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狮儿(1)

    第四十五章、雪狮儿1

    阿敏也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何氏的惊愕掩饰得很快,依旧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她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跟一个洞彻人心的主子有什么不好

    只要自己忠诚, 总归不会太过狼狈

    她高高地翘着嘴唇,满面笑意地迎了上去,道“有劳何姑姑了我们娘娘知道您最是第一等的麻利人,特特交代我在这里等着,免得耽搁了您”

    何氏原本安心在贵妃娘娘面前一展自己行事的周全妥当, 没想到却全落进容贵妃的意料之中, 心下不免微微有些激荡。

    她久处宫闱多年,很快就把这一口气缓了过来,同样笑吟吟地同阿敏见了礼“都是些分内之事,贵妃娘娘却如此的体恤,实在是仁恩深泽。”

    便由阿敏引着路, 将身后一众宫人都带到了西配殿里。

    阿敏在行走之间也暗暗地留意着何氏带来的这一批宫侍,不由得在心里微微地点了点头。

    传信的宫人快步往主殿去了,小宫女进来拨了拨炉中的炭, 虽然是一处向来闲置的配殿, 但炭炉都烧的热热的,屋子里倒比寻常宫人的值房还要暖和些。

    阿敏就注意到有宫人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脚,呵出一口气来。

    凤池宫如今在这紫微宫里,也算得上是第一等的堂皇富贵之处了。

    见识过、经历过, 谁会不想留下来呢。

    阿敏微微地笑了笑。

    殿中没有漏壶,众人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都只是静静地等着, 那前头进来拨炭的宫人又端着个小木匣进了门,手脚利落地从匣子里取了香饼,投进四角的香炉里升起火,微甘的果木香气就从兽口中袅袅吐了出来。

    阿敏笑吟吟地道“娘娘要到了。”

    她声音不高,只在前头几名宫人才听到了她说的话,原本还显得十分从容的,这时也不免生出几分心绪不定之感。

    少顷,殿外果然响起一丛轻盈的脚步声。

    容晚初搭着廉尚宫的手,由一众宫人拥簇着进了门。

    她手中还握着那一册何氏递上来的名录,等众人都行过了礼,就浅浅地含笑道“本宫瞧着这册子上有第一等的八位,都来给本宫看一看。”

    就有八名宫人微微垂着头,离开队列单独走了出来。

    这八个人一横列地往当地下一站,容晚初就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也太过审慎了些。”

    八人都是一般的高矮,身形纤娜,行止进退都十分的有法度,但颜色俱不过清秀而已。

    何氏也知道自己选的是什么样的人,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

    宫里主子身边服侍的人,往往显出两般分歧来。落在寻常使唤的宫人身上,往往是越平凡越好,如此站在正主的身边,才能不夺走一点风头,单单显出主子的颜色来。

    还有些是颜色极出挑的这样的侍女往往是主子娘家带进来,或是特意地遴选、收服了,与其说是服侍的人,倒不如说是主子固宠的臂膀。

    纵然总有许多这样的人一跃就飞上枝头,反而将旧主踩在脚下,但富贵险中求,也总有更多的人,选出更多这样的丫头来

    难道容贵妃要的也是后一种

    难道连她这样的颜色,也需要这样的人

    何氏心中并不觉得如此,就听容晚初含笑道“倒不必如此,本宫不忌讳这个。”

    何氏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自作主张,请娘娘降罪。”

    容晚初笑道“何大人总是这样的谨小慎微。你何罪之有”

    她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也无意将身边的人都选成清汤寡水的一片绿叶。

    难道花园子里头别的花都折了,单留下一朵就显得好看

    她笑道“身边都是美人儿,日子过得花团锦簇的,心里头也欢喜些。”

    何氏将目光微微地一旋,也不由觉得有些失策。

    这八个人就是与阿敏比起来都不免显得平凡,站在国色照人的容晚初面前,就仿佛一颗珍珠照了环周鹅卵。

    相差得太远,连衬托都显不出来。

    何氏心中的千回百转,容晚初并没有多关注。

    这些个宫女里头原也并没有她熟悉的人她上辈子多倚仗阿讷和阿敏,身边添人已经是阿讷身故之后的事,那时会送到她面前的,与眼下这些人早就不是同一批了。

    她将手里的名册随意地卷了,支着颐道“二等的且出来给本宫看看。”

    这一等也是八人,果然不出容晚初的所料,比起名列一等的同僚,这一批就显出容光来。大约只因为容色的缘故,才被判到了二等上。

    容晚初就不由得点了点头,将这一拨人的籍贯、出身扫了一遍。

    何氏是个聪明的人,如今又是有心向凤池宫示好的时候,选出来的人都是实打实的出挑,尤其是二等这一组,因为当时定了主意是做配的,样样都格外的精心,一色是民间清白殷实之家选送,同各宫都没有什么牵扯也是未雨绸缪,倘或真的中选,好便于新主掌控的意思。

    容晚初就随手点了两个,笑道“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在本宫这里侍候”

    被点名的两个人大约也没有想到会轻易中选,从队列里站出来的时候,面上还有些隐隐的不可置信。

    左边的一个眼睛里都放出光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道“奴婢愿意”

    她右边的另一个人就慢了半拍,伏下身的时候,左脚和右脚还打了个磕绊,跟着磕了个头。

    容晚初笑道“倒不必急着磕头。”

    她笑盈盈地道“本宫这里规矩多得很,只怕并不是人人都受得住。”

    她叫了一声“阿敏”,侍女就知机地站上前来,语气平淡地将凤池宫各色里的规矩,从五更头里起床,到人定后安置,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

    阿敏诵着规矩的时候,底下的人都立起了耳朵听着,随着她越说越多,就有人面上忍不住生出觳觫之意。

    被容晚初点了名的两个人站在最前头,垂着头恭恭敬敬,姿态也十分的认真,全然没有露出一点怯色来。

    阿敏说过了话,就屈膝给容晚初行了个礼,又温驯地退回了她的身后。

    容晚初看过了她们的表情,也没有问担不担得住,只温声道“我这里单要忠诚两个字,服侍得好,将来自然送你们出宫,清清白白地去做正头娘子。”

    她说了这个话,神态温和,语气暄煦,但里头的意思却昭昭若揭。

    连何氏也忍不住抬眼来悄悄瞄了她一眼。

    选的分明都是绝色,说出话来却像是一个边都不肯给皇帝沾一下似的。

    竟没有听说贵妃娘娘醋性这样的大。

    她就这么有自信

    容晚初话语中的意味并不是只有何氏一个人听明白了。

    左边的那个宫人面上霎时就忍不住紧了一紧,将头更低地埋了下去。

    容晚初已然微微地笑了笑,抬指虚虚点了一点,道“你回去。”

    那宫人登时有些慌乱,膝下一软,重新跪了下去,连连地叩首道“娘娘,奴婢绝无二心,娘娘恕罪啊娘娘。”

    就这样被贵妃逐了出去,往后就是再回到尚宫局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收场了

    容晚初不以为意。

    人有了志向,也总要为自己的志气付出一点代价。

    她把后头的六个人又打量了一遍,心里还微微有些遗憾。

    可惜前头那个宫女的脸,确实比旁人出色一些。

    她这样微微蹙了眉梢,显出些微的踌躇之意,站在一排人最左端的那个宫人就好像忽然有了勇气,低声道“奴婢愿意服侍娘娘。”

    她声音还有些颤抖,低低地垂着头,手还能保持端住的姿态,但绞在指间的帕子都揉皱了,她道“奴婢必定忠心耿耿,为娘娘为娘娘赴汤蹈火”

    容晚初还记得这个宫女,前头她点了二等的人上前来,人人都跃跃欲试的,独她缩着头,仿佛生怕被看中了似的。

    到听见说“清清白白地送出宫去嫁人”的时候,反而往前头来了。

    她向来不怕给人第一次机会

    容晚初就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你就留下来吧”

    她说着话,就站起身来,拢了拢肩头的披风,道“余下的事,阿敏和廉姑姑商量着做主就是了。”

    众人都没有想到她这样轻率就做了决定,不由得有些瞠目。

    许多人暗暗地咬紧了牙,深悔自己没有跟着自荐,白白地错失了一回机会。

    满殿的人眼睁睁地看着的时候,容晚初已经重新被一众宫娥簇着,如来时一般步步生香地出了门。

    阿敏微微地笑了笑,轻轻咳了一声,拉回了何氏的思绪,温声道“何姑姑,不如我们继续吧”

    何氏看着她笑容满面的脸,身上忽然微微地生出些瑟缩寒意来。

    凤池宫里新添了宫人,没有为容晚初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同。

    反而是那名“黑月”高横刀的妹子正式在容晚初身边入了职,让她觉出些新鲜来。

    暗卫少女双名忍冬,容貌与乃兄酷似容晚初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她与高横刀不是分别被收养的义兄妹,而是两心一应的双胎据她自己说,她是黑月传承二百年里唯一的一名女成员。

    “那个时候觉得有一点苦,但现在就不会了。”

    她有些赧然地对着容晚初笑了一笑,容晚初才看到她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没有受过淑女的庭训,在生死场里顽强生长起来的少女,笑的时候也不会懂得“笑不露齿”的规矩,反而显出肆意的可爱来。

    她的性子也是容晚初喜欢的,见她目光总是落在茶桌上的小攒盒里,就把整盒都推到了她面前去,问道“爱吃这个点心”

    忍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能吃。”

    “义父教导过,吃甜,会容易分不清尊主召唤的声音。”她十分认真地道“这是我们的命。”

    “黑月”,就是为令主而存在的。

    容晚初没有强求她。

    忍冬同容晚初说了一回话,就静悄悄地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阿敏在帘子底下告了声罪,才端着托盘进了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两名新进的宫人贴身的侍女担起了调教新人的担子,平日里减了的规矩都一样一样地重新立了起来。

    容晚初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地笑了笑。

    阿敏上过了茶,屏退了身后的两个人,低声地对容晚初道“府里递进来的消息,大公子不日就要到京了。”

    容晚初手中的盏盖同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

    “哥哥回京了”

    她有些愕然,最先生出的并不是惊喜,而是微微的惊惶之感“是大军班师回朝,还是他一个人回来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回京来出了什么事”

    阿敏原本是抿着唇微微地笑着的,被她这样一连串地问了几句,也不由得战栗起来,低低地道“传的消息也是语焉不详的大公子吉人天相”

    容晚初被她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因着容婴与容玄明一同出征的缘故,脑子里下意识地先想出些坏事来,缓缓地定下神,才道“罢了,是我想岔了。”

    说来也是讽刺,柳惜为容玄明生了两个孩子,无论是容婴还是她自己,资质都胜于旁人。

    容玄明从来没有真的放弃过把容婴变成他的“继承者”,承担起容家下一代的荣光。

    在容玄明身边的容婴,或许比留在京城,面对容玄渡和容缜的容婴,都更加安全。

    容晚初微微有些怅然。

    她低下头去,清冽的茶水在喉间一滚,余下淡薄的苦意。

    翁明珠的身体好了许多,小心翼翼地递了消息进来,说晚膳就留在偏殿独自用了,不来打扰容晚初。

    容晚初收了信,微微地笑了笑,看着屋里低眉顺眼的侍女,若有所指地道“也不知道都得了些什么好处。”

    阿讷和阿敏都静悄悄地,仿佛都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有接她的这句话。

    容晚初就招了招手,叫了声“廉姑姑”,笑盈盈地道“去尚膳监传句话,就说今儿晚膳,凡是送到我这里的汤,一色都要甜的,不许有别的口味。”

    陛下最不嗜甜

    廉尚宫在她身边服侍了这些时日,也早就知道了这一点,闻言不由得忍了笑,应声就退出去了。

    宁寿宫里,十二皇子躺在床上的围栏里,口角微涎地睡熟了。

    殷红绫把拨浪鼓丢在一旁,自己站起身来。

    她起身的时候,姿态有些微微的困顿,在床帏上拉扯了一下,才借着力道站住了,重锦的帷幔不堪承重,隐隐发出极低的裂帛之声。

    身后的宫人沉默地搭住了她的臂,稳住了她的身形。

    殷红绫站稳之后,却反手便将她挥开了,有些不耐烦地道“我没有事。”

    那宫人吃尽了教训,这时只是一言都不发,屈着膝稍稍退了两步。

    殷红绫面色有些阴翳,忽然问道“他进了宫是不是”

    那宫人是她住进了宁寿宫之后,才被郑太后点给她的,并不能处处地合她的心意,这时也只会沉默地低着头。

    她有些不耐地侧头睨了一眼,抽身往自己的房间里去。

    她走路的姿势也有些不稳,前头几步走得急了,身形微微有些趔趄,她自己心里清楚,后头就慢慢地放缓了,乍看上去也如平常人似的。

    她却紧紧地咬住了牙,进了门,就直奔妆台前去。

    郑太后待她亲善,虽然旧日里赵王府的不尽豪奢并不能带进宫里来,但从她进了宁寿宫以后,这些日子也私下里添补了她许多首饰,上下六层的抽屉都装满了,随着她随手抽拉,就有各色珠玉的光华流溢出来。

    殷红绫把每个抽屉都翻了一遍,才从最底下翻出一支牙白的短簪来。

    那簪子触手生腻,但造型简单,簪头雕的是天狼扑月,不像是女郎的妆饰。

    殷红绫把那簪子细细地看了一回,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目光就向多宝格上逡巡一遭,拿了个乌金石的镇纸,在手里掂量了一回,就蹲在地上,一手高高地举着,重重地落在那枚簪子中间。

    身后跟着的宫人听得心惊肉跳的,低声道“郡主,莫要伤了您的手,交给奴婢来罢。”

    殷红绫充耳不闻地抿着唇,用力地砸了四、五回,那只簪子终于从中腰断成了两截。

    她随手把那枚镇纸丢到了一旁去,从妆台上抽了张帕子,又将那两截断簪都看了一回,才把簪尾的那一半包进了帕子里,侧过头去,一双黑漆漆的眼注视着身边的宫人。

    宫女微微有些瑟缩,低低地唤了一声“郡主”。

    殷红绫忽而笑了起来,道“怕什么又不要你做什么事。”

    她把那只包着断簪的绢帕丢了过去,那宫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听她冷冷地道“你去把这个交给值宫门的龙禁卫,就说,这是我要送给容缜的。”

    那宫人身子都微微地抖了抖。

    殷红绫蹲坐在地上,那宫人也只能跟着跪在一旁,这时满面都是难色,低声道“郡主,地上冷,您先起来罢。”

    殷红绫却忽而间抬高了声音,厉声道“去”

    殷红绫起居的内室同殷长睿睡下的房间不过是一殿之中东西两间,那一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响起小孩儿被惊醒的哭声。

    殷红绫面上微微显出些疲色来。

    她身边的宫女也不敢再出声,就对她屈了屈膝,当真匆匆地转身走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殷红绫又怔怔地坐了片刻,才撑着地站起了身。

    她敛去了面上的神色,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东间去。

    负责服侍十二皇子起居的女官在她出门以后回到了房里,这时已经安抚住了殷长睿的哭泣,她将小皇子抱在怀中,委婉地道“郡主,殿下今日没什么精神。”

    殷红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要来教导我”

    那女官被她这样说了一句,不免顿了顿,就低下了头。

    殷红绫微微冷笑了声,就回身仍旧出了门去。

    九宸宫前殿的茶房里,却相对坐了两个年轻男子。

    两个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容颜犹有几分相似,但一个穿了件禁卫指挥的官制锦袍,眉眼间颇为闲适,顾盼就生出少年得志、俊俏风流之意,一个身上尚带着几分仆仆风尘,垂着眼睑一语不发地喝着茶,沉默和肃杀就冲淡了他面目间的俊美。

    这两个人坐在房中,谁也没有说话,一旁服侍的宫侍都只敢蹑手蹑脚地近前来换一点茶,生怕弄出一点响动,就惊破了空气底下的暗流。

    李盈笑盈盈地出现在了门口。

    “容小将军,容三公子。”他仿佛没有感受到什么气氛似的,躬身行了个礼,道“陛下召容小将军觐见。”

    容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盏托上,就站起身来。

    瓷器相击,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对面的锦袍青年轻轻地笑了一声。

    容婴没有给他张口发言的时间,就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茶房的门。

    “容小将军一路辛苦了。”李盈追在他的身边,含着笑意暗示道“您回了京,贵妃娘娘一定欢喜极了。”

    容婴却目光微微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这个阉奴,态度未免有些过于殷勤了。

    李盈对他审视的视线恍如不觉,就笑容满面地替他引着路。

    容婴一时有些拿不准其中的意思。

    他离京之前,心里最牵挂的就是唯一的胞妹,偏偏那时容晚初刚刚进宫,皇帝却公然伤了她的脸面,好好的小姑娘,竟就生出几分厌世疏离之相

    他微微蹙了蹙眉。

    宽敞的抄手游廊里,有人同样被内侍引着,迎面从里往外来。

    李盈立住脚,向一边侧了身子,恭敬地道“程大人。”

    对面的人捋着短须,笑呵呵地点了点头,道“李内相。”

    他髭须青茂,额方口阔,身材允称高大,穿着件苍青色的长袍,并不是朝官的服色,但态度全然不拘束,相反还颇有些坦荡自在,容婴站住了脚,犹然有些不可置信地道“程大人”

    那人笑着道“小容公子,听闻如今也随容大人出征,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英雄出少年。”

    被人与容玄明绑在一处提起,已经不足以让容婴生出波澜。

    他微微地垂下眼,心中却因为来人的出现,霎时间翻天覆地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殷七再忙也要陪媳妇吃饭,媳妇也是。

    晚初来蹭饭的不配有汤喝。

    容婴怎么回事我只是出去了一趟为什么一回来全世界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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