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如今的主母是苏婉筱的生母,姓柳,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但是硬生生凭着心机跟手段压倒了府里其他妾室,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置。
如今膝下有儿有女,身上还有诰命,日子过得舒心愉快,唯有一点让她烦忧,便是自家女儿的婚事。
本来早就打算好了,这长安城里能配得上她家婉婉的便只有一个淮南王,早早就等着到了时候让圣上给两个人赐个婚,结果中途出来一个苏湘湘,横插一脚,直接截胡。
眼见着自家女儿成天哭哭啼啼,她心里也难受,这些天来一直陪着,哄着,好不容易把苏婉筱哄得开怀了些。
但是她的乖女儿仍旧提不起精神,只是闷不作声地陪在母亲身旁,一双眼睛红肿着,苏夫人心疼地紧,搂她进怀中安慰:“我儿莫要担心,娘亲早就给你打算好了。”
“淮南王妃的位置肯定是你的,娘亲帮你把苏湘湘解决掉,我的婉婉到时候只要漂漂亮亮地嫁过去就好。”
而后便肃了神色,召一个嬷嬷过来,问道:“半个月后的宴会可准备好了?”
那嬷嬷立刻点头,小声:“早就准备好了,人手都换上信得过的人。”
苏夫人点点头,“到时候寻个人,把那刘尚书家的小郎君引过去便是。”
刘尚书家的小郎君是个风流的,荤素不忌,最爱美人,又是个色中饿鬼一般的人物,到时候几杯酒下去,再放些药,凭着那丫头的姿色,不愁他不上钩。
“那丫头院里没人,又偏僻,谅她也跑不到哪儿去。”
“到时候等她失了身子,没了名声,再也嫁不得淮南王,便是圣上也没法子。”
苏夫人拍拍苏婉筱的手,“自然是只有我家的乖女儿才配得上淮南王。”抬手给她倒了杯茶。
“那个丫头一看就不正经,妖里妖气的。”
苏湘湘生得一副好皮囊,虽然现在还是未长开的模样,但是容颜中却是掩不住的艳色。
眉眼好看,肤色细腻,若不是这些年一直被拘在苏府闭门不出,怕是早就艳名远扬了。
苏婉筱想起她的脸,心下不快,便冷笑一声,把拿在手中的茶杯放下,“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惯会勾引男人,我给她送去的可是刘尚书家的郎君,事后给她个妾室之位也是不亏了。”
“这遭倒是便宜她了。”
若不是圣上坚持要让淮南王娶苏湘湘,她何苦要这么费尽心机地打算。
苏夫人叹了口气,她当初就不该让那个丫头进府,早早除去就是,留来留去,留到现在留成一个祸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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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叼着一根狗尾草,懒洋洋地躺在屋檐上晒太阳。
苏府里的侍卫都没他武功高,他在苏府就跟自己家似的,比在淮南王府里还放肆,在淮南王府里他还没那么自由,在苏府至少屋顶上没人管他。
待屋子里两个人没动静之后,才取下那根草来,夹在指间,叹了口气,“果然最毒妇人心。”他戴上面具,起身几个起跃便朝着苏湘湘的院子去了。
他潜于暗处,对于这些勾心斗角自是看了不少,但是下手如此狠毒的还是少有,女子的名声跟贞洁何其珍贵?这手段几乎是毁掉一个姑娘了。
那小丫头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九七忽地想起苏湘湘来,她不像是个大小姐,他也没见过活得这么粗糙的大小姐,身边的侍女也没几个。
尤其是被关禁闭的这些天,整个院子里就她自己一个人。也不嫌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发呆就混过去一天,偶尔有些小脾气也不痛不痒的。
九七之所以注意苏婉筱是因为自己的主子顾长青吩咐过,要他多看着些。毕竟外面盛传的自己主子的真爱便是苏婉筱了,所以九七倒是没多意外。
但是他不怎么喜欢这苏婉筱。
若是在这两个姑娘之间选一个,他还是更想让苏湘湘当他的主母,只是可惜,他主子似乎没那个打算。
苏湘湘对此一无所觉,她正因为闲得无聊,蹲在院子里侍弄之前种的几棵向日葵,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种的,当初要不容易问个小丫鬟讨要了几颗生瓜子来,又辛辛苦苦地种下。
眼瞅着就快要长出花苞来了,前两天被一场大雨几乎快淹死了,她今天才记起来。
九七回来的时候便见苏湘湘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跟小花猫似的,偏生今天又穿了一身绿色的衣裙,嫩生生的颜色,最怕脏了,这么一弄,就搞得跟在泥里滚过似的。
他从屋檐上翻身下来,把苏湘湘从泥堆里拎出来,语气有些无奈,“小姐莫要贪玩。”
跟训小孩子似的,语气却是不轻不重的。
伸手把她鼻尖一点泥泞抹去,九七拎着她衣领,把她放在廊檐下,低头看着狼狈的苏湘湘,想了想开口问她:“要不要属下去给小姐备下洗澡水?”
她身边没个侍从,叫人也叫不来,就凭她自己怕是难以把自己收拾干净。而且就那么个小身板,也弄不来洗澡水。
往常苏湘湘也没泡过澡,没那个条件,但是她又爱干净,每天晚上提一桶水,拿个盆用冷水冲一下子。
之前天气热还好,如今天气渐凉,再冲就容易着凉。
苏湘湘拿帕子捂住鼻子,小声地打了个喷嚏,点点头,“可是九七你要怎么弄来?”她上下打量一下九七——戴着青鬼的面具,一身黑衣,晚上还好,白天简直显眼得不得了。
“属下可以易容。”九七一边把剑放下一边道,“属下可以易容成小厮,然后给小姐搬个浴桶来。”
那样她就不用自己辛辛苦苦去提水了,然后用冷水冲了。
他半跪在苏湘湘面前,抬头看着她,只见小姑娘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心都是即将到来的沐浴,显然很是开心。
这么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如此欢喜。
九七无声地叹息一声,心想若是有一天这姑娘被旁人算计到可如何是好。
他总不可能这辈子都在身边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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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将一个浴桶抗到院子门口,刚刚打算进去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哟,大名鼎鼎的暗卫九七倒是也能对任务如此上心?不过就个监视的任务,竟然一刻不离。”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
九七放下浴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同样戴了狐狸面具的女子抱着胸,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给人家当牛做马的,一双拿刀的手给人抗浴桶。”她一边说,一边取下面具,语气亲昵暧昧,“倒是没见你对奴家如此耐心过。”
来人同是淮南王手下的暗卫,人人都喊她一声三娘。
九七抿了抿唇,垂下眼睛看自己苍白的指尖,压低声音,“顾长青可有什么命令?派你来走一趟。”
“主子那边没什么动静,不过是奴家想来看看罢了。”三娘道,边说边往院子里斜了一眼,而后视线落到九七刚刚还抗着的浴桶上,笑了笑。
“主子对你可甚是信任,可莫要让他失望。”
“我知道你不是从小便被培养成暗卫的,但是既然已经跟了主子,便要付出自己全部的信任。”如此敲打一番,许是觉得自己语气过于重了,三娘放缓语调,又好声好气地跟他细细道来。
“你须仔细记着,当初若不是主子出手,你现在还不知在哪儿待着呢。”
这是要他知恩图报了。
听闻这话,九七却笑了,人.皮.面.具没有人的表情那么细微,显得颇为僵硬,笑起来竟然有些可怖,“我确实仔细记得。”
“不过这也是我跟他的事情。”他话里竟然有些刻意的漠然,抬起眼来,黑白分明的眼里冷冷淡淡,“我替顾长青卖了这许多年命,见过的事情比你多的多了,手上也不知沾过多少人的血。”
他勾起唇角,露出几颗牙齿来,杀气铺天盖地而去,将三娘死死压制,待三娘额上布满冷汗,他才收敛了,淡淡抛下一句:“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语毕,他理也不理三娘,便拎起浴桶进了院子里去。
徒留三娘站在原地,心有余悸,半晌后才扶着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咬牙切齿:“我一早便跟主子说过你心有反骨。”
果不其然。
九七便是一头野性未除的狼,一旦压制不了,便随时随地都可能回头反噬掉主人。
须得拔去他利齿,剪掉他的利爪才成。
偏生他又没什么软肋,没家人,也没什么牵挂的人,便是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不过想想也是,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被牵绊住?
既然这样,便不要怪她跟主人如实汇报了,三娘戴上狐狸面具,想起刚刚九七的眼神,还是一阵后怕。
那人是真的从血海里走出来的,跟他自己说的半点儿不假,不要看平常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任务却是从未出过错处的。
许是杀人杀多了,便连脾气也是喜怒无常的,淮南王将九七派来监视这苏大小姐,也只是找个借口让他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毕竟刚极易折。
刀用久了,也是会折断的。
就是没想到苏湘湘竟然真的肆无忌惮地指使他干这干那的。
三娘摇摇头,竟然对那苏湘湘产生了些许同情,哪天九七不高兴,一刀过去没了小命就完了。
不过或许对她来说,早点死了可能是个解脱,落到主子手里可能更难过。想到苏湘湘,三娘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这是一个轮回,冤冤相报而已。
谁也怪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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