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从者之后, 藤丸立香看到面前倍受破坏的土地,开始心虚, 然后听从安倍晴明的建议在大天狗赶来前先一步溜了。
两仪式消失之前嘴上扬着淡淡地笑容, 难得没有捉弄藤丸立香,她告诉他剩下的敌人已经顺着水流逃走了,此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在死的概念面前, 哪怕是不会思考的生物也会依循着本能恐惧而躲避, 两仪式具有的直死之魔眼可以直接看见物质上的“死之线”,只要轻轻挥刀, 就可以赋予一切宁静的死亡。
这样的目光太过凌厉,短时间内海国都应该不会再来黑夜山作乱。
安倍晴明让藤丸立香去看了一眼可以被布置阵法的地方,海天逆转之术的阵法果然没有被海妖画下,背上的巨石总算是可以卸下一块了。
“要是海鸣亲自过来怎么办”藤丸立香问。
小纸人说“大天狗其实也不是非常死板的妖怪, 只要等下看到山中的痕迹应该就会相信我们的话了。现在海国把妖群分派到了各个地点,黑夜山的妖怪们应该也不会坐看自己的地盘被海妖攻占。”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另一头的阴阳师顿了顿“我在冥府。”
“哎”
“逢魔之原的问题并不大,只要管理好河道的防卫就可以了, 我在帮助玉藻前寻找一些东西, 以此来换取的他的帮助, 现在遇上了点问题,解决之后就会赶去七角山。”
藤丸立香点点头,就听到安倍晴明问他“你打算步行去大江山吗”
想到之前摔得稀烂的胧车, 少年的目光四下游移“这个嘛我还是有办法的”
似乎说有困难靠礼装, 安倍晴明翻了一个白眼, 也就没去计较那辆胧车的事情。
他们离开黑夜山的山道很长, 两旁林木幽深,密密叠叠的野草随微风浮动,身后怪诞妖异的凌峰离藤丸立香越来越远。
阴测测的风吹来,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突然记起自己曾骑着巨大的狐狸迅捷地走过这条路。
再往前几步,就有一阵如同记忆中清越悠远的琴声远远传来。
那位白发独角、面容清俊的琴师正坐在一块黑色的岩石上弹奏。
藤丸立香
是妖琴师。
藤丸立香惊喜地开口“妖”
然后他就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收声。
在前一周目的最后战场里,妖琴师因为他曾听了一场演奏的恩情出手相助,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总之时间流转,这一次这个性情倨傲又古怪的妖怪依旧与他相遇在山林中,清雅哀怜的琴音涟漪般散开。
一曲结束后,藤丸立香真心诚意地鼓掌夸赞“真好听”
听说很久以前,妖琴师和万年竹一样,都遇上了不惧怕他们、愿意听他们演奏的人类,他们的音乐非常动听,人类不知不觉就每日往返山间听了数十年,直到寿终正寝。对于妖怪来说,不畏惧自己的人类非常少见,于是就再也没有人听他们的演奏了。
妖琴说你听得懂他的琴,那你愿意听我吹笛子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帮你打那群海妖怎么样。
藤丸立香见到妖琴师又一声不吭地背起琴要走,扬声喊道“妖琴师等我从大江山回来,可以再来听你弹琴吗”
他没有去询问妖琴师有没有之前的记忆。
安倍晴明推测过大江山数百年来都是妖鬼生存之地,妖气旺盛,适合作为布阵的最佳地点,何况酒吞童子与茨木童子都曾是铃鹿山的敌人,所以哪怕是重来这一次,大江山也会成为大岳丸首要占领的地方。
但藤丸立香笃信自己这一次绝对会赢,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
这位倨傲的琴师还没走远,竟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藤丸立香笑了起来,他何止不再是一个人,他甚至拥有了千军万马
告别了妖琴师,少年兴致高昂地使用了新宿的avenr的赠礼疾驰。
灰白色的巨狼带着他朝大江山奔袭而去。
盛行于美洲传说中的狼王罗伯在这个时代有近似于妖怪的属性,作为某个节日之中的回礼,它只想带着藤丸立香驰骋于舒畅的风之中。
灰色的影子穿梭在山野间,哪怕路的尽头是妖鬼生存、海国即将攻来的大江山,藤丸立香也在这一次的搭乘中感到了愉快而自豪的情绪。
霜雪流转,雪童子紧随其后。即便他们还未能看到的远方开始有铅云结来,暴雨酝酿在天际。
三途川。
冥界空荡无垠,安倍晴明路过开满了无数艳红色花朵的。
他的手里有着从端坐于云端的阎魔手上得来的两个幼狐模样的魂魄,这就是他和藤丸立香所提到的需要帮助玉藻前取回的东西。
不过拦住他脚步的并不是冥府主人给他出的难题,而是在他返程途中,突然从花海之中飘起的一朵艳红的花。
开在三途川的花都带着剧烈的毒性,以防止有外来者惊扰到花海中的妖怪和死魂许多身带怨恨的魂魄不愿饮下孟婆汤转世,经常会在冥界四处哀嚎逃窜,然后被鲜艳的花海吸引,在此处沉眠,彼岸花便是管理这些死魂的鬼王。
安倍晴明曾经因为镇压过彼岸花麾下的荒骷髅,和彼岸花达成约定不会再被花毒影响,所以才可以毫无顾忌地路过这里。
现在轻轻飘到他眼前的花,说是来自三途川鬼王的邀请更贴切一些。
“我在你的身上听到了熟悉的悲鸣,阴阳师。”
花海的中间有一具巨大的,开满了花的白骨,坐在白骨上的花妖一身墨绿色的长衣,身边漂浮的屏窗浮动着骷髅之影,把此地映得诡异分明。
“悲鸣”安倍晴明迟疑道。
花妖的注意力并不在阴阳师的身上,她的目光在自己的花海里逡巡,轻声说“就像沉睡在花海中的死魂,他们有时还会做梦,那些悲鸣和惨叫经常会叨扰到我,也告诉我人类远比黄泉的水还要污秽。”
阴阳师一开始的确不清楚彼岸花说的是什么,直到提到“污秽”的时候,他才微微一愣,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桔梗星纹被点亮,中心纯黑的悲叹之种被束缚在安倍晴明的术式之中,玻璃球体上已经绽开了两道明显的裂痕。
在他拿出来的那一刻,一阵尖利的笑声从裂缝中传了出来,讥讽化作了无限的魔鬼的回声,让彼岸花的花海躁动不已。
上一周目平安京的黑海上,悲叹之种因为吸收了足够的力量,一个色泽荒诞的仿佛是遮天的影子一样的魔女从中孵化而出,轻而易举地就洞穿了库丘林ater强韧的身体。时曲重置之后,悲叹之种的状态应该回到藤丸立香只对付丧神们用过的状态,距离需要孵化的力量还差一半。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安倍晴明收下悲叹之种之后,藤丸立香看不见的地方,种子中的力量迅速充盈,回到了从未被重置的状态,他就知道自己需要支付的代价不可能那么简单。
为了让藤丸立香来到这个时代,安倍晴明答应愿望商店的老板净化这一个孵化着“魔女”的种子。
彼岸花挥手,花海的躁动停了下来,她注视着阴阳师,神情淡然“你们人类的灵魂究竟有多污秽,这个答案你也很清楚。”
安倍晴明露出苦笑。
死魂的哀嚎和魔女的尖笑是同源的,所以彼岸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悲叹之种。
而且三途川的鬼王清楚他根本就没有净化悲叹之种的办法,因为这份污秽太过强大,哪怕是得以净化,这份力量也将会变成一份等量的灵力,只要这个载体碎裂,过分强劲的力量都会席卷这个世界。
想要拯救这个被海国侵占的时代的代价就是手握等量的危险,安倍晴明迟迟没有恢复成全盛时期的成年姿态,也是因为分拨了大部分力量来压制这个“魔女”。
一筹莫展之际,白骨上花妖却落了下来,她手中带着盔甲的骷髅头颅拖着一节小小的尾椎游到了安倍晴明的面前,一口吞下了悲叹之种。
安倍晴明
“彼岸花你”
“管理这些死魂那么多年,多少我也有一些办法。”花妖的态度像是做了一件非常随意的事情。
“看在那个人类不错的份上,我可以帮你这个小忙。”
安倍晴明对她的说辞并不满意,皱起眉上前,正要说出阻止的话,却又忽然想到这位花妖似乎曾和大江山一起流落到时空缝隙之中,那个缝隙连接着藤丸立香的世界,这么一个线索串联起来,他凝重道“你是得到了什么提示吗”
“提示吗,算是吧。”
“”安倍晴明大惊。
藤丸立香会重视他的从者,阴阳师也会紧张着三途川的鬼王。
因为这样的提示可不会那么便宜,安倍晴明追问她“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安倍晴明,你还记得你曾经向我们描绘出来的那一个世界吗”
彼岸花转而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看到阴阳师一愣,又继续说“千年之后,你所描绘的那个世界仍然没有实现,你还要坚持吗”
“当然。”安倍晴明稍稍冷静了下来,谈到这一点他的态度向来决然,那是他所选择的道路,要穷尽一生去行走,没有尽头。
“但是这和净化这颗种子没有关系。”他再度追问“你付出了什么代价,彼岸花。”
作为维系阴阳两界平衡的大阴阳师,他不可能会让一只花妖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彼岸花听到了想要的回答,眉目浮现出了一点轻松之意,她笑了笑“代价吗,只是说了一些话而已。”
“真的吗”安倍晴明十分怀疑。
仅仅是几句话就能换取净化悲叹之种的提示,这个代价并不合理,但是鬼王没有必要说谎,女性扬起轻慢的笑看了他一眼,觉得阴阳师冒犯到了自己。
她又挥了挥手,分开了一条让阴阳师离去的路,继续回到白骨上,不再理会他。
安倍晴明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幼狐的魂魄离开,赶往七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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