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宴瑶池(2)

    第十四章、宴瑶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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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太后战到酣处,忽而被搅扰了兴致,不由得微微地皱起了眉,问道:“怎么回事?”

    容晚初就顺势站起了身,道:“我去看看。”

    郑太后笑着骂道:“赢了我的钱,紧着溜的想走。”

    容晚初莞尔。

    她指着手边的一小摞银锞子,回头吩咐道:“去拿了银子到尚膳监去,教他们添几样拿手的面果子茶点来,就说是太后娘娘的恩典。”

    宫人忍着笑意,脆生生地应了声:“是。”

    容晚初眼风微微一扫,不远处的软椅空荡荡的,原本下了桌以后就倚在那里望风的甄漪澜不知何时不见了。

    宋尚宫察言观色地笑道:“德妃娘娘这样聪慧,也看了这许多时候,不如上来顽上一回。”

    转瞬间就有了安排。

    容晚初就笑了笑。

    阿讷抱了她的大毛斗篷来,替她披在了身上,扶着她出了门。

    三间轩阔的画舸,用链锁和浮梯搭着连在一处。

    嘈杂的人声从旁边那一艘上传过来,连同隐隐的水花声响,容晚初微微蹙起了眉。

    她过了浮桥,迎头有个小宫人正埋头往这个方向跑过来,脚步匆匆的,阿讷眼疾手快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小宫人把阿讷撞了个趔趄,惊呼着抬起头来,对上容晚初微凉的视线,一时眼泪都要下来了,道:“娘娘,您救救我们昭仪娘娘吧。”

    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容晚初的脚下。

    容晚初初时只以为是宫人嬉闹,没有想到当中怎么会有个秦昭仪混在里头。

    她问道:“怎么回事?”

    一面就向船上走。

    那小宫人其实并不识得她,不过是见她衣饰俨然,猜测她该是同时进宫的贵主,此刻见她全不怕事,一面有些欣喜,一面又有些惴惴,道:“我们昭仪娘娘先时就在这里赏景,没想到后来贤妃娘娘驾临,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们昭仪娘娘就掉进了水里……”

    话也说的不甚清楚。

    容晚初微微蹙眉,问道:“昭仪既落了水,怎么不立叫人下去救人,反而叫你出来乱跑?”

    那小宫女追着跟在她的身后,小声道:“贤妃娘娘并不许人下去救我们娘娘,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

    容晚初已经绕过舱室,走到了船舷的另一侧,不须她的回答,也看到了场中的情景。

    一众宫娥环绕中,贤妃甄漪澜叉着手,面上笑容冰冷冷的,坐在靠椅里俯视着湖水。

    那一处原本有个小梯子,是方便大船和小舟上下交通的,这时梯子不知道教何人收了去,湖中有个人在水面上挣扎着载浮载沉,冬日里衣裳暄厚,浸了水更加沉重,加上湖水冰冷侵人肌骨,容晚初过来的顷刻之间,就看到她已经颇有不支之态,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小了,眼看着就沉了下去。

    大约是甄漪澜说了什么话,而秦昭仪进宫时日又短,尊卑有数,而亲疏未定,夕云宫的宫人和画船上原本的粗使下人一样,鹌鹑似地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湖中的人挣扎哀呼,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动作。

    容晚初微微色变。

    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甄漪澜听到声响,微微侧目看了过来,笑着站起了身,唤道:“贵妃娘娘。”

    容晚初微微颔首,没有应她的话,只是抬了抬下巴,向着那些站在角落里的船上宫侍吩咐道:“还不去扶了昭仪娘娘上来?”

    她神色平静,而声音有些凛冽,被她目光扫到的人头皮都有些发麻,不敢犹豫地缚了外裳,“扑通”“扑通”跳了下去。

    甄漪澜面色微变。

    她道:“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水易生险,能在船上服侍的内侍都有好水性,七手八脚地游到了秦碧华的身边。

    秦昭仪本身亦通水性,不然也撑不到这个时候——此刻还有些意识,知道自己被搭救了,放松了身体,由着众人拖拽着她往船上来。

    容晚初看到这里,才徐徐出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盯着甄漪澜,问道:“我且问你,秦氏何罪?”

    甄漪澜回视着她,含笑道:“她与我不敬。”

    容晚初音调不高,神态也不严厉,但莫名地有些幽深迫人之态,复道:“她有何不敬?”

    甄漪澜先时还能与她对视,到这时忍不住偏头扶了扶头上的赤金步摇,借机避开了她的视线,淡淡地道:“见尊不跪,是为不敬。”

    容晚初就微微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叫了声“阿讷”,问道:“见尊不跪,依宫规当如何处置?”

    阿讷屈膝道:“当闭三日。”

    容晚初笑了一笑,一字一句地道:“我还当是当死!”

    甄漪澜面色就稍稍地变了变。

    她身后的大宫女翡翠忍不住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娘娘不过是使昭仪娘娘跪一跪,谁想到昭仪娘娘就这么自己掉了下去。我们娘娘还当是昭仪娘娘自己爱下去游水,才没有教我们拦着……”

    容晚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翡翠微微窒了窒,后面的话就难以说下去了。

    容晚初就看向那个跑出去撞到了她面前的小宫女,问道:“可是这么一回事?”

    那小宫女偷眼瞄了场中的几人一眼,又有些惊恐似地缩了缩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下去的,但贤妃娘娘身边的人拦着,不许奴婢们下去救人……”

    容晚初微微抬手,阻止了她说下去的话。

    秦昭仪已经被拖上了船,湖水冰冷,她的衣裳头发都湿漉漉的,紧紧闭着眼,面色苍白泛青,被抬进舱室中照料,途经之处洒下一条长长的湿痕。

    容晚初淡淡地道:“今日太后娘娘兴致正好,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惹了她老人家的霉头,是为不孝。明知其中不妥,还要为一时之气自损声名,是为不智。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她凝视着甄漪澜,道:“令我不齿。”

    甄漪澜转过了头去。

    跟着众人进屋查看秦昭仪情形的阿讷回到容晚初的身边,小声道:“娘娘,女医已经赶了过来,昭仪娘娘没有大碍。”

    容晚初颔首,也不再多说,对着甄漪澜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自会去向太后娘娘复命,你好自为之。”

    没有再看她一眼,带着宫人转身离去。

    少女清冽如含碎冰的声音停歇了,半晌都没有再响起。再另一边的船舱中,李盈悄悄吁了口气,偷眼看着殷长阑平静如湖的面色,一时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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