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见那易同尘, 可顾北芽又和柳沉冤混了半月也没能见着。
他偶尔问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他”
柳沉冤则一边把玩他头上的龙角,一边说“小芽你急什么呢反正见了, 也不过如此的, 你找他也没有什么要事。”
的确是没有什么要事,顾北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某日顾北芽刚从床上起来, 发现手腕子上多了一条细细的链子, 链子上缀着八角金铃,手上和脚踝上的玉镯都不见了, 连玉戒也不知道跑哪儿去。
但不需细想也晓得, 是柳沉冤送他的。
他起来找柳沉冤,却是连房门都出不去,只能在这一层瞎晃悠,手腕上的八角金铃手串则发出无声的妙音,随时随地告诉柳沉冤,他在哪里。
柳沉冤仿佛是有点扭曲的心理, 当着面和他说话是温和文雅甚至可以说是爱撒娇的孩子, 但做出来的事情却一件比一件要冷酷, 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大开望虚城,将曾经专门送给妖修们居住的城池都招揽了一堆魔修。
那些吃了妖修的魔修们耀武扬威的入住, 顾北芽瞧见了, 也只是一言不发。
正值初夏, 顾北芽双手杵在高楼的围栏上, 自己也坐在上面, 垂眸看城中风景, 他不能离开这个楼阁半步,外面的魔修们自然也不能进来。
他可以听见外面不少魔修高谈阔论,说着修真界的好,说着这里的痛快,说自己杀了多少人,修为增加了多少,还说如今整个修真界,没有一个地方是魔尊拿不下来
所谓魔尊何人
柳沉冤是也。
“可那位闭关在铜雀门的顾凌霄又如何说”有魔修一边喝酒,一边指了指望虚城角落的高山上,“你说,那顾凌霄和魔尊相比,孰强”
另有魔修嗤笑说“他怎能和魔尊相提并论入魔已久,却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魔修身份,休那人间修士之道,迟早的疯掉,爆体而亡。”
“那魔尊不管他,就是想要等他爆体而亡咯”
“既然他自寻死路,何必自己还要弄脏自己的手呢”
说罢,众魔修哈哈大笑,又聚在一起喝酒去了。
顾北芽曾很喜欢的神仙酿被这些人当水似得灌下去,很喜欢的灵石宝器被他们穿满戴满,浑然乞丐做了皇帝一般,一朝得势,非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享受一遍,瞧着实乃可笑。
忽地有人抬头,望见主城楼阁玲珑塔上的美人晃悠着尾巴俯瞰众生,各种豪放之语,粗鄙之行径顿时收敛。
“那是龙吗”魔修中也有什么都没有见过的,一望便山河失色,怔怔不敢眨眼。
活过上古妖魔大战的魔修点头,说“魔尊的龙,你今生便也只能是看看了,甭想着吞一口龙肉,否则就是挫骨扬灰神魂俱灭也不足以平息魔尊的怒火。”
“魔修养着他,是想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吃了”
有人又笑道“吃什么吃这半月余山河动荡,成日太阳雨,又不时彩虹高挂,你当是为了什么那是天公作美的鸳鸯雨,或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就有小主公了。”
此话随风而逝,顾北芽听见,也不生气,只是如仙如佛的垂眸看着他们,浑身雪白如玉,不染纤尘。
日落时分,霞光万丈,顾北芽手中金铃晃动不已,无声却又令他心中一动,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人从身后拥抱他,下颚轻轻搭在他的头顶上,双手捏着他的手臂,说“小芽,怎么坐在这里在等我回来”
顾北芽嗯了一声,余光看了一眼那望虚城角落的高山,随机被柳沉冤横抱而起,回了屋内。
一边走一边笑说“小芽你现在越发不喜欢人形了,尾巴挂在外面,有那么舒服么”
顾北芽点头“向来不喜欢的,只是从前怕吓着小朋友,如今小朋友都没了,也就随意了。”
柳沉冤亲了一口得之不易的爱人,哪怕对方似乎半分也不记得他们的过去“随意点好,只是你衣裳也宽松过了头,别人随随便便就能看见你这儿,不好。”
从前小芽可没有不爱穿衣服的臭毛病,可规矩可保守了,这一世得了条大尾巴,就浪荡成这个鬼样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柳沉冤一面说,一面亲吻小芽的额头,随意入侵着小芽的意识海,不着痕迹却又事无巨细的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古怪,他喜欢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无孔不入的渗透。
顾北芽对他毫无抵抗之意,乖巧的就好像时自愿将一切都给了柳沉冤一样。
“今日我去看了看云洲大陆上的情况,那赤月门抵抗顽强,但不用半年,也就会投降了,到那时候,我就不必出去,我们两个到处去看看怎么样”柳沉冤肩头一对暗银色的虎头铠甲,长发高束,长鞭缠腰。
那腰上血鞭也不知挂着多少亡魂,鞭子的主人对顾北芽笑的时候,竟还是一脸的良善。
“好啊。”顾北芽淡淡说,“只是我同你修了大半个月,也没有突破元婴,想必日后出门,还需要你照顾我了。”
柳沉冤看着顾北芽捏着自己的手不放,手指头玩闹一样描绘自己手掌心的纹路,便从那人手指尖滑动的地方开始,一寸寸觉着滚烫柔软“小芽你现在的修为已经算是涨的很快了,再快,正常修炼,从金丹到金丹十层,何止百年你只用了半个月呀。”
顾北芽抿了抿唇,说“可你是渡劫期了。”
从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分神、合体、大乘,再到最后的渡劫,每一个过程都十分艰难。
柳沉冤从小小筑基到渡劫,外人看来,只是一夜之间可只有柳沉冤知道,他这是打通了三世的界限,第一世的修为自然也就回来了。
第一世的他,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一颗头颅,一颗头颅杀来的修为。
“是啊,我是渡劫期,要带你一个金丹,只是时间和次数的问题,所以小芽,你不要着急,我又不会丢下你。”柳沉冤说话,很多时候都一语双关,他想说,他不会像小芽丢下自己那样丢下他,但小芽大约听不懂。
渡劫期的魔修,跺一跺脚,便是天崩地裂之态,要杀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修士们,易如反掌,只是柳沉冤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他更多时候都去研究易同尘了,那个一杀便世界重头开始的易同尘。
“对了,总说要带你去见见那个易同尘,今日总算是找着时间,外面天色也还好,不如现在就去”柳沉冤其实不过是拷问完毕,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确定那个易同尘是真真切切的傻子,所以才放心让小芽和他接触。
说是接触,其实不够准确,鬼知道那个易同尘和小芽这样的外来人士之间有没有别的沟通技巧,或者说两个人相遇之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
柳沉冤不喜欢改变。
可既然如此担心,不如就糊弄过去算了,但柳沉冤又不愿让小芽总惦记着那个易同尘,他越是欲盖弥彰不让小芽去见,岂不是越让小芽觉得必须去看看
如今他和顾北芽之间,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吧,这种温馨和谐的相处,是柳沉冤做梦都想要的,你叫他亲手破坏掉这种关系,不如杀了他更痛快。
从主城楼的塔楼上往地牢方向过去,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柳沉冤知道小芽不喜欢让尾巴掉在地上,所以总是时时刻刻的悬浮于地面几厘米,看似和正常人一样行走,实则一直用着灵气。
小芽的灵气用了就没了,因为不能自主吸收,得通过双修来获得这点柳沉冤其实挺喜欢的于是干脆将小芽抱坐在臂弯上,让尾巴圈着自己的腰,尾巴尖尖挂在肩头,然后就这么去了。
顾北芽的尾巴力气很大,当时能够凭借尾巴的力量直接困住巨人傀儡,如今自然也能够扭断柳沉冤的腰
柳沉冤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让顾北芽将最强悍的武器对准自己,像是专程为了表示亲密无间。
望虚城的地牢里,干干净净,迄今为止,就关了这么一个犯人,由两个修为低下的魔修看守,门口与四周满是禁制,易同尘这等连凡人都不如的家伙想要从这里逃跑,可谓是痴人说梦。
顾北芽见到易同尘的时候,这个应当意气风发,收遍修真界美人的主角正淌着口水蹲在牢房的角落里数数。
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还不停的用脑袋撞击墙壁,直至后脑血肉模糊,也不停下来。
顾北芽与柳沉冤两人端的是一副高贵模样,身上更是穿着价值不菲的有仙品的衣裳,牢中的易同尘则衣不蔽体,眼瞳模糊,散乱着乱糟糟的长发,和顾北芽等人不是一个世界一般。
“易同尘”顾北芽声音冷冷清清的,在空荡荡的牢房走廊里漫开。
牢中的易同尘听见声音,原本无神的眼睛聚焦在那银龙的身上,当即惶恐大叫“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错了”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
顾北芽恍然愣了愣,说“他怎么好像很怕我”
柳沉冤手掌轻轻抚摸小芽的尾巴,淡淡说“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当初害的我们分开后,又被我杀了,所以如今不敢再招惹你了。”
“也是可怜”
柳沉冤不这么认为“他活该。”
“那现在怎么办呢就一直将他关在这里吗”顾北芽垂眸询问道。
柳沉冤抬头,看着小芽漂亮毫无隐瞒的眼,说“养着吧,反正也不缺他这么一口粮食。”
天命主角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成为了阶下囚,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是有什么转机的,或许有什么得道高人相助,然后一举推翻魔道的,杀了魔尊,解救苍生。
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像是失去了当主角的自信和资格,懦弱的像是一块儿糍粑,谁都能捣捶一下。
当半年过去,处理完毕所有修士,只让修真界存在魔修的柳沉冤将那座望虚城角落里的山推了,却到处都找不到顾凌霄。回来问小芽知不知道他那个好爹爹跑哪儿去了,顾北芽自然也时摇头,说自己许久不曾见过顾凌霄了,而且,那人也不把自己当孩子的,所以以后不要再说他是自己爹爹了。
柳沉冤听了这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压着小芽又鸳鸯被里翻红浪去了。
一边翻,还一边不忘感慨一句“近日小芽你修为涨的很快啊”他以为是最近做得多了的缘故。
半年而已,竟是到了化身阶段,再过不久,恐怕是要分神了。
所谓分神,是之前顾凌霄经历的阶段,分出三尸,坚定本心。
顾北芽很久很久以前,也曾到过这个阶段,其本心冷淡如冰,成日打坐闭关,三尸则很少被小芽放出来,这次,柳沉冤很感兴趣,总觉得四个小芽排排坐,大抵是人间最美的景色。
所以更加卖力的和小芽双修,殊不知就他一个人的耕耘怎么可能养得了顾北芽
柳沉冤不会知道,从半年前起,每每小芽累昏过去,都会梦回天鸢宫,坐在从前他很爱的矮榻上,一推开窗,便是雾蒙蒙的青山绿水,远处传来的是镜山门弟子们的朗朗书声,他便跪在矮榻上,身后倾上来一个人,捏着他的下颚,一边和他接吻,一边问他“芽儿,有没有想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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