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竞赛的小组辅导安排在午休时间, 纪凡收拾了书包就往办公室走。
因为组员比较少, 老许只在教师办公室旁边辟了个小房间充当教室。
徐海帆本来还说想陪他一起去听课, 但被纪凡直接驳回了这家伙平时一听生物就犯困, 生物课睡觉倒还好说, 要是去竞赛组打瞌睡, 怕不是要被老许一脚踢出去。
所以, 现在站在小教室门口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纪凡推门进去的时候, 老师还没来,里面只坐了个戴眼镜的男同学,捧着大部头工具书。听见声音, 那人抬起头,脸很陌生, 不是s班的学生。
纪凡愣了一下, 赶紧退出去看门牌。
没走错啊。他尴尬地重新回去,只见对方厚瓶底盖儿后面射来疑惑的目光。那人眼镜不太干净,看不清长相,额发也偏油, 一副熬夜过度的学霸模样。
纪凡硬着头皮打招呼“你好,请问这里”
“生物竞赛组。”那男生道,“你走错了吧”
纪凡赶紧介绍了一下自己, 说是新来的旁听生, 谁知对方听完, 只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也没自报家门,继续垂头翻书做题。
房间很窄小,中间围放着四张桌子,像是会议室。见对方没有要继续搭理自己的意思,纪凡讪讪走进去,坐在男生对面的位置。
坐下的时候,他从指缝间瞥见了书名大学生物。这是大学基础教材,也是生物竞赛的必备进阶读物,可见男生的确是竞赛组的没错了。
只是纪凡有点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s班以外参加竞赛的学生。
普通班的学生很少专攻竞赛,一方面是因为学力问题,另一方面,也跟课程安排有点关系。
s班排课的时候,大多会兼顾学生的竞赛课程,但普通班可不会。
比如午休或者活动课,普通班老师通常会安排小测验和作业讲解,如果学生利用这段时间去参加竞赛辅导,那落下的作业就得课后自行补上。
也难怪这位小哥一副过劳的样子。
“看什么”那人皱起眉头,语气不善,“你到底干嘛来的”
“抱歉,我”纪凡吓了一跳,赶紧垂下视线。
目光扫过桌上铺着的卷子,他突然发现,对方似乎已经卡在某道试题上很久了。
到处翻资料也翻不出答案,怪不得满脸烦躁。
“应该选b。”纪凡看清题目,下意识地道,“外分泌组织是腺毛,排水器和蜜腺,不包括乳汁管。”
男生终于抬起头,目光微讶,第一次正视了纪凡。
“油眼镜”后射来的视线十分犀利,纪凡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乳汁管是内分泌组织,比如橡胶树树干分泌橡胶的管道。”
见对方没有反驳,纪凡咽了口唾沫,道“这个很好背的,只要记住乳汁管就行,剩下三个内分泌组织名称里都含有分泌两个字,外分泌组织则没有。”
静静听完,男生推了推眼镜,冲他伸手“你好,我叫陈臻。”
听到这个名字,纪凡愣了一下,“陈臻”两个字非常耳熟他似乎就是上次月考进入年级前5的唯一一名普通班学生。
当时班级里私底下好多人都拿纪凡跟他比,觉得比起纪凡,陈臻才应该是竞赛班的成员。
纪凡跟他握了握手,内心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比起传言里“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没礼貌”的傲慢人设,他本人看起来似乎要好相处得多。
刚开始也只是话不多而已。
“谢谢。”陈臻笑了一下。
纪凡闹了个红脸,他竟然不自觉地把“看起来挺好相处”几个字说出来了。
陈臻摘下眼镜,用镜布缓缓擦拭,淡淡道“我觉得你也不错,比起传闻。”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意有所指地瞥来一眼,“可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纪凡“”他大概也能猜到对方听到的传闻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废物。某种意义上,他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眼镜拿掉后,纪凡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说实话,陈臻长得不算难看,眉眼偏细长,可能是常年戴眼镜的缘故,鼻梁没有那么挺拔,但配他那双狐狸眼正合适。
其实纪凡一直挺好奇,凭借陈臻的成绩,要进s班简简单单,为什么当时分班名单里没有他呢
正想着,陈臻已经戴回眼镜,恢复了“油腻”的学霸形象。
门推开,几个s班学生走进来,他们有点嫌弃地看了眼陈臻油油的发顶,转而坐到纪凡这一侧。
王刚也在其中。不知为何,他看到纪凡,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飞快地转过了脸。
这人还在为那天做值日的事情尴尬吗
纪凡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就见对方神色僵硬,把脸埋得更深了,恨不能缩进课本里。
“啊,抱歉,晚了一点。”老许风风火火地大踏步进来,左手抱着教案,右手臂下面夹着盆花,只能用脚勾上房门。
他挪到讲台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大家都认识过了吧这是今天新来的纪凡同学。”话虽如此,但他只看向唯一不属于s班的陈臻。
见陈臻点头,他松了口气“喏,这是昨天选择题答案,陈臻,你读一下,大家来对。我先把电脑开起来”
“嗯。”陈臻语气平静,站起身,“abcab,dd”
他报了两遍,大家埋头订正。纪凡听见自己先前解答的那题果然应该选b,不由松了口气要是记错了可就太尴尬了。
正想着,纪凡偷偷扫了眼陈臻,却见对方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卷子。
这张植物学专题突破卷是他昨晚补的。在系统加成下,纪凡记忆力大大提升,做生物试卷简直如鱼得水,眼下这卷子的选择题竟然只错了一道。
在周围学生大堆红叉哀鸿遍野的衬托下,接近全对的他就显得特别惹眼了。
纪凡下意识地想解释,谁知陈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漫不经心地转开了视线。
老许终于搞定了t,直起腰来“昨晚我批卷的时候,发现大家植物组织这块很薄弱啊,来,我们重点温习一下。”
讲完基础知识,老许果然提起了那道“外分泌组织”的题“以下哪个不属于外分泌组织。这题要是背下了就是送分啊,怎么会错这么多呢”
“很多人跟我反映,说腺毛跟分泌腔搞不清楚,因为这俩都是在植物表面的”老许将那盆花往讲台上重重一放,又随手掏出个橘子。
“来,摸摸看,看看区别在哪里。”
花是天竺葵,它叶片表面存在典型的“腺毛”组织,而柑橘表面凹凸不平的小圆点,则是含有芳香油的“分泌腔”。
老许跟皮条客似的,一手举着橘子皮,一手举着叶片,招呼同学们上来“摸摸看”。
“你自己摸,是不是一边有凸起,软软的,湿漉漉的,还有点毛茸茸;而这边很光滑”他道,“这就是腺毛跟分泌腔的区别啊,腺毛凸出在叶面外,就跟你皮肤上汗毛差不多,以后可别弄错了啊”
这盆天竺葵抽芽抽得特别高,看上去很健康。
同学们都好奇地伸出手,抚摸叶片,甚至有调皮的,转去逗弄它将开未开的花芯,将那软绵绵的柔嫩蓓蕾拨来挑去,颤个不停,连湿哒哒的汁水都抖落下来。
而纪凡一摸到叶片,神色就是微微一变。
我病啦。
他仿佛听见了植物嘤嘤抽泣的声音“别摸了,好讨厌都生病了还要人家接客。”
似乎是个清越的年轻男声,仔细听,又有几分像刻意压低声音的御姐,带着点雌雄莫辨的味道。
纪凡吓得松开手,那声音立刻消失了,好像只是幻觉。
他又试探着摸了摸叶片,这一回却什么都没发生。
看那丛花在调皮的男同学魔爪下瑟瑟发抖的模样,纪凡不知为何心里一堵,脱口而出“别摸了。”
“”玩得最high的男生扭过头,不满道,“怎么了一盆花,碰碰而已,又摸不坏。”
纪凡皱眉“他病了。”
“开玩笑吧,”男生嗤笑,拨了一下天竺葵抽出的嫩芽,“你看它挺得多直,怎么可能生病”
不,不是这样的,纪凡垂眸望着那盆花,叶片偏黄,花苞数量减少。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到两人争执,老许走过来“怎么了”
“纪凡说这花有病。”男生嘴快地说,“瞎说吧,明明看起来很好啊。”
老许愣了一下,转向纪凡“你看出什么了”
闻言,周围大家都不闹了,齐齐望向两人。
难道,这花真的出了问题
纪凡顿了顿,斟酌着问“这盆天竺葵今年是不是花开得少了”
老许瞪大了眼“对对,没错。”他轻柔地捏了捏可爱的圆形叶片,道,“这本来是我爸养的,今年不知怎么,就只有这盆一直不开花。本来还以为是老人阳台上太冷了,打算放我这养几天,但我也一直找不出毛病,还当是品种原因呢。”
说完,他转向纪凡“施肥也施了好几次了,光照温度都是按规定来的。你觉得是哪儿出了问题”
大家全都望着他,就连向来不合群的陈臻也遥遥站在人群边缘,眼镜下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纪凡咽了口唾沫,缓缓道“现在不该是抽芽的季节,他却拼命长高,可见是植株徒长。”
“再看这里,叶片边缘泛黄。”纪凡顿了顿,说出了心里的猜测,“天竺葵喜干,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能是环境太潮湿了。”
“不可能吧,”老许猛摇头,“几盆花都是一样浇水的,另外几盆天竺葵很正常啊。”
纪凡皱起眉头,没说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因为水分过多,但为什么
原本彻底呆住的男生见状松了口气,撇嘴道“什么嘛,还以为你突然变专家了,结果说了半天还就是瞎猜而已。”
就在这时,陈臻一言不发地推开众人上前。
老许满脸疑惑“陈臻”
他动作简单粗暴,毫不犹豫地将那盆花举过了头顶。
“哎等等,你干嘛”老许满头大汗,“别冲动啊,这可是我爸最宝贝的一盆花”
“这里。”他瞅了几眼,面无表情地抬抬下巴,示意众人来看。
只见,原本底部用于透水的小洞,只有一个旁边留有湿润的痕迹,余下数个都很干燥。
“莫非是堵住了”老许恍然,探手进去勾了勾,竟然摸到了一层薄薄的塑料膜。
他脸色立刻黑了“难怪”
五个水孔,四个都被这张塑料膜堵住,水分渗不出去,可不就潮湿了吗
对于喜欢干燥的天竺葵而言,成天憋在这样一个花盆里,不生病就有鬼了
一时间,老许看纪凡的眼神都变了,拍了拍他的背“我天,你是怎么猜到的家里养过花”
先前呛声纪凡的男生面色通红,退回去不好意思说话了。
纪凡摇摇头,没吭声。
“你啊,就是谦虚。我爸还种了不少花呢,小毛病不断。你要是周末有空,就来帮着看看”
纪凡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说实话,他从来没接触过天竺葵,甚至没有种过花。正因为没有经验,所以不清楚花盆底部构造对土壤状况的影响。
可是,刚才一看到那盆天竺葵,脑中就本能地开始分析各种各样的致病原因。
再加上先前突然出现在脑袋里的那个诡异声音
纪凡的视线落回那盆颤巍巍的天竺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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