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曼妮心中土拨鼠尖叫,她哥真是绝世坏坯,光天化日之下撩人不倦。
再看娴老板,低头钻研手机,跟数钱似的。但那耳廓,给柔绿的旗袍一衬,如荷塘飞来的一对红蜻蜓。
康曼妮总想做点什么,“今天小熊表姐进群,群里凑够8这个吉利数字,我们合照一张吧。”
蔡媛媛赞同:“好啊,说来聚了好几次,都没正经拍过‘全家福’。”
康曼妮朝康昭伸手,“哥,用你手机,肾系拍得清晰。”
柳芝娴眼皮一跳,望向康昭,也不知道他怎么处理她的照片。
康昭淡然道:“用娴老板的,我的连美图软件也没有。”
两人倒是同一款。
柳芝娴掏出手机,有惊无险躲过一回。
康曼妮在对面案桌调好角度,设置延时拍摄,正对她和柳芝娴间的豁口。
这样柳芝娴和康昭就在同一边了,完美。
柳芝娴忽然发现问题:“哎,我不要在前排,显脸大。小熊,跟你换。”
那不就“闺蜜x闺蜜,兄弟x兄弟”了吗。
绝对不行。
康曼妮又调了位置,从熊逸舟和大志间取镜头,该在一起的每一对都没拆开。
完全OK。
大志说:“妮妮,可以啊,导演的架势。以后我们所的小视频更新请你帮忙操刀。”
康曼妮说:“可以,我给你们亲友价,打个九五折。——好了好了,开始了。”
康曼妮跑回原位,揽着柳芝娴胳膊。
片刻,熊逸舟发现疑点:“你是不是调成视频模式了?”
康曼妮:“啊啊,抱歉。”
大志:“……我收回刚才的邀请。”
康曼妮说:“这次真的好了。”
闪光灯闪动。
柳芝娴开锁屏幕,康曼妮好一顿美图,终于把原图发出去。
照片里,柳芝娴和康曼妮黏在一起,康昭和熊逸舟在两边,明显的护卫架势,四人看起来倒像两对似的。
康敏夫妻一直在忙活小孩,没顾得上吃饭。
柳芝娴和康曼妮饭量少,吃得七七八八便过去帮忙带娃。
几个男人还在边聊边吃,各人座位有了细微变动,柳芝娴坐到康昭斜对面,得以看清康昭吃饭的样子。
他喝了些酒,脸颊透红,太阳穴边一根青筋随着咀嚼肌律动,嘴巴抿着,唇峰清晰,唇形优美,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她头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咀嚼肌律动起来也能那么性感。
就连他拿筷子的手势,也十分标准优雅。
俊颜太过耀眼,杯盘狼藉凭空给他增添几分真实的烟火气。
柳芝娴一手托肘,另一手举手机,明面像靠椅背玩手机,暗里悄悄打开摄像头。
康昭嚼着东西,好看的卧蚕眼半阖,眼神放空。不一会,他抬眼看向说话人方向——男人们聊着柳芝娴懒得听也听不懂的东西——康昭面容有所松动,笑容如花绽放似的渐渐扩大,忽然开怀而笑,半挺直腰,轻轻摇摇头,眼神扫向其他地方。
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否发现,柳芝娴放下手机。
手机贴着防偷窥膜,柳芝娴脸庞又贴得近,头发挡在两侧,没人发现她在捣鼓什么。
她塞上耳塞,反反复复回看。
康昭那一笑,眼神很有故事,面庞却不沧桑,浑身有股难以言喻的阳刚和豪气,非常有味道。
有人说,当一个人笑的时候,会不自觉看向喜欢的人。
唯一的遗憾是,他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柳芝娴配上音乐,试过几个滤镜都不自然,最后什么也没改,配字琢磨半天不知道写什么,干脆留空。
她把十来秒的小视频发到一个短视频平台的小号上。
饭后散步消食,附近山头低矮,没什么意趣,他们找到一棵荔枝树乘凉。
柳芝娴找块石头坐着,康曼妮和熊逸舟研究树上是否有蜂窝。
夏风拂过,四周茅草摆动,依依袅袅。
长剑型茅草只有中间一根叶脉,康昭揪过小臂长的一截,沿着叶脉撕开两边叶片。
叶脉搭上食指,叶片下拉,拇指虚托后部。
另一手往下猛扯两边叶片。
一支细小的叶脉小箭矢破空而出。
“啊——”
柳芝娴叫起来,一摸头发,拔下一根茅草叶脉。
康昭两手揣兜,悄步走开。
柳芝娴扭过身,扔开茅草起身,就近捶一拳熊逸舟,“多手多脚。”
熊逸舟懵然四顾,抚摸平白无故挨一拳的胳膊,无辜得跟寒冬里瑟瑟发抖抱臂一样,“……不是我啊!”
康曼妮:“哈哈哈哈。”
康昭隔岸观火似的笑了笑。
柳芝娴:“……”
-
下午乘康昭的顺风车回城。
康昭喝了酒,一路柳芝娴开的车。
柳芝娴早已换掉旗袍,跟从“大上海”下班的陆依萍一样,朴素地回到家。
边上楼边给今天朋友圈的照片点赞。
康曼妮:【热烈欢迎纯洁美丽可爱动人的娴老板加入“大王叫我来巡山”家族!第一张全家福[心][心][心]】
熊逸舟:【姐姐来了,我也是有家属的人了[呲牙]】
蔡媛媛:【菜美人更美[心]】
大志:【开心吃饭,吃饭开心】
康昭依旧惜字如金又一针见血——
【周末。】
柳芝娴一顿修改和屏蔽后,终于发出去——
【旧弟弟,新朋友。[兔子]】
马上多了一个赞:来自康昭。
柳芝娴笑着上楼。
二楼客厅,柳新觉和熊丽瑾坐沙发上,一脸凝重。
熊丽瑾朝她招手:“阿娴,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柳芝娴不自在坐到单人沙发,上一次这般谈心,还是父母劝她毕业后回家乡工作。
柳新觉抱臂冷哼。
熊丽瑾向来夹在父女俩中间调和,此时谨慎开口:“阿娴,我前几天碰见樊柯妈妈,她说你现在跟樊柯开了个园艺公司是吗?”
知道无法再隐瞒,柳芝娴坦言道:“是的妈妈,我从原来公司辞职了。”
熊丽瑾:“原来公司怎么了,工作不累,工资高,福利好,怎么辞职也不跟我们先说一声。”
柳芝娴说:“老板不太好。”
柳新觉冷冷道:“辞职,说得好听,不会是人家辞退你的吧?”
柳新觉又搬出他的看家“否定”金句。
高中时,有一次月考柳芝娴突飞猛进,挤进年级前五十,柳新觉说:不会是题目太简单吧?
大学时,柳芝娴谈了一个本地男朋友,全家公务员,柳新觉说:人家不会是跟你玩玩而已吧?
等柳芝娴分手回家乡,柳新觉说:你看我当初说对了吧,本地人哪看得上三无外来妹。
柳芝娴第一次发年终奖,柳新觉说:不会是随便编个数字哄我们开心吧?
如果柳芝娴说坦言被老板骚扰,柳新觉反应肯定是:不会你勾引人家吧?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柳芝娴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消极应战出人意料,柳新觉说:“你什么意思,现在真的成无业游民了?”
柳芝娴从挎包中掏出一张名片放茶几上,“这是我现在的新公司和头衔。”
柳新觉看也不看,“樊柯是什么人?小学就开始打架斗殴,成绩一塌糊涂,他妈都没脸去开家长会。毕业后全靠一张嘴瞎吹牛皮。一没人脉,二没家世,他能创业成功?正好你没工作,好好准备参加今年的公务员考试,省得相亲还被人东挑西拣。”
柳芝娴说:“然后跟你一样当小科员到退休?”
“你、你这什么话?”柳新觉勃然大怒,从沙发站起,“你该不会是被樊柯鬼迷心窍,跟他搞一块去了吧?”
柳芝娴愕然,“爸!你说话别那么难听,我跟他清清白白,就最普通的合作关系。”
熊丽瑾好不容易把老公劝回沙发,掏出手机问她:“阿娴,先不说樊柯。妈妈问你,你跟弟弟这个领导怎么回事?”
手机上是今天的大合照。
柳芝娴不小心点返回,来自熊逸舟的朋友圈。
这家伙没设置屏蔽。
熊丽瑾说:“这旗袍,他明明说要送给女朋友,怎么出现在你身上?你别跟我说同款,我做的每一件旗袍化成灰我也认得。”
柳芝娴无法解释,多说一句都是越描越黑。
熊丽瑾当她默认,手指失望地抖着:“阿娴,你老实跟妈妈说,你是不是……破坏人家感情了?我住院时就听医院里的护士说,康昭女朋友是电视台记者,说不准明年就结婚了。”
柳芝娴脑袋隐隐发胀,“妈,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柳新觉追击:“你以前谈的那个小男孩家里当个小官,都看不上你,现在这个,我听说他爸还是个大老板——”
“雒文昕不是小男孩,也就比我小两岁。再说我跟他和平分手,他去美国读书,我回老家工作,桥归桥路归路,别总觉得你女儿被人抛弃,行么——”
柳新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你还期望他能真心对你?你是不是当人小的了?我就说你长那么大一直老老实实,怎么突然要创业,原来是找到贵人打通关系。”
柳芝娴豁然起身,“——我都说了,我跟康昭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普通朋友以外的关系!而且他有什么不好的,妈妈是主任医生,爸爸是哪哪的大老板,嗯,自己有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别人碰到这样的未来女婿,巴不得舔着脸讨好他,你们倒好,先质疑起我来。那我也实话实说,就算做他小老婆,也比当你这种自己碌碌无为还望女成凤的公务员女儿好一千一万倍。”
啪的一声。
客厅恢复清静。
熊丽瑾仓惶左右而顾,不知该先劝慰哪一个。
“你、你怎么能打孩子呢。——阿娴,快跟你爸道个歉,他心脏不好,你别气他。做人小老婆这没脸没臊的话,哪里是一个女孩子应该说的……”
柳芝娴捂着脸,头也不抬上了楼,拉出提前收拾妥当的行李箱下楼。
其实早料到这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并且以如此难堪复杂的方式,连康昭也被牵连进来。
大切诺基还在楼下,康昭降下副驾座的车窗,慢慢悠悠喂了一声。
柳芝娴直觉,若是她扭头走开,康昭一定会下车拽住她。
她只好低头过去,“你怎么还没走?”
“代驾太磨叽。”
康昭探手要捏她下巴,柳芝娴躲避不及时,还是给抬了抬。
一瞬而过的温热与粗糙,让她想起父母耻辱的斥责,下巴如火烧火燎。
柳芝娴扭开头。
康昭话语中命令和怜恤并存,“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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