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习惯牵手”
黑死牟微微皱眉, 避开了新酒的话。随即他想到了新酒可以读心, 便干脆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也完全放空, 不打算再给新酒任何的可乘之机。
新酒又好气又好笑,小声嘀咕“黑死牟先生是男人吧为什么要和一个黄花大闺女一样纠结牵手的问题啊”
不牵手也没关系,只要有接触就行了。
新酒转而抓住了黑死牟的袖角黑死牟的衣袖是偏暗的紫色,上面绘着大片的黑色暗纹, 小姑娘的手却是细瘦白皙的那种白皙并不是黑死牟肤色的苍白, 而是极其漂亮的, 透着健康的浅粉色的白皙。
两种颜色重叠,在夜色里摇曳起活色生香的温软来。
下一刻黑死牟的衣角就从新酒手里抽走了;新酒茫然的抬头看着他。黑死牟板起脸,冷漠道“你在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抓我的袖子
“不是, 没有, 收起你危险的想法。”
新酒冷脸, 再次抓紧黑死牟的袖子这次她用了点力气, 把那一块深色的布料抓得更皱了“抬头,看对面。”
黑死牟紧跟着皱了皱眉, 然后抬头看对面,看见张相似的脸。
他原本要说的话, 顿时全都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是缘一没错。
那张脸,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实在是太好认了。尽管眼前的缘一换了衣服, 但那张脸和脸上的斑纹, 就算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这个女孩子没有说谎, 她真的把缘一带过来了。
“你”
黑死牟看着自己对面的缘一,心情不可谓不复杂。最开始的恐惧与惊诧过去,反正躲也躲不过,他反而能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平稳的与缘一对坐了。
缘一笑了笑,笑容很浅,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兄长。”
“你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黑死牟看了眼木质地板,地板上只有他和新酒的影子,缘一是没有影子的。再联想到自己每次看到缘一,似乎都是因为新酒碰到了自己;聪明如黑死牟,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缘一垂眸,道“兄长,我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这位强大的日呼始祖剑士,已经死去近四百年了。
听到缘一的回答,黑死牟不可谓不恍惚。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坐下来和缘一这样面对面的聊天。
他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齿道“你也知道,你死去很多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人都已经死了,还要来折磨”
黑死牟的话还没有说完,新酒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转头给缘一翻译了一下“你兄长的意思是,为什么你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忘不了你你的天赋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天赋了,你什么努力都不需要,就已经是令人绝望的存在了。就好像太阳只要挂在空中,就能散发出致命的温度。”
“这样的你”
“闭嘴”
黑死牟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了手上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拔刀的速度都要快,迅速的按住了新酒的嘴
新酒被他拽得身体略微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她摊开手,以往嘴巴被捂得很紧所以没办法说话,只是向缘一耸了耸肩,仿佛在说看,我说中了吧
缘一还牵着新酒的手,有新酒作为媒介,他终于可以碰到黑死牟了。
他按住黑死牟的手腕,认真道“兄长新酒很脆弱,不擅长战斗,你还是放开她比较好。”
黑死牟“你让她不准再窥探别人的内心。”
趁着兄弟两掰头时,黑死牟片刻的松懈,新酒连忙拉开对方的手掌嘟囔道“被动技能被动技能你懂不懂关不掉的我最多保证不念出来当然,如果黑死牟先生肯坦诚的和缘一对话的话,我也就不用再念出来了。”
说完,她叹了口气“毕竟,这么羞耻的心声,我念着也很为难的啊”
黑死牟的额角有恼怒的青筋在乱跳,“感到为难的话你倒是给我闭嘴啊”
新酒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她才不会承认,每每看见黑死牟那副羞耻到头皮都要炸掉的表情,自己会感到诡异的愉悦呢
啊,迫害口不对心的柠檬精,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还有你”
黑死牟拿新酒没办法,转头便咬牙切齿的把目标对准了缘一“明明已经死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回来难道是死了也不打算让我”
“没事,他心里还在吹你呢他觉得你死了都还能以魂魄的姿态回来,真的真的很不错。”
新酒这次换了个情绪相当饱满的语气,还给缘一比了个大拇指“他快被你的天赋给酸死了。”
黑死牟“”妈的有没有人能堵上这家伙的嘴
童磨呢快放童磨出来让他们掰头好不好
缘一很震惊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几分赫然。他略带期待的看向黑死牟“兄长的内心”
黑死牟当机立断“都是假的”
“兄长,”缘一微笑“我相信新酒说的话。”
黑死牟“那你还问我”
眼看上弦一逐渐暴躁,甚至隐隐有了要二次拔刀的前兆新酒见好就收,不再捧读那些羞耻的心声。
她干咳一声,道“我带缘一来,是因为缘一变成鬼之后,迟迟不肯离开黄泉乡,一直想再见你一面。”
“所以你是黄泉使者吗”
黑死牟皱眉,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新酒被这问题一震,居然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黄泉使者那是什么玩意儿黑白无常吗
不同于新酒突然性的词穷,缘一从容不迫的回答了黑死牟的问题“不是黄泉使者。”
“新酒是神明,可以庇佑大家活下去的神明。”
缘一认真的回答,让黑死牟愣了愣。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嘴角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呵神明吗”
“原来如此。”
“果然,缘一啊,连神明都要如此偏爱于你。”他讽刺的笑,居高临下的望着缘一;大约是因为被新酒念出心声之后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黑死牟已然无所畏惧的说出了心声“世界上怀有强烈的不甘而死去的灵魂,每天都在诞生。可只有你吧”
“只有你,能带来神明,能让神明为你未完成的遗愿而奔波吧”
缘一怔了怔“我并没有”
“够了我不想听”
黑死牟甩开了新酒的手,缘一那张令他烦躁的脸也随之消失。
他咬着牙,恨恨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你砍出的那一刀仍然与你全盛时期的力量毫无区别你本可以直接杀了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刀下留情”
“怎么你是在可怜我吗”
“继国缘一你说话啊”
明知道看不见,明知道听不见,黑死牟却能精准的感觉到缘一的位置。他六只眼眸都死死的盯着那个位置,眸子里几乎要被怒火点燃缘一看着这样的兄长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兄长。
他也从来没有像新酒那样,明确的听到过兄长的心声。原来在兄长心里,自己是这样神化的存在吗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是这样的,兄长”
原本强大的弟弟跪坐在地上,声音低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原本堕落为鬼的兄长反倒是站了起来,愤怒得整个人都好像要烧起来了。
新酒叹了口气,嘟囔“最后还是得我来啊幸好出发前找齐木借了读心术,不然今天就麻烦了。”
她拍拍压酸的腿站了起来,顺便也拍了拍缘一的肩膀;缘一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拉住了新酒的手腕“新酒”
“放心,处理这种别扭的大美人,我超有经验的”
新酒给缘一比了个大拇指尽管刚刚还觉得难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新酒的笑,缘一忽然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像她真的能解决一样。
“缘一为什么刀下留情,黑死牟先生真的不知道吗”
新酒个子矮,站起来也只能仰视黑死牟。她双臂环胸,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可怜才不是是向往和依恋缘一可一直都把你当做他敬爱的兄长”
“少开玩笑了敬爱的兄长我看见他就恶心”
“黑死牟先生,”新酒叹气,无奈道“你心口不一。”
“不可能”
黑死牟瞪大了眼睛,被新酒反驳让他心底愤怒的情绪陡然高涨而愤怒之下,还夹杂着微弱的不安黑死牟无法解释那些微弱的不安,他将其归于因为缘一承认这个女孩是神明的缘故。
要在神明面前承认自己的嫉妒,多少需要一点勇气。
“可是你的内心深处,”新酒深吸一口气,努力无视黑死牟手里的刀,抬臂将掌心贴到他心口“你的内心深处,想要成为缘一那样的人。”
“我都听见了,黑死牟先生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声其实是想成为缘一那样的人。”
“闭嘴”
黑死牟呲目欲裂,这一次被戳破之后他从脊椎骨一路窜上来,不止是羞耻,还有疯狂的否定
不可能不该是这样的我看到缘一就恶心我怎么会怎么会
愤怒得举起刀,他甚至忘记了使用呼吸法。新酒被缘一拽了过去,锐利的刀锋就这样贴着她面前削过她扒着缘一的胳膊,大声道“缘一真正感到悲哀的是他心中所仰慕的您最终也变成了恶鬼”
“黑死牟先生你好好看清楚,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要杀了我吗”
“新酒”
缘一想要新酒稍微停一下,新酒却径直推开了缘一的胳膊“你们不会吵架,我来帮你们吵”
“说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强大的武士,但是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因为恼羞成怒而对一个女孩子举刀这就是武士的行为吗还是说成为恶鬼,拥有漫长的岁月与强大的剑技,就是最强的武士了”
黑死牟紧紧的握着刀,额头和手背上都有青筋暴起他嘴边的獠牙翻出唇瓣,脸上六只眼眸越发狰狞“你闭嘴我是最强的我有着无穷无尽的岁月磨练出来的剑技我有鬼强大的身体”
“你撒谎”
新酒咬着牙,眼泪因为上弦一的威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她一边抽抽搭搭的哭,一边抓住黑死牟握刀的手“强大的身体太阳晒一晒就死掉的身体也配称之为强大”
“被日轮刀砍下脖子就无法生存的生物就是完美”
“继国严胜你好好的想一想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又为了什么要去成为最强的武士”
抓在自己手腕的手,是白皙纤细又瘦弱的黑死牟毫不怀疑,自己可以轻易地折断这节手腕。
但黑死牟没有动手。他赶紧自己的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搅拌,把所有的思绪全都搅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会变成鬼
因为因为
因为我,不想死啊我想活着我想继续磨练剑技,我不想一辈子都被缘一甩下,我想要想要成为缘一。
被黑死牟埋葬在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甚至不惜自我欺骗的念头,终于被新酒活生生的再度拽了出来,摊在月光下。
几乎是同时,新酒的话一字一句的,仿佛钉子钉进了他的心口“一心想要成为缘一的你,告诉我啊缘一会成为鬼吗”
哐当
黑死牟的刀落到了地上。
随之落下的,还有眼泪。
数百年,连人类原本该有的表情都已经快要全部遗忘的上弦之一,哭了。他仿佛是在此刻终于记起自己曾经为人,也曾经渴望并试图成为的东西。
“还有你”
新酒喘了口气,撩起衣袖擦了把眼泪,转头凶巴巴的冲着缘一“什么也不说,自己一声不吭的跑去出家了母亲生病也不和哥哥说还说什么哥哥当第一的话,我就当第二好了,要是换了我我也会想打你的好吗”
这不就和自己辛辛苦苦熬夜背书,好不容易以优秀的成绩考上了东大,结果却遇见齐木空助这种初中就跳级去剑桥大学读博,并且还说自己跳级去读博是因为玩不过自己的弟弟所以自暴自弃的放弃自己了有什么区别
哦,当然有区别,毕竟空助前面还有个齐木,但是缘一之上可就没有别的任何人了啊
只是缘一而已,强大得让人无法反驳,而且还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轻松的打败了自己,把自己打得最后一点天才的自信心都不剩下之后,还要笑眯眯的说一句“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喜欢和你打游戏。”
深吸了一口气,新酒超凶的跳起来拍打缘一的肩膀“有什么话就好好的去和你哥哥说啊你以为你哥哥在你走后就会好过吗”
“天赋更好的你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母亲的死亡和父亲的责难,难道被渣爹嫌弃的哥哥就不会更加难过吗”
缘一张了张嘴,最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新酒有些话确实没有说错。那时候年纪尚小的他,很多事情根本没有考虑周全。
他没有想过,失去了更优秀的继承人的父亲,会如何迁怒于兄长。也没有想过,那些嘴碎的下人们,又会如何编排这段往事。
“求求你们了,有话就直说吧”
新酒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哭得有点喘不上气。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顺气,一边顺气,一边把缘一拽到黑死牟身边,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有些沉闷“把那些话憋在心底,难道还能给你们开出个新的弟弟来吗”
“既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骨血只剩下彼此的你们,就不能公开布诚的吵一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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