,无疑是西瑞尔所听到过最美妙的歌曲。
新任的曙光教皇已经惊愕的从教皇宝座上站了起来。
金发的爱神就站在大圣堂之中,手中捧着竖琴,脸上甚至还带着西瑞尔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浅淡又带着了然的笑容,奏响了这一首圣歌。
就像他们第一次在星耀城的圣堂里遇见那样。
在西瑞尔一个人坐在圣堂中央的时候他经常会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胸口生出一种无可名状的心情的。
这很难,因为人经常会在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改变。
西瑞尔的出身其实很不错,他早逝的父亲曾经也是曙光教廷主教团的一员。
所以“成为教皇”这个执念,从西瑞尔刚刚有了意识开始,便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了。
因为有一个良好的出身,西瑞尔前期的路十分平坦。从加入教廷,到成为地区大主教,一切都有他那个枢机主教的父亲在背后帮衬,所以他也从未感觉到有多么难。
这一切持续到他父亲去世。
西瑞尔的父亲是上一任教皇权力更迭下的失败者,所以在父亲因为权谋的阴暗过世后,西瑞尔的日子便也越发的不好走。
娇生惯养,步平青云的教廷小少爷自然是没有吃过多少苦头的,所以在他第一次吃苦头之后,留下的记忆也足够深刻。
西瑞尔这才得以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
有权力可以得到一切。没有权力,不过蝼蚁罢了。
他开始苦心积虑的伪装自己,联系父亲残余的旧部和支持者,步步为营。
直到这一刻,西瑞尔看着下面那个金发的神明,内心才忽然涌起了久违的无力感。
这是他自告别了最无能最懦弱时期后第一次如此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知晓了登基的人是宗弥之后,西瑞尔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回曙光圣城,一个人在圣城那个只有教皇能够进入的,放着所有大陆秘辛和古老典籍的密室里呆了三天三夜。
西瑞尔以前一直以为,想要的东西,只需要将他们全部抢过来就可以了。
但是他现在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有些东西,穷其一生,注定无法拥有。
他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透彻,却早已泥潭深陷。
“我知道你的目的。”
一曲完毕,宗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被曙光教皇粗暴的打断。
“还有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
后者就这样站在宝座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复杂又锋利,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宗弥无法读懂的感情。
自从西瑞尔当上曙光教皇之后便褪下了自己所有儒雅的伪装,像是一把封存多年终于出鞘的宝刀,咄咄逼人。
“拿去,拿去。”
他挥了挥手,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一句话,转过身去,身形几乎在转身的那个刹那踉跄了一下,狼狈到不可思议。
这一刻,这位教皇的背影并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反而更像是一位哀莫大于心死,脊背佝偻的老人。
与此同时,宗弥也收到了久违的系统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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