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颜难得一夜无梦, 睡了个踏实,睡眠的世界黑暗、静谧、身体犹如坠入不着边际的棉花中, 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似乎有一个可靠的身影在他身旁一直守护着他。
第二天清晨自然醒来, 温珩已经不见踪迹, 只有身体传来的微妙感觉提醒他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
谢颜老脸一红, 赶紧起身去洗漱, 刚收拾完还没换衣服, 温珩便再次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谢颜看见温珩, 脑海中自然闪过昨夜的种种片段, 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温珩果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
“怎么起来这么早”温珩不知道谢颜脑子里在开什么小剧场,上前把人揽进怀里,“腰疼吗我让厨房给你热了早饭,再睡一会儿吧。”
“”谢颜被这句腰疼吗闹了个大红脸,明明实际年龄他比温珩还要大些, 此时却被吃得死死的。
感受到温珩的手又摸上了自己的腰, 谢颜一个激灵,赶紧抬头, “我今天真的有事, 你别闹”
温珩无辜, “我只是想帮你揉揉。”
“”
温珩再问,“你想到哪里去了”
“”
“别问了。”谢颜捂脸,“总之我要去一趟剧院,你也去忙吧。”
“娘让人给你做了几身新衣服, 你先换上,吃完早饭我送你过去。”温珩示意了一下手上的袋子,他方才就是被温夫人叫去安顿这事了。
“嗯为什么好好的给我做衣服”谢颜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大概是做得多便宜,布料有剩余所以顺手给你也做了。”温珩心道当然是因为娘拿你当自家人看,嘴上随便找了个借口。
“是吗”谢颜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好了,快换衣服吧。”温珩亲了一下谢颜的脸颊,阻止他继续想下去,“我们现在的关系,需要分这么清楚吗”
谢颜不知是温珩故意还是自己想歪了,闻言脸上又是一热,接过袋子把温珩推了出去。
温夫人替谢颜订做的几套衣服还是大褂款式,只是布料明显比他之前穿的好了不少,每一套都带着精致的暗纹,有的上面还绣了竹菊一类的纹饰。
谢颜穿上新袄子和新水裤,挑了一件鹅黄色带祥云暗纹的大褂穿上,对着镜子仔细系好最上面一颗纽扣,遮掩住脖子上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形象点了点头。
谢颜下楼到餐厅的时候,温夫人还没有离去,正小口喝着养生的老鸭汤,看见谢颜穿着新衣服走来,她满意笑道,“我就说这个颜色衬你,这么明晃晃的颜色,就得你这样的年轻人穿才好看。”
谢颜本就皮肤偏白,在鹅黄色的映衬下更加富有光泽感,整个人显得年轻又鲜活。
“来我边上坐,这几天剧院忙坏了吧瞧你眼下都有些青了,把我的老鸭汤也喝一碗补补。”
温夫人越热情,谢颜越心虚,想到自己昨晚才睡了人家儿子,谢颜突然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他暗中吸了口气,才规规矩矩坐在温夫人边上,眼观鼻口观心地吃完了早饭。
随着低头的动作,谢颜原本严实的大褂领口难免松了一些,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温夫人无意中看见,压下眼底的笑意,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只是在谢颜临走前,嘱咐喜莲拿来一条前几天得的雪白的西式羊绒长围巾,让谢颜围着,免得外面天冷冻着。
谢颜根本不知道温夫人早已洞察了一切,不明所以地围着围巾,和温珩一起出了门。
温珩今早执意要亲自送谢颜去剧院,两人昨晚才刚进行完更深一步的感情交流,虽然嘴上不说,但潜意识里都希望多黏着些对方,司机开出汽车后,温珩与谢颜一起坐在后排,趁司机在前面看不见,谢颜自然地靠在温珩的肩膀上,开始闭目养神。
温珩害怕谢颜早上起来不舒服,安安静静充当人形靠枕,直到剧院快到了,才伸手摸了摸谢颜的脖颈提醒他起身。
“我先走了,晚上见。”谢颜打了个哈欠,推开车门。
“注意休息别太累着,晚上见。”
与温珩告别后,谢颜站在剧院门口看着温家汽车离去的方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谢先生”一道声音从剧院内传来,“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谢颜回头看见安语靖,赶紧收回思绪,“我刚到还没来得及进门文汇报的人来了吗”
“也是刚到,就在二楼包厢等你呢。”
现者剧院开业在即,虽然之前在方巡阅的寿宴上,他们已经做了非常盛大宣传,但谢颜还是觉得有些不够,他昨日拜托安语靖请之前发表汉口奇缘的报纸文汇报的人来剧院,为的就是想办法在开业前再添一把火。
“已经到了吗那我们快走别让人家等久了。”
安语靖与谢颜一边朝剧院内走去,一边继续道,“我昨日和温夫人从码头回来后,就去了文汇报的编辑社,说明了我们想合作的事,他们的负责人很快就来了,见面之后我们两都吓了一跳小谢先生你猜猜是谁”
“我记得你给我说过文汇报的老板的背景,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湖广洪家的少爷吗”谢颜不解。
“是这家,但今天来和我们谈事情的是那位洪家少爷的夫人”
安语靖话没说完,两人便走到了二楼包厢门口,安语靖只得暂停话题,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
谢颜走在后面,看见包厢内坐着的那位洪太太,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安语靖会说昨日刚见面她们都吓了一跳
这位三十岁出头打扮得体的洪太太,居然是之前他还在温家教书时,陪温言悔去见安语靖的婶婶,在温夫人身边见过的那位洪太太。
洪太太听见开门声,已经从沙发上起身,看见谢颜笑道,“哎呦,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昨日见到安小姐我已经觉得够奇的了,没想到这剧院的老板现者先生也是老熟人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找温夫人说说情,买汉口奇缘的时候请现者先生给我打个折啊。”
谢颜当然知道洪太太不缺这点钱,只是在开玩笑,“我只是一个靠写故事换点钱的小人物罢了,洪太太连我这点钱都要省吗”
“你是小人物,这世上就没有大人物了。”洪太太摇了摇手指,“当初在温家,我还有些好奇为什么温夫人那么看中你,现在看来,霜夏姐姐还是比我有眼光。”
听洪太太的语气,她与温夫人的关系应该不错,再想想洪太太的身份,谢颜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人们的交际圈子大多数时候终究是以地位划分的。
“洪太太昨日应该已经听安小姐说了吧,我打算在剧院开业前印一批单页宣传册,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广发放,想请文汇报帮忙把宣传册套着明日的报纸一起发出去,我们可以支付一定的报酬,不知道洪太太意下如何”
洪太太本来是好奇现者剧院的情况,再加上看见安语靖后觉得要给温夫人一个面子,才在今早来了剧院,并不是为了钱,此时见了谢颜,直接大手一挥。
“说钱什么的也太见外了,不就是套发一下宣传册吗你的汉口奇缘可是给我们报纸每日多添了大几千份销量,这点小事算什么正好明天的报纸还没下印,你把要印的宣传册的草图给我,我送过去一起印好订在一处,岂不方便”
谢颜有些惊讶,“洪太太这么大方,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哪里的话,以后现者先生有了新作品也要记得先考虑我们报纸啊,稿费保管你满意。”洪太太拍手笑道,“不过我之前一直以为现者先生是位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学者没想到是这样的少年英才。”
谢颜早就料到自己的年纪会引来很多看法,洪太太已经算十分客气的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飞快谈好了宣传册相关事宜,洪太太与谢颜还有安语靖闲聊起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洪太太也是白落秋的戏迷,向谢颜打听了不少剧院以后怎么卖票,能不能给她走个后门的问题,谢颜稍稍透露了套票计划,洪太太当即表示她要先办一年月票,还要发动家里人一起办,争取可以抽到与白落秋见面的机会。
“洪太太家里人都爱听戏”谢颜状作不经意地问。
“嗨,小谢先生是想知道我们与湖广洪家本家的关系吧”洪太太一耳朵就听出了谢颜话里的意图,也不藏私,“我家先生是洪家老太爷的老来子,不怎么喜欢掺和家里生意,我们两个当初是自由恋爱,没有经过家里长辈的介绍,再加上洪家人口太多,平日里来往的倒是不多。”
“原来如此。”谢颜只是有些好奇,见洪太太说的与安语靖之前给他介绍的并没有太大差别,没有继续问下去。
“小谢先生想问问也是应该的。”洪太太接着道,“毕竟以后洪家本家那边与温家的关系可能又要进一步了,亲戚之间经常走动,一点不知道也不好。”
“洪家和温家怎么了”谢颜意识到洪太太话里有话。
“你们还不知道吗”洪太太奇了,她本以为以谢颜与安语靖如今和温家就差板上钉钉的关系,温夫人应该早就和他们说了此事。
“我真的不知道。”谢颜无奈摇头,“如果是什么关乎生意的要紧大事的话,洪太太还是先不要告诉我吧。”
“是大事,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洪太太知道谢颜想歪了。
“洪老爷子的二儿子,也就是我们家二哥的嫡子今年十九岁,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娶妻;恰巧温老爷和洪家打算联手扩大航运路线,一起对抗洋人航运公司,因此两家计划着给我那侄子和温家三小姐订亲,当了亲家后,合作起来就更知根知底了。”
洪太太与温夫人关系不错,知道谢颜与安语靖都迟早是温家人,这件事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他们。
谢颜与安语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读出一抹担忧。
“枉我原本给言悔做先生,没想到这么大的喜事我居然还不知道。”谢颜很快调整好神情,状似不经意地笑着问道,“也不知洪太太的侄子平日里兴趣如何,与言悔是否相投我就是随口一问,洪太太千万别见怪。”
谢颜日后若嫁给温珩,就是温言悔正儿八经的兄长,洪太太与谢颜聊得高兴,自然不会觉得他问此事有什么问题。
“我平日里与本家来往不深,那侄子留学多年回来不久,具体如何我也说不上。”洪太太想了想道,“只听说他的思想十分进步,经常参加各种新式聚会,应该与三小姐聊得来。”
谢颜听到那位洪少爷不是思想迂腐的老古董,心里稍微放心了些,只是还是可惜温言悔就要这样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
“小谢先生不要太担心,有温老爷的面子,再加上霜夏姐姐把关,三小姐不会受委屈的。”
“洪太太见笑了。”谢颜只好回神笑道,“我自然相信温老爷和夫人的眼光,只是毕竟给言悔做过一阵子时间先生,听见这事忍不住多问一下。”
“我都明白。”洪太太表示理解。
洪太太与谢颜和安语靖又聊了一会儿,便拿着谢颜之前设计好的宣传册模板离开了,送走洪太太后,谢颜与安语靖终于有机会商量方才听到的关于温言悔的事。
“言悔怎么突然就定亲了我居然没从温睿那里听到一点风声”
“我也是方才才知道。”谢颜摇头,回想这几日安语靖一脸轻松地去苗二丫家做功课的样子,“我觉得言悔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安语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气,“太可怕了。”
就算温言悔知道又如何这个时代的婚姻大多还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温九楼是温言悔的亲生父亲,他亲口订下的婚事,上面更是压着温家与洪家这两个庞大家族的合作,难道温言悔还有理由拒绝
“我觉得这事还没彻底订下,我们先不用如此悲观。”谢颜冷静下来想了想。
“如你方才所言,温珩与温睿应该都还不知道这门亲事,如果事情已经板上钉钉,瞒着言悔也就算了,有什么必要要瞒着他们俩”
“你的意思是”安语靖眼睛一亮。
谢颜点头,“我觉得温夫人并不是很赞同这门婚事,所以温老爷也还没有下定决心,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愿如此。”安语靖原地来回走了几步,“不行,以防万一,我要去打听一下那位洪少爷到底人品如何,他既然留洋归来而且经常参加新式集会,一定与我有共同认识的人。如果问到什么不好的事,我也可以提前告诉温夫人一声,免得凑成一对怨偶。”
“辛苦你了。”
婚姻是人生大事,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尤甚。谢颜不希望自己亲眼看着一点点走出阴影的小姑娘再次陷入泥潭,虽然这么怀疑那位洪少爷似乎有些不好,但温言悔已经足够坎坷的一生经不起半点冒险。
安语靖与谢颜未摸清温夫人的打算,只能暂且把关于温言悔的事压在心底,等安语靖打听出头绪再做计划。
现者剧院的改造依旧充实而忙碌,时间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早晨七八点钟,被誉为东方芝加哥的汉口逐渐苏醒,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们来往不息,走向各自的职位,进了今日新报的报童们背着帆布大口袋,朝来往的路人们不断吆喝。
“文汇报最新一期汉口奇缘奸情夫跳楼被狗欺附赠现者剧院开业打折券,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啊”
“现者剧院最新消息名角白落秋不为人知的三件事错过这村就没这店想知道的快来看看啊一份报纸只要五铜板”
“白老板首次口述学艺经历震惊震惊不看不是真白迷”
报童一边挥舞手里的报纸,一边高声喊着新话,有些好奇的路人见今日的卖报词如此与众不同,忍不住叫住他买下一份文汇报,顺便发问,“小娃,你今天喊的都是些什么啊怎么全和白老板有关,什么白老板口述学艺经历真的假的”
“嗨,您不知道,这都是今日这期文汇报附带的宣传册上的实事”报童热情地把文汇报里夹着的宣传册给路人翻出来介绍。
“您看这是白老板演出的现者剧院印的单页,上面写了白老板的故事,什么三岁会唱戏五岁引喜鹊,还有当台骂清廷,徒手撕洋人可精彩了现者剧院发话了,只要开业一周内拿着这个单子去剧院听戏,就免费赠送一袋白老板最爱吃的零嘴,您可千万收好”
引喜鹊骂清廷徒手撕洋人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路人听得一阵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哪怕怀疑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在听报童说完后,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这张宣传单的欲望。
说不定白老板这样神仙一样的名角儿,就是这么厉害呢
见路人小心翼翼地把宣传单取下来仔细,报童扬起一个大笑脸,继续高声走动吆喝起来。
今日他们这些报童去文汇报编辑社取报纸时,一个穿着鹅黄大褂,长得好看极了的小先生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大洋,教了他们一堆卖报的新词,说这么喊愿意买报的人一定会更多。
那位小先生真是太聪明了报童看着背包里飞速减少的报纸,乐的合不拢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还笑得这么好看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文娱这本文已经突破一百章了,小谢先生和温二少的感情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为了庆祝百章达成,这章前五十个留言的小天使都会掉落小红包,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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