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本性纯良, 但也不是以德报怨的活菩萨心肠。
薛氏与魏渺母女惯会装好人,嘴上说的好听, 话里话外却是在给魏澜、魏沉兄弟添堵,看国公爷魏松严对两个儿子冷淡疏离的态度, 想也知道与薛氏脱不了干系。
薛氏先离间父子俩的感情的,那魏澜这时候往老子屋里塞人分薛氏的宠,礼尚往来罢了, 而且魏澜只是叫她挑选貌美的丫鬟去花园里伺候花草, 就算两个丫鬟想攀附魏松严, 魏松严心里挂念薛氏不上钩, 那魏澜这算计也是白算计, 否则只能说明魏松严并没有那么喜欢薛氏。
阿秀让赵闲使人去给人牙子传话。
人牙子干的就是往大户人家送丫鬟的生意,手底下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干活利索勤快的, 长得漂亮动人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保证能满足各种达官贵人的需求。
听说魏家要漂亮丫鬟,人牙子立即挑了六个小美人领了过来, 六个丫鬟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条都长开了, 有的美得勾人, 有的美得清纯, 有的身段丰满, 有的纤弱婀娜。
阿秀看哪个都挺好的。
想到美人是派去勾引魏松严的, 魏松严都四十六岁了,阿秀朝候立在旁边的管事赵闲招招手。
赵闲是风波堂里与国公爷年纪最相近的男人。
“夫人有何吩咐”赵闲弯腰低头,恭敬地问。
阿秀小声道“赵管事,这几个丫鬟,如果让您挑两个做屋里人,您会选谁”
四旬年纪的赵闲温雅又精明,更何况世子爷早暗示过新丫鬟的用处,赵闲从国公爷的身份想了想,点了六女中容貌清秀看着并不像会勾引人的两个。薛氏貌美,六女中最美的丫鬟也比不过薛氏,不如选两盘清粥小菜,国公爷吃了还新鲜,且国公爷自持稳重,挑了太狐媚的当通房,还要担心被人诟病老来风流。
阿秀相信赵管事的判断,但为了保守起见,阿秀除了买下赵闲推荐的两个,还把最勾人的那个也留下了。
人牙子走后,阿秀捏着三女的卖身契,给两个清秀丫鬟分明取名叶儿、芽儿,妩媚的那个叫蕊儿。嗯,多合适啊,一丛花里,叶子、叶芽都容易叫人忽略,花蕊长在花朵中间,但凡赏花的人,都会被花蕊吸引。
赵闲笑道“夫人起得真好。”
晚上魏澜回来,阿秀见面就告诉他人她都挑好了,还给起了三个好名字。
魏澜听了那三个好名,只有一个想法将来阿秀生了孩子,名字一定不能让她起。
让嬷嬷调教了半个月的规矩,花丛三女正式取代了放出府的三个大龄丫鬟,去花园做事了。
别看伺候花草算错粗话,但三个丫鬟在花园里来来往往,比其他丫鬟更容易叫主子们瞧见。
魏家现在五个男主子,三爷魏洲、小少爷魏明珠都是孩子,剩下三个大的,魏松严、魏澜都比较忙,魏沉说是读书奋战下一届的春闱,其实平时很是休闲,有雅兴了约上好友出门游玩,懒得走动便只在国公府逛逛。
临近中秋,晚上的月亮越来越圆了。
傍晚时分,魏沉雅兴打发,一个人来到花园里,坐在亭中望月作画。
他沉浸在月色中,忽然听见嘤嘤的哭声,魏沉四处张望,在附近一棵树下看到个坐在地上抹泪的丫鬟。
魏沉放下画笔,走到了小丫鬟身边。
小丫鬟哭得伤心,直到魏沉靠近了,她才惊慌地站了起来。秋天的傍晚凉风习习,她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裙子,小脸水灵娇嫩鲜花似的,双眼含泪哭得我见犹怜。
魏沉都不知道府里何时来了这么个漂亮丫鬟。
魏沉本就风流好色,宋清雅没嫁过来之前他换了不少通房,宋清雅问了他就借口宋清雅还没嫁过来,那些丫鬟们趁他醉酒主动勾引他。如今宋清雅嫁过来了,天天盯得紧,魏沉为了自己的脸面,只好忍着没再睡新人。
“你哭什么被人欺负了”魏沉温柔地问那丫鬟。
小丫鬟低着头,白皙的手不安地攥着裙摆,哽咽道“回二爷,奴婢是花园里的花草丫鬟,白日当差不小心弄丢了我娘留给我的帕子,奴婢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魏沉点点头,问她“是什么样的帕子,我帮你找找。”
小丫鬟就描述了一番,说是块儿白色的帕子,上面绣了她的乳名豆娘。
魏沉便问“你叫豆娘”
小丫鬟咬着唇道“那是奴婢进府前的名字,夫人买下奴婢后,赐名蕊儿。”
她口中的夫人,自然是现在管家的阿秀了。
魏沉觉得这名字挺俗的,但蕊儿长得漂亮,真如花一样。
跟着蕊儿走了两步,魏沉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蕊儿是阿秀挑的丫鬟,相当于是阿秀的人,他若得了蕊儿,岂不是相当于得了阿秀的蕊儿
自古花蕊除了指代花,也可以指代女子的那不可言说之处。
想到这里,魏沉哪里还忍耐得住,见周围树木花草影影绰绰正是天时地利,魏沉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蕊儿道“园子里人多,你那帕子可能被人捡走了,也可能被风吹走了,看你怪这可怜的,我把这方帕子赏你吧。”
蕊儿惊喜道“多谢二爷”
魏沉见她收了帕子,笑了,压低声音问“你得了我的帕子,要怎么感谢我呢”
蕊儿满面羞红,低下头道“奴婢,奴婢不知。”
魏沉知道,他抱住蕊儿的肩膀,半哄半强得将人带去了更幽暗的地方。
蕊儿很懂,这晚将魏沉伺候地很是满意。
不过,宋清雅怀有身孕,魏沉不想在这个时候带蕊儿回去,便对蕊儿道“二太太怀了身子,我这时候提拔你是害你,你先忍忍,等明年她生下了,我再收你进房。”
蕊儿愿意等,她只是怕魏沉新鲜过了就忘了她。
魏沉哄道“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偷完腥,魏沉也没心情再画月亮了,一边回味一边回了风波堂。
翌日黎明,世子爷魏澜回到前院准备去上朝,赵闲就将此事报给了他。
魏澜断没料到他给老爷子下的饵会先勾了自己的亲弟弟。
蕊儿主动勾引是真,可魏沉轻易上钩足见也没有什么大出息。
不过弟弟睡个丫鬟对魏澜没有任何影响,唯一不高兴的只会是宋清雅,想到宋清雅怀了孕还不忘去阿秀面前炫耀,魏澜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弟弟胡闹去。
“快过节了,明日休沐,安排那两个去国公爷那边送花。”
赵闲“是。”
中秋将近,趁休沐,魏澜带上魏明珠,陪阿秀去百顺胡同给岳父、岳母送中秋节礼。
魏沉也挑了这日陪宋清雅去宜春侯府做客了。
国公爷魏松严早上起来,忽然觉得家里冷冷清清,平时休沐,薛氏会陪他多睡儿懒觉,睡醒了,长子、次子早就不来请安了,但女儿魏渺、幺子魏洲一定会围到他身边,娇妻在侧,儿女绕膝,共享天伦。
可如今,薛氏带着女儿搬去了庄子,幺子魏洲好学,请个安就走了。
作为吏部尚书,魏松严差事繁忙,每个月只有三日可以享清闲,所以每到休沐日,魏松严也懒得去同僚家中走访做客,乐得在自己府中逍遥。
吃过早饭,魏松严决定去花园走走。
经过一片花圃,看到四个小丫鬟在里面清扫落叶,魏松严慢悠悠地踱步,一开始视线落在了丫鬟们的手上,观察她们是如何清理落叶的,但看着看着,魏松严忽然发现一双嫩白纤细格外美丽的手。
魏松严情不自禁看向那双手的主人。
是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并不是十分美貌,但她长得特别纯,就像百花丛中一颗嫩生生的青葱,水灵灵地另有一种风姿。
不过这时候,魏松严只是短暂地惊艳了下。
下午魏松严在书房练字,小厮说花房派人送了新花来,魏松严一边写字一边让人进来,两个小丫鬟进门的时候,魏松严无意一瞥,又看到了那个水灵灵的小丫鬟。小丫鬟本本分分地做事,并没有不合规矩的地方。
可小丫鬟的清灵水秀,让魏松严念念不忘。
薛氏在身边的时候魏松严有时候怕她感到冷落,明明疲惫也要打起精神宠爱薛氏,现在薛氏走了一个多月了,没必要敷衍娇妻了,魏松严突然又冒出了那种兴趣。
都是位高权重的男人,生来富贵,没有谁会委屈自己。
第二天魏松严就让管事想办法将那丫鬟调到了他的屋里当打扫丫鬟。
丫鬟叫芽儿,十六岁的小姑娘,进府前人牙子提醒过她以她的容貌兴许会被世子爷、二爷瞧上,芽儿有点幻想,可她老实本分,不敢像蕊儿似的主动去勾搭谁,如果叫她去世子爷、二爷院子里做事,芽儿或许还会偷偷看看世子爷、二爷,但叫她来伺候比她爹还老的国公爷,芽儿真没有那种念头。
被魏松严拉住小手的时候,芽儿真的受到了惊吓,可这男人是一家之主,芽儿轻轻地挣扎两下也便从了。
芽儿青涩又水灵,魏松严仿佛在她身上找到了他的青春岁月,虽然还没有给芽儿正经的名分,但已经安排芽儿住进了他这边的耳房,连着几晚都是让芽儿伺候的。
蕊儿与魏沉勾搭,赵闲怕脏了夫人的耳朵没有说,但芽儿顺顺利利成为国公爷的屋里人,赵闲故意将消息递给了玉兰,由玉兰转达。
“这么快”计划成功,阿秀又喜又惊。
玉兰笑道“那边都走了这么久了,国公爷也得叫人伺候不是。”
阿秀想了想四十多岁的魏松严与比她还小一岁的芽儿,那画面实在让她倒胃口,之前没想那么多,只想叫薛氏吃瘪,现在魏松严真的动手了,阿秀突然有点同情芽儿,年纪轻轻地被一头老牛啃了。
玉兰轻声道“可怜也没办法,穷苦人家又长得漂亮的女孩,不是长大了被父母卖到富贵人家换聘礼,就是小小年纪就卖给人牙子换几两银子。远的不提,就说芽儿,没遇到国公爷她得天天起早干活,现在伺候国公爷去了,她什么也不用做,每天还有人伺候,吃香喝辣的,也许她还觉得自己终于转运可以享福了呢。”
阿秀只是随便说说,人各有命,她是遇到魏澜了,如果魏澜跟魏沉一样不愿意履行婚约,阿秀既嫁不进魏家,因为名声坏了也无法嫁给旁人,她自己苦,还要连累爹娘兄弟跟她一起发愁受人嘲笑,真变成那样,她或许连芽儿都不如。
与其同情芽儿,她还是等着看薛氏回来后的热闹吧。
“世子爷,那事成了。”夜里洗了脚,丫鬟们退下后,阿秀邀功似的朝魏澜眨了下眼睛。
魏澜“什么成了”
阿秀爬到里面的被窝,侧躺着,撑着脑袋告诉他芽儿已经成了国公爷的屋里人。
魏澜神色淡淡的。
阿秀问他“不过,世子爷就不怕国公爷再给您添个弟弟妹妹吗”
魏澜冷笑道“父亲不会让她怀的。”
有的人不在乎这个,他的父亲很看重面子,绝不会一把年纪再生个比孙子还小的孩子,还是庶子。
薛氏同样了解魏松严,但她相信魏松严对她的感情,只要她怀上了,魏松严就算在这一年里收了通房,等她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或娇软可爱的女儿回去,凭借两人十几年的感情,魏松严一定会重新将她捧到手心。
为了不让孩子的身世令人怀疑,中秋前一天,早上薛氏一确诊,马上派人将消息送到了国公府。
彼时魏松严与魏澜正在下棋。
虽然薛氏进门后父子关系就疏远了,但魏澜有才学本事,对比不成器的魏沉,魏松严还是很重视魏澜的。
看到管事进来,魏松严对着棋盘问“何事”
管事低头,双手奉上来自薛氏的亲笔书信“夫人送了信过来。”
魏松严正宠芽儿宠得新鲜,这时听到薛氏的消息,他心虚。
“放下吧。”魏松严继续下棋。
这局结束,魏澜告辞了。
儿子走了,魏松严才拆开信封,看完之后,魏松严先是高兴,没高兴多久,脸忽然沉了下来,命管事备车。
薛氏没想到丈夫来的这么快,她欣喜地去外面迎接丈夫,却见魏松严绷着脸,并不像因为高兴才来见她的样子。
薛氏不懂。
魏松严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在内室与薛氏说话。
“您这是怎么了,我有孕您不高兴吗”薛氏坐到他身边,委屈地问。
魏松严看看她的肚子,问“郎中可说怀了多久”
薛氏暗暗咬牙,他是在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
薛氏气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自己做过什么不记得了吗郎中说我也就怀了一月有余,定是我出府前那两晚怀上的,国公爷若是不信,您亲自请几个郎中过来算了”
魏松严听了,脸色更加难看,训斥她道“你还有脸提那两晚我欲与你分房睡,是你找各种理由叫我回去,躺下了还挤进我怀里撩拨,害我做下错事。”
薛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错事你我夫妻,夜里两情缱绻怎么就叫错事了国公爷该不会有了新欢,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吧您要是嫌弃就直说,何必找这种理由羞辱我我怎么撩拨你了,我只是分别在即舍不得国公爷想抱着您睡觉,是您自己”
魏松严喝断了她“住嘴,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你做了什么自己知道。”
真是舍不得,她手四处乱探做什么
现在闯祸了,她还以为他想的是简简单单的喜新厌旧
“我问你,你出府之前京城发生了什么”
薛氏一愣,发生了什么,发生了六子案,魏澜那畜生揪出了她的父亲,害薛家倒台,她也从名门之女变成了罪臣之女,不得不想办法稳固地位。
魏松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了。
魏松严刚刚得知薛氏怀孕还敢向他报喜时只以为薛氏太蠢,现在魏松严终于明白了,薛氏不是蠢,她只是太自私,从头到尾想的都是她自己,根本没有想过她的父亲宁国公不但犯了法,还在游街三日后砍了头
那几晚,他受薛氏勾引冲动之下才忘了宁国公的死忘了她在孝中,可薛氏才死了亲爹,她自己不知道
指着薛氏的肚子,魏松严瞪着她道“你这是孝期怀孕,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你,怎么说我”
她嫁过来后是变成了魏家人,不用受宁国公的连累流放,但血缘亲情改不了,就算死的亲爹是罪人,那也是她的爹
薛氏全身一冷。
她忘了,她真的忘了孝期这事薛家一倒,那么多薛家女儿都被夫家休憩,薛氏想的全是她自己与孩子,哪顾得上那本来就该死的罪大恶极的牲畜不如的爹
“他,他做出那种事,我以是她的女儿为耻”
眼泪滚落,薛氏低头哭泣,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理由。意识到这孩子是真的不能留下了,薛氏扑跪到魏松严面前,涕泪俱下“国公爷,我错了,我不该只想着男女情长,不该只惶恐于您会厌弃我,竟然在孝期忘情痴缠您,我真的错了,求国公爷原谅我吧”
薛氏长得美,哭得满脸泪水依然是个美人。
魏松严愿意原谅她,但这个孩子不能留。
“明日我会派人过来,你吃了药,忍一忍,就当从来没怀过这个孩子。”推开薛氏搭在他膝盖上的手,魏松严站了起来,说完最后一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薛氏跪在地上,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活到现在,就这一次算错了道。
而魏松严重新坐上马车,想到薛氏跪地求饶的样子,竟松了一口气。
他子女不少,打掉一个孩子也没什么,重要的是,今日之前他有些烦恼薛氏回来后该如何解释芽儿,现在薛氏自己犯下大错递了把柄给他,他厌弃她是应该,原谅是念及旧情,明年薛氏回来看到芽儿,想她也没脸怨怪他什么。
感情这件事,人在眼前情也在,人走了,再深的情都会变淡。
从始至终,魏松严也不觉得自己有何错。
为了确保不出差错,魏松严叫人给薛氏送了落胎药后,看着薛氏真的见红了才回府复命。
魏松严得到消息不久,魏澜也知道了。
魏澜丝毫不意外父亲的选择。
母亲那么美,死时父亲都不曾真的伤心,薛氏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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