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颜刚在餐厅吃完早点, 安语靖便打了把小洋伞冒着风雪来了, 一进门见到谢颜,先笑着打了个招呼。
“安小姐早。”谢颜回礼, “看你这么高兴, 今天似乎有什么好事”
“我也不知算不算得上好事,只是想起来便高兴罢了。”安语靖笑意盈盈。
“哦”谢颜不解。
“我今早出门前,听见我婶子在和我堂妹在他们屋里吵架,听意思好像是我堂妹喜欢上了什么人,但我婶子不同意。我隐约听见几个熟悉的人名, 所以靠近听了听你猜是谁”安语靖卖了个关子。
安语靖与谢颜共同知道的人不多,符合岁数又能让安语靖高兴的更少了,谢颜略一想便锁定了一个人,“是那位和洪少爷吗”
“就是他。”安语靖点头,“听安遥华的说法,他们二人是在一个私人宴会上认识的, 那个洪少爷出手阔绰, 安遥华很快便一头栽了进去,但我婶子觉得洪家已经没落了, 而且还惦记着和温家联姻,所以死不同意他们的事。”
“另外,安遥华争吵时说漏了嘴, 提到洪家少爷身边有不少红颜知己, 但独独最喜欢她。这要是真的, 只要我们把此时告诉夫人, 言悔就可以解脱了”
“”
安语靖说到高兴处,见谢颜脸上的神情并不是很好看,后知后觉停下,“小谢先生,你怎么了提前知道那个洪少爷不是言悔的良人,你不高兴吗”
“”
谢颜沉默,他很想像安语靖一样想,但他做不到,因为他昨日已经知道了温家新火轮出的问题,知道了温家与洪家联手的迫切性。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洪少爷并非良人,也无法保证温言悔肯定不会嫁给他啊。
“安小姐”谢颜正在思考怎么和安语靖解释这件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既然提前知道了,三妹当然不会嫁过去,是好事。”温睿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谢颜和安语靖齐齐回头,就见温家两兄弟一起走了过来。
“大少二少,我们”
谢颜有些尴尬,想解释一下他们在别人家里议论人家家事的事,温珩却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娘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别往外乱说就好了。”温珩走到谢颜身边,“三妹不嫁了,洪家爱帮忙不帮吧,大不了我亲自带人走一趟四川,看看究竟是谁更着急。”
安语靖也是个聪明人,通过寥寥几语已经听明白了大概,“温家和洪家”
“生意上出了点事,原本打算联姻联手,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温睿沉声道,“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一直依靠别人不是明智之举,可能真的需要温珩走一趟了。”
“你要去四川”谢颜一愣,他还从未想过温珩长期离开的情景。
“还没定下,走的话会给你说的,就算去也最多一两个月而已。”温珩暗中捏了捏谢颜的手安慰。
“”谢颜心情有些沉闷,想想又觉得是自己无理,最后只能道,“一定要一路小心,我等你回来。”
温珩笑了,“好。”
安语靖与谢颜聊了一会儿关于剧院和剧社的建设后,便一起动身去了现者剧院,为了稳住胜势,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谢颜的王炸一个接一个连着出,昨夜白落秋刚唱完开嗓戏,今早剧院外水牌子上便挂上了“汉口奇缘”的演出信息。
汉口奇缘经过顺先生的说书,报纸的连载和穆绣绣的传唱,已经成为了汉口近几年风头最盛的新i,绝大部分汉口居民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说几段里面的经典剧情,模仿几句“洋人腔”。
与此同时,汉口奇缘那位神秘的作者“现者”也经常出现在汉口茶余饭后的谈资中,人们赞叹他的才华,更好奇他的身份,可惜谢颜把此捂得太严实,让他们根本不得而知。
白落秋演出的剧院以现者为名,此前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此时现者剧院贴上汉口奇缘话剧版的节目单,不用过多宣传,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汉口。
话剧对这个时代的华夏人来说绝对是个新鲜事物,虽然跑马场有几家剧院演出话剧,但都是外国演员用外文演出,面对观众也是居住在汉口租界里的洋人,很少有华夏人去那里看话剧,大家更喜欢的还是华夏本土的各种戏剧。
现者剧院要演出中文版话剧,这已经吸引了不少喜欢尝鲜的观众,再加上演出的故事还是近期风头正盛的汉口奇缘,更令大众好奇,想要买票一探究竟。
但当人们纷纷跑去剧院买票时,却发现现者剧院的售票根本不够观众们分。
“我昨晚在这里听过戏,你们的座位明明比卖出的票多,为什么说没票了”一个排了半天队没买到票,对票数很敏感的掌柜提出质疑。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今天下午是汉口奇缘的首演,我们老板觉得这个剧本很有教育意义,所以邀请了百名汉口学生、教师、洋人牧师和船工代表来免费观看,可售票便少了一些,您要是不急的话,要不明天下午再来看吧,这戏要每周连演三天呢”
“你们老板请这么多人免费看戏”掌柜一愣,赶紧在心里继续算账。
现者剧院的票价根据位置不同分为四等,掌柜的方才已经注意到,少了数量的是二等票,一张二等票售价三块大洋,一百张就是三百大洋,这个数目虽然不是特别多,但也不少,够在汉口郊区买一间小院子了,哪有做生意的把钱往外丢的
掌柜不是没有听说过剧院酒楼之类的营业场所初开业请人免费体验的,但此前那种情况,请的几乎全都是高官厚禄之人,老板做此决定,为的也是自家生意日后可以得到这些人的照拂。
像现者剧院的老板这样请老师学生甚至码头工人的,掌柜真是闻所未闻,这些人对剧院的发展有任何一点点益处吗而且现者剧院不但免费请他们看戏,还给他们位置好价格高的二等票,简直让人心疼白花花的银子。
不过心疼之后,却是敬佩。
“你们老板是不是那位才十几岁的小谢先生”掌柜还记得昨日在台上见过的那位谈吐不凡的少年。
“是嘞”给掌柜解释的伙计是柳掌柜新招的那批之一,这几日跟着剧院众人忙活,见到了太多此前根本想不到的东西,对谢颜这位年轻的老板极为尊崇,“我们老板不但心善,而且特别有主意,对下面人也大方,大家都说能跟着他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你们老板是有大作为的人。”掌柜点头认同,单冲谢颜放得开小利,想得到平民大众这两点,掌柜就相信他的格局可以让他走到更远。
知道了票少了的原因,掌柜也不纠结了,反正他就住在汉口城里,晚几天看戏也没事,掌柜自问做不到刚开业就拿位置这么好的戏票送给普通人免费看戏,却认可这样的举动,不再为难伙计,转身离开。
类似的问话在现者剧院门口上演了不止一次,很快现者剧院免费请百位老师学生工人看戏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那些家境优渥的人听说此事,只是随口夸几句谢老板有魄力;但真正被谢颜关照到的群体,却感受到了被重视与尊重的感觉,在心中对谢颜的评价立即上升了几个档次。
其实求名并不是谢颜此举的主要目的,这些后续反应只能算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收获。
对谢颜来说,汉口奇缘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故事,它之中还包含了很多对平等、对人性、对民族自信的剖析与呼唤,这也是谢颜最想传达给如今的华夏的东西。
老师与学生是一个民族的未来,工人则与故事息息相关,还是另一个时空证明过的一个国家最先进的力量,谢颜希望他们可以尽快看到这出剧目,得到启示,也希望可以收集到他们对汉口奇缘剧目的看法,为自己未来的路指明方向。
至于邀请洋人牧师,则是因为汉口奇缘里有一些关于牧师和神父的描写,谢颜怕剧目上演后有洋人反对,索性在首演时通过温家牵线直接邀请真正的牧师观看,请他们发表看法,这样日后如果有人拿此做文章,他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汉口奇缘话剧版马上就要上演了,谢颜来到后台,羊蕊带着金色的假发,穿着安语靖帮忙准备的粉色小洋装,准备自己第一次上场,穆绣绣和小文柳都陪在她旁边,李泉也来凑热闹,把羊蕊围了个严严实实。
“紧张吗,小羊蕊”谢颜笑着逗她。
“有一点点紧张”羊蕊眨了眨眼睛,“如果今天演出结束后能去香满楼吃香煎小羊腿,就不紧张啦”
“”谢颜和其他人都被逗笑了。
“行,今天下午演出能旗开得胜,我就请所有人去香满楼吃大餐。”谢颜现在非常财大气粗。
“哇哦师父师姐小羊腿”羊蕊开心地跳起来。
小文柳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脸“你自己叫羊蕊,却这么喜欢吃小羊腿,岂不是同类相残”
羊蕊撇嘴“我叫羊蕊又不是我能定的,而且姓羊就是羊了吗师姐你也不是柳树呀。”
谢颜笑着听她们打嘴,突然有些好奇,“文柳师姐,你们的名字都是穆师叔起的吗,为什么感觉不是一个体系的”
“她们用的都是以前在家里的本名,只有实在不愿意叫原先名字的,我才会取新的。”穆绣绣笑着解释。
“本名是出生就有的,虽然是父母亲人给的,但也是你自己的东西,那些买卖人口的牙子总喜欢给自己手里的人乱换名字,仿佛他们之前的日子都白活了,多倒卖几次后,年纪小的孩子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一辈子只当自己是天生为奴为婢的我当年也被换了好几次名字,懂得这种感觉,所以到我手里的孩子,我都会让他们用本名,这样日后真有亲人找来,也不至于错过。”
“羊蕊就叫羊蕊,至于我么,我家里原先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我父母觉得我年纪小干不了活,又不是男娃,便把我卖了给哥哥结婚凑聘礼,所以我的姓是自己不想要的,但名字依旧叫文柳,为了顺口前面加个小字。”小文柳说着笑容淡了些。
谢颜见这个话题勾起了穆绣绣师徒的伤心事,赶紧停住,不再继续发问。
只是“文柳”听完小文柳的话,谢颜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意识到什么,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暂且按下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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