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回到系统, 发现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乎所有杂物都被打包放好了。
水族箱也不例外, 它被放在地上, 周围垫着厚厚的羊毛毯。
“你回来了”傅明渊掀开门帘走进来,身穿全套的外出服饰,周身还有将化未化的冰碴子, 冒着刺骨寒气。
纪凡点点头,就见他一抬手摘掉护目镜, 露出了那双漂亮的凤眼。
两人对视片刻, 先前不小心亲到脸的尴尬似乎被抛之脑后,气氛重新缓和下来。
“这次系统标记的供能点位置不远,”傅明渊解释,“所以我单独出去取了一趟。目前的柴油总量,应该足够撑到进步站, ”
纪凡听着,突然举起写字板“进步站, 我想陪你一起去。”
傅明渊没反应过来“难道我还会丢下你水族箱的减震我都做好了, 乖乖待在里面,副驾驶让给你坐。”
纪凡摇摇头, 眯起眼睛笑了“不,我想就这样去。”
非酋玩家纪凡前几天又抽了一次奖,果不其然还是三等奖, 现在, 他手里合计两张陪伴券。
也就是说, 他可以不耗费特殊时间变成人型整整两天。
纪凡有些得意地解释着,可是,听着听着,傅先生的神色似乎变得有点僵硬。
傅明渊愣了几秒,方才如梦初醒,别开视线道“唔这样的话,我得再去给你弄条毛毯,还有水壶,还有”
“不用啦。”纪凡摆摆手,弯腰抱起了裹着水族箱的羊绒毯,写道,“这不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傅明渊看了他几秒,点点头“嗯。”
傅先生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纪凡偏头望向他,眉尾轻轻挑了一挑,可对方没有说话,立刻转身重新忙碌起来。
难道说,比起人型他更喜欢乌龟形态的我吗
纪凡按下思绪,沉默着跟上傅明渊,偶尔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搭把手。
下午,风刮得不那么猛烈了。两人终于成功将所有的必需品全都打包,堆上了伊万越野。
出于节省能源的目的,行李当然是越精简越好。可是,临出发前,纪凡却见傅明渊回房转了一圈,再出现时,手里捧着一盆小小的绿芽。
“它发芽了。”他道,小心地捧着那盆丑不拉叽的土豆。
水培罐做得精巧,一看就知道出自傅明渊的手笔,水培营养液是纪凡配的,两个人一起种下的土豆,看起来涨势的确不错。
纪凡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又有点惋惜“可惜车里放不下了”
“放不下难道你要抛下它吗”傅明渊皱起眉头,语气严肃,险些让纪凡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
“我”纪凡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傅明渊抿紧唇“你不养它,我养。”
纪凡“”一盆土豆而已,怎么闹得好像离婚分崽一样
他现在看起来,简直像电视剧里抛妻弃子的渣男。
僵持片刻,纪凡叹了口气,妥协接过可怜巴巴的土豆儿子,写道“让它跟我一起坐副驾驶,这总行了吧”
傅明渊面露狐疑“你该不会半路偷偷把它扔掉吧或者假装不小心把它伸到窗外冻死”
纪凡“”你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喂
面对土豆他亲爹深深质疑的目光,纪凡蹲下来,掀开恒温水族箱盖,将那盆土豆小心地放了进去,再抱进怀里。
“这下总该放心了吧”他摊摊手。
“你刚才可是想丢掉它的”傅明渊嘟嘟囔囔,一脸“我记住你了”的模样。
纪凡“”谁知道你竟然会把土豆当儿子否则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扔掉它啊。
伊万越野是极地专用的改装越野车,重达三万公斤30吨,全世界产量不到10辆,可以说是最昂贵最罕见的特种越野车之一。
接下来,两人就会乘坐这辆“限量豪车”穿越冰原,赶到位于峡谷另一面的r国进步站。
为了防止车身陷在雪地里,伊万越野的底盘非常高,大概能到纪凡的腰部。
纪凡先举起装着土豆的恒温箱,推到前座脚垫上,随后扶着门把打算爬上去。
放在平时,这点高度对他而言轻轻松松,只是,他这会儿穿着太多厚重的保暖衣,浑身包得严严实实,难免行动不便。
纪凡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爬上脚撑。
突然,他身子一轻,有人从下面托了他一把,顺利将他送上了副驾驶座。
纪凡跪坐在副驾驶的皮垫上,先是一愣,旋即突然意识到了那双手正托在哪里。
从来没被碰到过的,微妙的部位,被对方两只手托着纪凡的脸色立刻涨红了。
他甚至没敢回头,扭过身子规规矩矩坐好,目光平视前方,指尖紧张地抠着身下的皮质坐垫,竭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外面那人嘭地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很快也爬进了驾驶座,稳稳坐在他身边。
两扇车门关闭,狭窄的空间里,对方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纪凡“”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热化了。
其实,也就是他害羞没敢看,如果他这时候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烧红了脸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傅明渊坐在驾驶座上,脸色也是红通通的,活像煮熟的虾子。
指尖仿佛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令人心生燥热,他胡乱扯开领口,仍觉得不够,又干脆脱了外套。
心爱的人坐在身边,白皙乖巧,眸光水润,这可真是对安全驾驶的极大考验啊。
傅教授痛并快乐着,戴上护目镜,一脚踩下了油门。
一片寒冷刺目的阳光下,望不到边的荒凉雪原,他们开始了全新的旅程。
20公里不到的距离,放在普通公路上,最多一小时就能赶到。
然而,厚重柔软的积雪大大增加了驾驶难度,按照目前的行进速度,他们起码需要4小时才能到达终点这还是没有迷路的状况。
“困的话就睡一觉,很快到了。”傅明渊扫了眼身侧的人。
大概因为车内暖气不足,纪凡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陷在厚重的外套里,只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
兜帽浅色的绒毛在他脸侧围了一圈,愈发衬得他皮肤白皙,眉目浓秀,下巴尖溜溜的,像一只幼小的狐狸精。
尽管很困了,但他还是坚持摇了摇头。
他是打定主意陪傅明渊一起跨越雪原的,自己一个人睡过去算怎么回事
纪凡眨眨眼睛,强撑着身体坐直了一些,擦掉水雾,趴在窗边看向寂静的雪原。
四周白茫茫一片。
连绵不断的暴雪天气和紧缺的食物资源,对极地动物的繁殖期造成了致命的打击,终于,这片荒瘠土地上最后一点生命的迹象也消失了。
没有企鹅,没有冰原狼,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片死寂。
这场景应该是很可怕的。
一夜醒来,天地间什么都不剩下,只除了你。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人类,一个渺小的外来者,你成了整片冰原上最后的活物。
残酷的自然法则令你清楚地意识到,无论如何挣扎,蝼蚁的结局也必将是灭亡。
是艰难求生到最后一刻,还是体面地走向死亡
这一瞬,纪凡突然有些明白了,关于傅明渊最初面临的选择。
那时候,他的选项里根本没有“活下来”这一项苟活久一点,或者尽早安息,本质上没有半分区别。
可是一切都该不一样了吧
纪凡从眼尾偷偷扫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傅明渊,重新趴了回去,心中安定下来。
现在,他们都不需要害怕了。
“在想什么”傅明渊挑眉。
纪凡抿唇笑了笑,没说话,抬手指向窗外无人踏足的干净雪原。
“喜欢吗”
纪凡点头,掏出小册子写道“在南方,很少见到这样大的雪。”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中了傅明渊的笑点,他眉宇舒展开来,露出一个如春雪消融般的笑容。
“说起来,我曾听常驻南极的前辈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傅明渊腾出一手,随意拨弄着车载音响的开关。
这里自然是收不到无线电信号的,音响随着指尖的动作沙沙作响,倒像是另一种神秘的拨弦乐器。
纪凡“”
“在其他地方,我们介绍自己,总会说,我来自中国,他来自美国,或者她来自法国,对不对”
纪凡点了点头,视线微微下移,停留在傅明渊鼻梁的弧度,眼睛里流露出一点疑惑所以呢
“但是南极不一样,这是一片非常特别的土地。”傅明渊松开手指,沙沙声突然停了。
他微微偏过头,唇角几乎蹭到了纪凡的发丝,轻声道“在这里,我们都来自北方。”1
一片脱离纷争的净土。
没有国籍,没有人种,没有战争。
在这里,我们只是人类,我们全都来自北方。
纪凡猛地侧过头,心中像是藏了根细弦,被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嗡鸣不休。
“你很喜欢这里”纪凡写完,仰头望向身侧的人。
“自然是的。”傅明渊淡淡道,“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回来。”
“不害怕吗”
傅明渊又笑了,意有所指地道“现在不怕了。”
说着,他瞥了纪凡一眼。
视线藏在护目镜后看不分明,纪凡却突然感到了一股温和的暖流。它充盈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的灵魂剥离了肉体,在这片孤独的荒原上飘飘荡荡,像一只得意忘形的风筝。
而纤细的风筝线,始终被另一个人紧拽在掌心里。
“到时候,我能陪你一起来吗”纪凡鼓起勇气写道,“可以吗”
傅明渊攥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紧,半晌,缓缓放松,自言自语般喃喃“你总是这么”
少年的目光非常清澈,眼尾上挑,脉脉含情,带着说不出的勾人意味。
当他认认真真盯着什么人的时候,几乎要让对方产生错觉,好像自己是他的唯一。
傅明渊刹住话头,镜片后的凤眼眯了起来,眸色深深“记住,我不接受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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