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这个人, 到底是谁”秋雨桐忍不住问道。
肖五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沉沉的,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揣测而已。”
秋雨桐又追问了几句, 肖五还是不肯说,只得作罢。
这天晚上,秋雨桐睡在禅房的硬板床上, 翻来覆去了许久, 总是睡不着。
他脑子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想着白天听到的那些对话,他想着肖五的种种推测, 按照清慈大师和掌门师兄的说法,凶手应该就是归无涯, 可是肖五所说的疑点也很有道理, 如果凶手是归无涯的话,为什么无尘大师临死前,会面带微笑
秋雨桐想了许久,还是不得其解,直到三更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仙盟大会的日子便到了。
这天一大早, 秋雨桐起床之后, 便和肖五一起, 来到了南山寺大雄宝殿正前方的大广场上。
南山寺占地甚宽, 而这个广场,更是足足有数顷大小,广场的地面,全部由十二斤重的水磨青砖铺成,平整宽阔,极有气派。
此时此刻,只见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早已挤满了上千名修士,大大小小的门派鳞次栉比,老友亲热攀谈,仇人互相瞪视,引见的引见,避让的避让,简直热闹非凡。
南山寺的数百名知客僧,不断在人群中穿梭着,引着各路客人,到各自门派的位置坐下,是以虽然人多,倒也井然有序。
“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秋雨桐不由得感叹道。
“确实挺热闹的。”肖五也点了点头。
远远望去,只见广场之上,玉琴宫、毒龙教、极乐宫、六刀门、青山派、长海门、再加上各路散修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大小小的门派,几乎把偌大的广场挤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形形色色的修士们,如今都十分兴奋,眼巴巴地望着广场前方那个地方,有一座高大宽阔的演武台。
待会儿,好戏便要开场了。
不多时,只听一个悠扬的声音,高声唱道“南山寺住持方丈,清慈大师到朔雪城掌门人,谢城主到”
随着这声音,清慈大师引着谢晚亭一行人,出来了。
广场上顿时一阵骚动。
“是谢城主”
“朔雪城果然早就到了”
“朔雪城和南山寺向来交好,早到也属正常。”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谢城主和归岛主一战”
“你难道没听说过吗上一次的朔雪论剑,谢晚亭被废了双腿,从此只知吹箫,对打斗退避三舍,连剑也不拔了”
“是啊,我觉得,既然如此,他那柄止戈,便不应该占着论剑谱第三的位置”
“嘘,你小声点儿,想找死吗”
清慈似乎听见了一些议论声,忍不住看了谢晚亭一眼,神色略有些尴尬。可是作为当事人,谢晚亭的脸色倒是淡淡的,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涵养甚好。
“谢城主,这边请。”
“清慈大师,你也请。”
清慈引着谢晚亭和朔雪城众人,在玉琴宫旁边的位置安顿下来。
“晚亭,近来可好”林郁容眼睛微微一亮,赶紧跟谢晚亭打了个招呼,又十分努力地笑了笑,那笑容几乎有些讨好了。
谢晚亭并不回答,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对林郁容微微颔首。很显然,这位朔雪城主,对自己这位曾经的至交好友,并不十分热情。
“听说谢城主和林宫主交情甚好,我看着怎么不像啊”
“我听说,好像是掰了吧。朔雪论剑之后,林郁容被归无涯吓破了胆,道心尽毁,把玉琴宫的面子丢了个精光,谢晚亭早就瞧不起他了”
“诶,说到归无涯,怎么北海剑派还没到”
“嗨,升仙岛主架子一向很大,迟到也属正常。”
“也是哦”
修士们正低声议论纷纷,忽然间,天际传来一声极其清亮的长啸“海上升明月”
这一声长啸中气十足,远远近近的群山,都荡起了隐约回音,回音未落,接着又是几声应和的长啸“海上升明月”
“海上升明月”
“海上升明月”
众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北海剑派来了”
此时,秋雨桐已经带着肖五,到了朔雪城的地盘上,两人听见这啸声,不由得同时往天上望去。
“是归无涯”秋雨桐蹙起了眉头。
“应该是了。”肖五点头道。
谢晚亭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白玉洞箫,神色淡然,甚至并不抬头,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肖五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调开了目光。
“这归无涯此时才到,也是十分无礼了。”桑灵溪忍不住道。
白寒渊的神色,似乎也非常不以为然。
“掌门师尊,这北海剑派,当真是太嚣张了”杨若羽忍不住道。
“若羽,不得无礼。”谢晚亭淡淡道。
众人说话间,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剑光,如同流星一般从天际划过,那血一般的光芒,简直耀眼到了极点,而后轰然一声,正正落到了广场中央,正是归无涯
今日,这位傲慢的升仙岛主,竟然没有戴那个古银面具,直接将一张伤痕累累的脸,露在了众人面前,甚至还微微一笑,倒也十分坦然。
而后,随着“刷刷刷”几声轻响,又有数十柄灵剑在他身后次第落下,正是陈无伤、屠无畏,以及数十名二代弟子。
北海剑派这样直接落在广场之上,对于南山寺,是一种十分无礼的做法,众修士的神色,一时间十分古怪,有人吃惊地望着归无涯,也有人忍不住去看清慈的脸色。
“诸位道友,久违了”归无涯似乎不以为意,十分随意地拱了拱手,神色傲然。
“归岛主。”清慈淡淡道,并不回礼。
谢晚亭略微点了点头“归岛主。”
而谢晚亭身后的徐冬青,则死死盯着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简直恨不得扑上去,直接咬掉对方一块肉。
而旁边那位玉琴宫主林郁容,脸色陡然变得十分苍白,甚至低下了头,似乎不敢去看归无涯,林逐风瞥了一眼懦弱的哥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余众修士也神色不一,有人恭谨地弯腰回礼,有人谄媚地堆起笑容,有人默然不语,有人十分不屑。
归无涯拱手一圈之后,北海剑派便在广场旁边找了一处空地,又搬来一张硕大的太师椅,归无涯泰然坐下,神色自如。
广场上安静了片刻,又有不少八卦之人,开始窃窃低语。
“咳咳,真是好大的架子”
“听说他闭关多年,想必又有精进了”
“上一次,他就差点拿到仙道盟主令,这次多半是志在必得。”
“可是,我听说,那位魔皇也要来,这事儿还真做不得准。”
“那魔头说是要来,可现在还没现身,我看这所谓的新任魔皇,搞不好也是个绣花枕头,放两句狠话罢了。”
“也对”
说话之间,时辰已经到了。
“当当当”一名高大的僧人,缓缓敲响了广场旁边的一口黄铜巨钟,随着这悠扬的钟声,偌大的广场之上,顿时一片寂静。
清慈缓步走上演武台,一张清癯的脸上,神色极其肃穆,而后,这位南山寺住持沉声道“阿弥陀佛,承蒙各位朋友大驾光临,贫僧这里有礼了。”
他说着便双手合十,深深施了一礼。
众修士纷纷起身还礼“清慈大师客气了。”
清慈施礼之后,又从身边的小沙弥手中,接过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沉香木描金盒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乌黑的令牌。
“是盟主令”有人低声叫道。
秋雨桐凝神望去,只见那令牌约莫一尺余长,通体乌黑,看着非金非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令牌上面布满了繁复的花纹,以及一行清晰的小篆
“仙道盟主令”。
清慈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将那枚乌黑的令牌高高举起“此乃仙道盟主令,持令者即为仙道盟主,从此号令修真界,惩恶扬善,造福苍生。”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嗡”的议论。
“果然是仙道盟主令”
“号令修真界,啧啧”
归无涯紧紧盯着那枚令牌,眼中精光四射,简直想将这仙道盟主令,一把抓到手中,而谢晚亭甚至并不抬眼,似乎对这枚令牌不太在意。
桑灵溪饶有兴趣地望着那枚令牌“这令牌看着也没啥特别的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拿了还得多干活儿,不划算。”
白寒渊淡淡道“幼稚。”
桑灵溪立刻不服气了“嘿,二师兄,你倒是说说,这令牌是能吃呢,还是能穿啊”
秋雨桐“”
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位师兄还没忘记斗嘴。
清慈大师又说了几句,而后才道“本次仙盟大会,规矩和往年一样,无论哪门哪派,也无论资质辈分,都可以下场随意挑战,最后的胜者,即为仙道盟主,得此仙道盟主令。”
虽然早已料到了,规矩应该不会变,但众人还是不由得一阵议论纷纷。
“啧啧,还是老规矩啊。”
“随意挑战这么说,先上去的可不划算啊。”
“是啊,那可是车轮战,我可不愿意。”
“怎么,难道你还想上去不成是想打谢晚亭白寒渊呢,还是想打归无涯陈无伤啊”
“我就说说而已,你什么意思”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看,谢城主和归岛主,好像都没有动静”
确实,当清慈宣布规矩之后,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全都没有丝毫动静,一个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显然并不愿意先下场,当其他人的试刀石。
“诸位有意的道友,尽可下场一试”清慈又高声道。
广场上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忽然有人大喝一声“让洒家来试试”
随着这极其粗豪的声音,一名高大的头陀,轻盈地跃了出来。
这头陀极高极壮,一双牛眼宛如铜铃一般,满脸凶相,披头散发不说,还大敞着胸口,露出一大片毛茸茸的胸毛,手里又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月牙铲,看起来实在不大像个出家人,不过,他虽然极为高壮,但身法却十分轻盈,而且目露精光,显然颇有道行。
“原来是他。”秋雨桐不由得轻轻扬了扬眉毛,他在药王庄曾经见过此人,只是不知道对方姓名。
“的确是”肖五微微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没说下去。
清慈双手合十,沉声道“不知大师名号”
“洒家便是岭南元空”莽头陀大声笑道。
有人失声惊呼“是元空和尚”
“是哪个吃人头陀”
“哈哈,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不知谁敢上去招惹这疯子”
“谁要跟他打啊,怕不是想被他吃了肉去”
原来,这元空和尚,是岭南的一名散修头陀,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云台山做过绿林大盗,不知道杀了多少过往商户,后来偶然被一名高僧点化,居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云台山出了家,之后又开了灵窍,有了修为。
可是,他虽然身为佛修,但却不戒荤色,甚至有人传言,他通过生吃修士血肉,来提高修为,因此名声极差,被称为“吃人头陀”。
“谁来与洒家一战”元空将手中的月牙铲,徐徐转了一圈,大笑道,“一群脓包”
这一下,登时便有人忍不住了,轻身跃上了演武台“贫道来会会你”
来者是一名脸色铁青的干瘦道人,他说话之间,手上一柄雪白的拂尘,已经挟裹着凌冽的灵气,带起一团偌大的白色虚影,向着元空迎面而去
那白色虚影呼啸而来,竟然是一只九尾灵狐
原来,这柄拂尘是用一只九尾灵狐的尾毛所制,九尾灵狐的魂魄也被囚在拂尘之中,竟然成了一件绝佳的攻击法宝
“嗷”那九尾灵狐一声嚎叫,露出了雪亮的獠牙,可是元空竟然毫不在意,甚至并不躲避,只是赤手一抓,竟然将那拂尘直接抓在了手里
他拽着拂尘,往下狠狠一掷
“啊”那道人尖叫一声,连人带拂尘,被元空狠狠摔在了坚硬的水磨青砖上,整个人头破血流
“哈哈哈哈哈你也配与洒家过招”元空纵声长笑,又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直接握着道人的脑袋,将他提了起来。
“不好”秋雨桐忍不住叫道。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元空手上微微用力,那名道人的颅骨,简直犹如薄薄的瓦片一般,直接被他捏了个粉碎,红红白白的东西流了一手,登时腥气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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