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十月秋高气爽, 金灿灿的银杏叶铺满明礼中学的校园。

    作为上京市的私立中学, 明礼放学时间一向很早, 五点过后, 校园里除高三以外的学生便早早放学,校园大道上只偶尔有学生经过。

    时栖背着书包穿过两排银杏树, 有一堆嘻嘻哈哈的男生经过,老远就打招呼

    “时栖网吧开黑去不去”

    两手插兜,一脸谁也不爱的时栖抬抬下巴, 无情拒绝。

    “你们太菜了, 不去”

    喊话的少年被旁人嘲笑, 很是委屈地抱怨“就不能委婉点吗”。

    不过时栖一贯这个态度,熟悉她的人也都习惯了。

    于是一众人推推搡搡离开。

    明礼的冬季校服是一件深蓝色的牛角扣大衣, 口袋很深, 时栖常在里面揣一堆小零食。

    她一边往篮球场溜达, 一边摸出一颗荔枝味的棒棒糖放进嘴里, 走到了热闹的篮球场边上,趴在栏杆上看高三的班级篮球赛。

    看了一圈,没见着人。

    “栖栖”场上有个皮肤黝黑个子高大的少年,一眼就望见了时栖,“你怎么来了”

    时栖记得他, 好像是体育部的部长。

    于是她隔着半个球场喊

    “你们班打比赛, 他怎么不来”

    正热身的其他男孩听了这话, 嘘声一片, 顿时开始起哄

    “你小女神这是芳心暗许了啊。”

    “放弃吧, 跟裴宴比你没胜算的。”

    黑皮少年佯踢他们一脚,转头回答“他他就快来了你要不再等等看我们打会儿球呗”

    “没意思,我走了。”

    “哎”

    时栖刚一转身,就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影,她还没看清,就被一双手臂揽过,侧身撞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少年的胸膛滚烫,看似削瘦却意外坚实,时栖一头撞上去还觉得有点疼。

    “会不会打球。”

    胸腔传来的颤动震得耳膜发痒。

    时栖侧头看去,才见一颗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篮球被他捏在掌心。

    裴宴的眉间微蹙,隐隐有些薄怒。

    “不会打,要不要我教你们”

    对面班的原本也只是一时失手,见裴宴这么嚣张,一群热血上头的少年当下就叫嚷起来

    “不就是手滑差点砸到你女人吗你傲什么傲”

    “别当我们是你学生会的那帮狗腿的,我们可不怕你”

    少年时的裴宴还没有磨出圆滑性情,他虽是孤儿,但被收养的家庭却地位非凡,这样的家世样貌和才华,怎么会没有几分傲气

    时栖眼看他们要打起来,于是抬头望着裴宴

    更卖力地煽风点火。

    “他们好凶啊呜呜。”

    时栖仍靠在裴宴怀里,刚才骂人菜鸡的嘴脸藏得严严实实,手指轻轻捏着裴宴的衣摆,一副柔弱可怜又无辜的矫情样。

    “他们就是看我长得好看故意砸我吸引我注意力的,你可一定要帮我出气嘤嘤嘤”

    众人

    裴宴

    虽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你自己说出口是不是有点脸皮太厚了

    电视剧里趴在昏君枕边的祸国妖妃,也就差不多这个嘴脸了。

    “把手松开。”

    高岭之花冷冷掰开了祸国妖妃的手。

    他褪下外套交给时栖,一边挽袖子一边慢条斯理道

    “我回来之前,把你脸上的隔离和眼线擦掉,否则扣你操行分,下周一国旗下检讨有你一个。”

    “这种为美人出头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

    不过,虽然话说得很煞风景,球场上利落跃起投篮的少年,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裴宴和黑皮少年的配合很默契,后者是体育生,运动神经优越,裴宴则宛如掌控全场的司令,精准地抓住每一个传球时机,再交由队友最后投篮制胜。

    赢一场篮球赛,轻而易举。

    对手被他溜得满场打转,不仅输了,还输得瘫软在地,喘如老狗。

    裴宴最后还不忘一个篮球砸在刚才叫喊的那人脚边,冷笑一声

    “废物。”

    时栖估计对方以后打球都会有心理阴影了。

    那边的黑皮少年也完全忘记了裴宴抢他女神的恩怨,还得哥们地问他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烧烤。

    裴宴微微回头淡淡看了眼这一群单身狗。

    “不去。”

    少年的乌目长睫下隐约透着点愉悦,他朝时栖地方向歪了歪头。

    “有人等我。”

    黑皮少年妈的你欺负谁没有人喜欢呢

    见裴宴朝她走来,时栖十分体贴的给大佬递上外套。

    然后就被裴宴没有感情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很好。”

    时栖解释“不是我没卸妆水卸不掉这个啊真的这个擦不掉的”

    时栖拿指腹蹭了蹭眼角,一边蹭一边说“哎我跟你说我这眼线笔巨好用一点也不脱妆不信你看”

    少女皮肤细嫩,轻轻一蹭便泛了点红,看上去莫名有几分楚楚可怜。

    裴宴抬手握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下不为例。”

    时栖乖巧点头“好的,下次一定。”

    她说下次一定。

    那就是下次一定再犯。

    然而自那一次之后,时栖感觉裴宴像抓她仪容仪表抓上瘾了一样,教导主任休产假去了,他就成了每天早上立在校门口查仪容仪表的教导主任2号。

    时栖既开心,又十分痛心。

    开心的是担任教导主任工作的同学长得这么帅,痛心的是长得这么帅为什么要担任教导主任的工作。

    因为当时的时栖,就是被老师抓典型的重点对象。

    明礼虽然是私立学校,但也并没有放松对学生仪容上的管理。

    比如学校发的制服,裙子不能改短,比如女生的头发不能染烫,来学校不能化妆。

    时栖几乎全占。

    “头发烫过,裙子太短,眉毛画了,唇膏有颜色。”

    裴宴一一指出时栖的违规之处,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扫描仪。

    “擦了再进,不擦扣分。”

    明礼的校门口人来人往,时栖被他拦在校门处,不少人都好奇侧目。

    站在裴宴旁边跟他一起查岗的副会长,更是几乎掩饰不住眼底看热闹的清高劲。

    时栖并不理会那位一向跟自己不对付的副会长,开始笑眼弯弯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头发天然卷,裙子是我腿长衬得短,嘴唇我天生唇红齿白,不行”

    那位副会长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裴宴似乎也没想到时栖能这么理直气壮,少女明眸善睐,笑得张扬又明媚,就算这么厚着脸皮夸自己,也只觉胡闹得可爱,

    但他微微敛目,将这点微妙的情绪很快掩藏了。

    “裴会长,不信的话,要不要亲自上手试试”

    少女微微躬身,凑上去挑衅般地眨眨眼望着他,像是笃定他不敢一样。

    旁边的女孩内心受到了冲击。

    这个年纪的女孩大多含蓄又高傲,她还从未见过有时栖这样脸皮厚还无耻流氓的女孩

    裴宴在心里轻哂。

    “分扣完了,还有五分钟打铃。”裴宴弯弯唇角,“打铃前没进教室,我会再来扣你的分。”

    他身边的女孩不敢相信地猛然侧头。

    就这样

    上一次他抓到了一个烫头的男生,直接把人抓去了校内的理发店,当场推成了草坪头。

    时栖头也烫了,妆也化了,就就扣几分

    副会长对时栖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她原本就很不喜欢时栖,在时栖来之前,在学校风云人物的圈子里,她才是最拔尖的那个女孩。

    可时栖一入校,自带童星光环,三不五时请假出去拍戏,大家还常恭维她请她帮忙带某某明星的签名,聊她拍戏时的趣事。

    这样的众人拥簇,原本都该是属于她的。

    要是时栖是知道收敛的人也就算了,偏偏她漂亮得嚣张恣意,性格也任性妄为,百无禁忌。

    学生会的女孩们分成她和时栖两拨,各自暗暗站队。

    到了月底的金秋文体节,关于究竟文体节的主持人谁当的问题,更是把两人的矛盾推上了顶峰。

    男生支持副会长。

    女生大多支持时栖。

    那两天,学生会里这两拨人恨不得扎对方小人。

    “你倒是讨女孩儿喜欢。”

    操行分被扣到扣无可扣的时栖,被班主任打发去行政楼打扫卫生。

    周末五六点的傍晚,校园里空荡荡地,整个行政楼安安静静,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裴宴拿了高二月考的卷子帮老师批改,头也不抬,而胡乱拖了几下地的时栖躺在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偷懒。

    “开玩笑。”时栖嘴上开始飘了,“得亏我没生成男的,我要是男的,一定是个会让许多小姐姐伤心的风流少年。”

    裴宴无声地笑了笑。

    “那怎么不把这点魅力用到其他人身上”他笔下流畅地划过卷面,判题算分仿佛呼吸一样自然,不需思考,“反对声音最大的那个齐晗,我记得,他一开始对你献过殷勤,有他当靠山,你可以在明礼横着走。”

    他说的那个人是齐家的公子,家里背景不小,单论父母辈的地位,不比裴宴差。

    在学校向来爱拉帮结派,仗势欺人,偏偏背景很深,大家也不敢说什么。

    最开始确实追了时栖几天,可是时栖嫌他颜值太低,又老是拿过于露骨的眼神看他,一开始就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

    时栖回忆完毕,摇摇头

    “他不行,他太丑了,我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我脏了。”

    “更何况”

    时栖放下手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定定地望向伏案挥笔的裴宴。

    “我已经找到了最厉害的靠山,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找丑八怪”

    裴宴握笔的手一紧。

    乌发长目的少年微微抬头,笑了笑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靠山”

    躺在沙发上的少女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在办公桌前,侧坐在一边,俯身缓缓靠近面色冷然的少年。

    “早上查岗偷偷放水的不是你”

    “别人用篮球砸我,上去挑衅的不是你”

    “前段时间选校服模特,开会时当着所有人的面孤身支持我的不是你”

    “裴会长”

    “你是不是对我肖想已久,有点爱不自知啊。”

    他看到两侧发丝从少女肩头缓缓滑落,她侧坐俯身的姿势,刚好隐约露出一片纤巧锁骨,朦胧中似乎有颗小痣,点在奶白肌肤之上。

    办公室沐浴在傍晚昏黄的夕阳之中。

    似乎有些人,将这样的时辰叫逢魔时刻。

    神色静寂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想,若是逢魔时刻,那他眼前的大约就是一只披着少女皮的小狐狸精吧。

    裴宴放下了笔。

    “你今天又化了妆”

    时栖见他岔开话题,很是不满。

    她其实妆化得很淡很淡,若非凑近,外人只能感觉到她气色红润,颜色鲜艳。

    但既然他这么在意,那时栖就非要故意炫耀给他看。

    “对啊对啊,我涂了chantecaie的隔离,用了tf的眼影,勾了眼线,连嘴上也涂了dior的唇膏,你要不要仔细看看”

    神态清冷如高岭之花的少年,眼底忽然漾出一丝笑意。

    “好啊。”

    时栖还没回过味来,只觉忽然被人勾住后脖颈,稍一用力,自己便往前一倾。

    少年清朗的眉目骤然近在咫尺。

    甚至连根根眼睫都数得分明。

    然而更让她无法忽视的,是唇上略带凉意,却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

    和他清冷无情的表象截然不同的,是他强势得不容她退让半分的唇齿交缠,即便是时栖试图反客为主,也始终没能掌控主动权。

    窗外送来一阵清风,淡蓝色的窗帘在风中轻轻扬起。

    落下的一刻,裴宴松开了她。

    少女呼吸急促,明亮而生动的双眸还带着点不肯认输的倔强,和藏得不算太好的小小得意。

    她翘起唇角,笑得志得意满。

    好像在说

    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我。

    他轻轻捏住时栖下颌的拇指指腹,蹭了蹭她因刚才的狂乱纠缠而略显红肿的唇瓣,和唇角晕开的淡粉色唇膏。

    裴宴笑了笑。

    “今天周末。”他嗓音比往日略显慵懒,低音炮似的在她耳边回旋,“你可以去补你的唇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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