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父子两的温馨宵夜没能做成,甫一回到临时住所,顾北芽便失了兴趣,钻进被窝里和顾宗主说起扇音之事。

    听到扇音的名字,顾宗主还有些诧异,对修真者来说,这等低阶器灵实在是要多少有多少,死一个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可顾北芽却很在意,他整个人窝在顾宗主的怀里,趴在顾宗主宽厚的肩膀上,脸侧贴着顾宗主那也只着了单薄绸缎亵衣的肩窝,手掌无意识的捏着顾宗主那饱满的胸肌,说:“扇音还会回来吗?”

    顾宗主对爱子这等小癖好无限纵容,从不抗拒,对爱子恋旧的心情也深觉可爱,在满是烛光的寝室内,声音迷人如深渊之乐:“会回来,明天芽儿一早起来,扇音就回来了。”

    “那就好。”

    “好什么?”顾宗主笑道,“不过是泥人一般只会听从命令的器灵,不是真的生灵。”顾宗主说得委婉,其实准确来说,那扇灵不过就是被强行点化出来的傀儡人,没有自我意识,仅仅空壳罢了,能够为他的芽儿挡上一击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可我摸他像是真人,有血有肉,除了不会说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安安静静的,比魏九郎好多了。”顾北芽说到这里,手指寻到了一处平坦大道上的矮树桩,树桩被手指转着圈□□着,发泄手指主人的小小不满。

    这举动大约是顾北芽自婴儿时期遗留下来的恶习,因其小时候没有母亲亲自喂奶,吃米糊也咽不下去,只肯要顾宗主抱着喝羊乳,一边喝还要一边用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揉捏顾宗主胸前的衣物,像是人间的小猫,以为多踩一踩就能出来更多,殊不知顾宗主只是用仙法控制着羊乳从碗里挑出一条细细的水柱连续不断的落入小北芽的嘴里。

    “怎么?魏九郎哪里又不好了?之前还和爹爹说九郎弟弟会让纸鹤飞起来,特别厉害呢。”

    顾北芽在顾宗主怀里沉默片刻,随后叹了口气,说:“他日后怕是不会来找我了。”

    “怎么会呢?”

    “他胆子小,会怕我。”今日他睁开了眼睛,而他眼睛是什么个恶心状况,顾北芽心知肚明

    “不会的。”

    “会,我知道。”顾北芽说到这里,伸出一根指头抵在顾宗主的唇上,不想再听,“我困了。”

    “好,睡吧。”顾宗主哄道,“爹爹不怕你。”

    “恩,我知道。”顾北芽双手圈住顾宗主的脖颈,长发从单薄的后背散开,从两侧滑落,他不知自己这般模样是多令人充满幻想,每一寸身段都柔软缠绵,似水似火,亲吻在顾宗主的下巴上,“晚安。”

    “……晚安。”

    ……

    第二日,顾北芽从睡梦中感觉到身边的爹爹似乎不在,他手立即胡乱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摸了个空后便瞬间惊醒,猛跳的心脏直到有人将衣裳披在他的肩上,他才松了口气,冷静的伸手握住那人的手腕,说:“扇音?”

    扇音回来了,却并非是和昨日一模一样的本尊,而是顾宗主又重新点化了一只扇子,并特意做出和之前扇音一样的人形,下了禁咒锁在顾北芽的三米之内。

    扇音无法说话,乃正经的一具无品器灵,做童子打扮,黑发极短,只两鬓留长落于胸前。面如冠玉,唇薄目黑,是一具十分俊美的扇音复制品。

    顾北芽捏着扇音的手,能摸到扇音手心上很特别的小肉结,却相信是之前的那个扇音回来了,于是很放松,任由扇音帮自己穿衣洗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坐在矮桌前,吃着大肉包子,一口一个小缺口,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姿态优美,凌然高贵,似乎非得将包子的每一个成分都咀嚼出来,分析透彻才肯下咽。

    他一个包子吃了一半,就把肉馅儿完完整整的被挤出来丢在精致的小碟子里,然后兴许是太过安静了,所以也没有如往常一样的胃口,捏着剩下的包子问扇音:“少城主有没有来找我?有就敲一下桌子,没有就不敲。”

    结果自然不出所料,顾北芽早就知道会是这样,面上便也没有多少失望,只是想着他和少城主从小一块儿长大,少说也有七八年的交情,谁知却还是这样——想来魏九郎以前说的话都是假的,说什么要做他的眼睛,把外面看见的事物都一一讲给他听,也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就这么简单失去了一个可以交谈的朋友,顾北芽的世界就又冷清了一点,可他现在也没有多少精力去关注这些,而是想着爹爹所说要领他上山求那天枢老者给一条活路。

    可顾北芽觉着,此事绝非易事,如果有,早便有了,何必等到如今……

    他不想再经历一场飘渺的希望,不想要那种希望,他死心了,可爹爹明显没有死心,所以顾北芽想,如果寻找让他健康正常的方法能够让爹爹感到好受,有目标的活着,总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陷入死寂要好得多。

    顾北芽一边想,一边任由扇音给自己擦嘴,然后听着桌面上的碗筷被收拾起来的声音,和逐渐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准确扭头对着来人方向,不用猜,应当是爹爹来了。

    “爹爹,你去哪儿了?”顾北芽不是好奇,而是担心,他察觉到爹爹今日应当是去了别的地方,竟是在春季,裹着一身寒风进屋。

    那寒意迟迟不退,非得顾宗主运气一周才逐渐犹如雾气消弭。

    “自是去道友那里借了东西过来。”顾宗主一边说一边拉着顾北芽的手让顾北芽轻飘飘的浮在地面上,犹如正常人那样站立,随后将手伸入乾坤戒中,拉出一个巨大的百宝箱,百宝箱上封着机关竖纹,非常人能轻易打开,但顾宗主只挥了挥手指头,便让百宝箱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宝器!

    首先是一套玲珑鹤锦袍,其透如轻纱,花纹绝美,被顾宗主套在顾北芽身上后便随着顾北芽的衣裳更改样式,贴合少年身形。

    其次是一条浅蓝色的发带,顾宗主轻挑了两缕爱子的长发在手中,然后绑在顾北芽的脑后,发带系着蝴蝶结的样式,乍看起来普普通通,倒也没什么特别。

    最后是一套玉镯,镯色血红剔透,可大可小,戴上后,隐隐约约从浅蓝白底轻纱长袖里露出,点缀得格外夺目。

    顾北芽被摆弄了半天,等爹爹住手,浑身已然重了三斤不止,就连手指头上都被套了十个玉戒,脖子上吊着一条金项圈,眉心又被爹爹点了一抹朱砂,原本清清冷冷的雪人,瞬间变成了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的人形宝藏。

    顾北芽可不知道,自己这一身的东西,那可都是罕见的宝具,每一样东西放去金州大陆上任何一个拍卖阁或黑市上,那都是几万上品灵石都买不到的防御神品!

    这些法器加起来,甚至能够让顾北芽躲过一次渡劫期大能的一次全力攻击,乃保命最强组合,寻常人甚至无法触碰顾北芽一根毫毛,哪怕是牵一牵手都能让自己的手掌腐烂化为白骨。

    顾宗主一大早便是寻这些宝贝去了,待将顾北芽打扮得像是过年一般,才将因为下身残疾而发育缓慢,身高比一般同龄人稍矮些的北芽抱在臂弯上坐着,携扇音器灵走出房间,一面出去,一面拉着顾北芽的手亲了亲,说:“芽儿,我们走吧。”

    顾北芽从未出过远门,但既然有爹爹抱着他,那么哪里都不算远。

    “好。”少年声音平静。

    随着爹爹走出房间的脚步声,顾北芽慢慢开始嗅到屋外的花香、感受到皮肤上阳光的热度,微风轻拂,闭目少年发带扬起,衣袂飘飘,恍若将月光披在身上、群星做衬的轻纱也随风鼓浪,端的是一副美不胜收之态!

    自望虚城到那金州大陆第一门派镜山门,若是顾宗主独自去往,那须臾便可抵达,但要领着凡人之体的顾北芽,即便他们将乘坐极品法器‘风雷梦舟’这座三层巨船腾云驾雾前去镜山门,那所需时间便应当是三天之多。

    法器‘风雷梦舟’是顾宗主在已经塌毁的密境中获得的宝贝,只不过这东西得来之后并无大用,便被丢在乾坤戒中落灰,谁料今日倒重见天日,于望虚城前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坝上急速变大,然后入座了两人一器灵。

    金光闪闪的顾北芽心里忐忑,直到上船后又被放到封闭室内耳边听不见陌生的人语,迎面感受不到陌生的风,嗅不到陌生的气味,这才逐渐放松,松开一直紧握的拳头。

    “芽儿,我们上船了。”顾宗主一面帮顾北芽整理了一下长发,一边说,“你的左边是一些打开后就自动阅读的竹简秘籍,右手边是清茶与桂花糕,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顾北芽听爹爹这话,微微皱眉:“你不陪我?”

    顾宗主伸手捏了捏少年的鼻尖:“自是陪你,问你这些话不过是想要再准备得充足一些。”

    “哦……”顾北芽脸颊浮出两团浅淡的粉,点了点头,“不必再准备什么,爹爹快坐。”

    少年伸手拉着顾宗主坐下,父子两人又一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连体婴儿的模样,扇音则被吩咐去往外面甲板上站着,美名其曰观察附近有没有古怪靠近,实际上顾宗主只是不喜欢有人插足自己与爱子的相处时光,哪怕只是一个由他控制的器灵也不例外。毕竟以顾宗主的修为,哪里会不知道有人靠近他的风雷梦舟呢?

    风雷梦舟在云层之上行速相对御剑飞行的修士们慢上不少,偶有散修看见,惊叹这等宝物居然能够在此看见,却又绝不会上前半分,不然绝对会被船上元婴期的修士视为挑衅!

    如今五大陆修真之人千千万,堵在炼气第十三层迟迟无法筑基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能够筑基那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资质极佳!往后金丹、元婴、化神、分神、合体、大乘、渡劫,每一个结点都犹如登天!于是五大陆加起来,金丹修士也不过万余,加起来的元婴期修士也不过百人,化神只有两三人而已,分神、合体、大乘、渡劫期的修士万年前还曾有过,后来不知所踪,世人便道是陨落了。

    如今那宝船之上的元婴期修士锋芒在露、气势如芒,实在招惹不起,唯有仰望。

    此舟行过千山万水,从不少小门派的头顶而过,皆引来不少瞩目。

    其间也途径凤凰坊的地界。

    凤凰坊的坊主萧坊主乃上古灵兽血脉之传人,与妖兽化形有别,但灵兽血脉力量越来越淡,几乎已经使不出血脉力量的万分之一。即便这样,也比寻常修士修炼快上三分,实乃天生的修行之体。

    萧坊主今日忽而有感,摆坛设法用以算卦,令独子萧万降护法在侧,阵法瞬间铺开,光芒大涨,萧坊主一身道袍长须,手持一片珍贵羽毛落于烛台之上,羽毛遇火即焚淡又瞬间复生,空中顿时浮现出一只巨大凤凰之虚影,凤凰头朝天空,长鸣不绝,萧坊主登时错愕抬头,便见一艘速度偏慢的宝船划过长空,破云而去!

    “怪哉!”萧坊主收起那片陈旧羽毛,慎之又慎的装入锦盒之中,眉头紧皱。

    凤凰之虚像已经消失,萧万降威风凛凛从一旁屋檐之上跳下,站到父亲萧坊主的身边,一边看那宝船离开的方向,一边询问,声音稍显稚嫩,但语气却很老成:“父亲,此象何解?”

    萧坊主摇头,声音也充满疑惑:“为父寻找龙骨已有百年,每年一次卦,皆指向不同之地,莫说龙骨遗骸,就是那蛟蛇都不曾碰见过,这次也怪,居然指向那艘‘风雷梦舟’。”

    萧万降恭恭敬敬的请教道:“那‘风雷梦舟’是何人所有?”

    萧坊主背过手去,苍老的脸上全然没有修真之人的平淡,焦虑之气萦绕眉间,半张脸竟是都爬满了犹如烧伤一般的疤痕,看上去竟是比一般魔修还要可怖!

    萧坊主凝重地说:“镜山门首席弟子,元婴顾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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