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顾注视着镜头中的傅远舟,当傅远舟跑向他这边时, 他轻轻后退几步, 隐匿到了人群之中, 没有让傅远舟发现他的存在。

    从看台上走下来看三千米比赛的人很多,尤其是各班的学生们,都挤在了跑道旁边。

    七班的人来得很多, 都在给傅远舟加油呐喊,一班也在给冉书棠助威,有个男生喊了一句“远哥加油”,被一班其他人狠狠瞪了,虽然远舟也曾经是他们班级的一份子, 但现在他是七班人,就是他们的对手和敌人,现在给他加油就是叛徒行为。

    “远哥加油”

    “冉书棠冲拿下冠军”

    呐喊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傅远舟匆匆看了七班的人一眼, 就将精力集中在自己的比赛上。他的起跑位置是第四赛道,允许进入最内侧跑道后也还是第四名的位置,他没有抢跑,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跟着前面的人,正好就是冉书棠。

    比赛刚开始, 冉书棠同样没有发力, 前四圈傅远舟自觉还算轻松, 但赛程过半后, 大部分选手的节奏和呼吸都变得紊乱了, 傅远舟也不例外,他开始体力不支了。

    他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这时他前面的冉书棠逐渐加快节奏,连续超过了前面的两个人,成为了首位,傅远舟也超过一个人来到了第三的位置,但他很难继续前进了,而且还随时有被身后人超过的风险。

    “远舟加油”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但落在傅远舟的耳中却变得有些模糊了,他的喉咙里很难受,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呼吸越来越沉重,双腿也愈发不听使唤,脚步变得凌乱起来。

    汗水顺着额头滑了下来,落入到他的眼睛里,让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冉书棠回头看了他一眼。

    傅远舟艰难地眨了眨眼,又往前看去,才终于自己没有看错,冉书棠就是在回头看他。随后他发现冉书棠似乎轻微地调整了节奏,将脚步放慢了一点,傅远舟发现跟着冉书棠这样的节奏跑,竟感觉非常舒服,他逐渐找回了自己被破坏的节奏。

    是冉书棠在配合他,带着他往前跑。

    意识到这一点后,傅远舟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跟在冉书棠后面,直到最后跑步的节奏也没有彻底散乱,保持了自己第三名的名次,冉书棠地则夺得了第一名。

    看到傅远舟竟然拿了第三名的好成绩,七班的同学们都欢呼起来,他们对这个成绩已经相当喜出望外了。

    他们围在傅远舟身边,争相给他递水递毛巾,傅远舟大口大口地喘气,拿着毛巾胡乱地擦着汗,手都有点发抖,他的体力早就被榨干了,喉咙里也烧得慌,现在只想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或者是猛灌两瓶水下去。

    他将毛巾放到一边,正要接过水,但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他的手按了下去,冉书棠穿过人群挤了进来,和他说道“跑步后不要马上停下来,我带你走走。”

    可是他走不动

    傅远舟很想这么说,但他连喘气都喘不上来,说话更费劲,冉书棠的态度很坚定,握住他的手,将他带了出去,拉着他在场地上慢慢地散步。

    其他人都看愣了,怔怔地望着他们两人离去,傅远舟跑得大脑缺氧,灌铅般的双腿机械性地向前迈步。

    剧烈运动后应该通过散步缓解肌肉的疲劳,也不要立刻喝水,这些道理傅远舟都懂,可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是真的不想动,然而冉书棠在这方面却出乎意料地坚持,傅远舟别无选择,只能苦兮兮拿着一瓶水地跟上了他。

    人群中的沈西顾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离开了场地。

    他们一直散步到体育场的背面,有个紫藤花长廊,花期已经过了,没有花只有叶,长长的枝条垂下来,与外面隔绝,十分清静,没什么人。

    傅远舟不想走了,就坐在长廊边的木椅上灌下了大半瓶水,对冉书棠说“我歇一会。”

    冉书棠没有阻止,坐到他旁边说“你躺下来会更好。”

    傅远舟试着躺下去,但长廊的木椅很窄,他躺得很不舒服,冉书棠见状问“你要不要”

    “我要”

    傅远舟毫不犹豫地枕到他的大腿上,冉书棠的身体瞬间绷紧,脸色发红地偏过视线“我只是想问你还要不要买水。”

    “啊”

    傅远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便想坐起来,但一躺下来后他浑身无力,实在起不来,冉书棠将他轻轻按住,说道“你可以躺着。”

    “谢谢。”傅远舟不再坚持,将眼睛闭上,舒舒服服地枕着冉书棠的腿。

    躺了一会,他忽然有些走神,回想起这不是他第一次枕冉书棠的腿了,在地铁上,他曾不小心这么枕过一回。

    那时他还觉得自己倒霉,想着为什么冉书棠一定要坐在自己的旁边,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冉书棠其实是一直想要与他拉近距离。

    “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他对冉书棠说,这个人的性格实在太过内敛,上辈子他们同窗整整三年,他竟然硬是没看出来冉书棠对他真正的看法,以为冉书棠很讨厌他,他便也同样讨厌冉书棠。

    冉书棠抿了抿唇,回答他“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我知道。”

    傅远舟睁开眼睛看他,少年俊秀干净的面容落入到他的眼中,他的目光流露出笑意。

    “这样就很好,你完全可以有话直说,别总是藏着掖着,你不说,我又怎么能知道”

    “不仅是对我,所有事情都一样,一定要抓住机会,为之努力,别等到将来才后悔,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就像是上辈子的他一样,如果不是他重生了,那些悔恨与遗憾便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也正是因此如此,他才会倍加珍惜现在的时光。

    “”冉书棠一怔,似是有所触动,他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点头回应,“我会记住的。”

    “乖。”傅远舟很满意,“对了,刚才忘记恭喜你拿了第一,也谢谢你带着我跑,我承认长跑我不是你的对手,有机会我们以后再比。”

    冉书棠点头,没有否认他带着傅远舟的说法“好。”

    傅远舟继续闭上眼睛休息,放松过后的疲劳不断上涌,他睡意渐浓,意识缓缓沉坠,和冉书棠小声说“我睡一会”

    过了没多久,他的呼吸声变得很轻很均匀,冉书棠将手轻轻覆在他的眼睛上,帮助他遮挡阳光,又等了片刻,他声音很轻地问傅远舟“你睡了”

    傅远舟没有回应,应该是已经睡熟了,冉书棠安静地坐着,忽然微微俯身,隔着手背在傅远舟双眼的位置上吻了一下,如呢喃般地低声自语。

    “我喜欢你。”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的脸就红了,因为情绪剧烈的波动,甚至信息素也往外溢出了一点,弥漫起清新的草木气息。

    他有点慌乱,将自己的信息素收敛起来,见睡梦中的傅远舟没有反应,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现在他还是没有勇气在傅远舟清醒的时候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可是傅远舟说得很对,他不能让自己后悔。

    当年他为了追随傅远舟考入一中,曾在两年内连跳两级,成为他的同级同学,为此付出过很多,又怎么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刻望而却步,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

    就像是以前一样,他会为之努力,让自己心中所有的憧憬都变为现实。

    就在这个时候,傅远舟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几下,他动了一下,好像是被吵醒了,冉书棠收回自己的手,扶着傅远舟坐了起来。

    给傅远舟打电话的人是原野,问他现在在哪里,傅远舟说“我在外面的长廊,你又在哪儿”

    “我出去了一趟,刚回到看台,发现你不在。”原野笑着说,“我去找你。”

    “那我们门口见。”

    傅远舟挂断电话,对冉书棠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走。”冉书棠起身。

    “不用,我去找人,就先走了,你可以再坐一会。”

    傅远舟说完就匆匆转身走了,他顾不得冉书棠会有什么反应,因为再晚几秒,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而几乎是刚脱离冉书棠的视线,他的表情就流露出了极度的震惊于错愕,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听见了。

    他听见冉书棠刚才对他的表白了。

    那时他马上就要睡着了,意识很沉,即使听到冉书棠问他有没有睡着也没法回答,可是冉书棠以为他睡着了,就对他说出了表白的话,差一点点他就惊得直接坐了起来,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

    冉书棠竟然说他喜欢他

    傅远舟有些头晕目眩的,他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他又很确定冉书棠真的这么说了,真到让他觉得要么就是自己疯了,要么就是冉书棠疯了。

    自从他重生后,实在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abo性别的分化,小非变成了男人,谢临喜欢他,原野也喜欢他

    他本以为自己和冉书棠化敌为友也能算是其中一件,可他完全没有想到,冉书棠不仅是重视他、想要和他成为朋友,甚至还喜欢他,他竟然喜欢他

    所以冉书棠每次见到他才会那么害羞难道每次他逗弄冉书棠,不仅不会让冉书棠觉得自己是被死对头调戏了,反而还会认为是自己喜欢的人在撩自己

    想起自己以前的某些举动,傅远舟就恨不得狂扇自己几巴掌,包括几分钟前还在枕大腿的自己也是他都做了什么

    傅远舟突然觉得重生以后的生活真是太凶险了,他过去当直男当惯了,很难适应abo性别分化所带来的改变,对这方面也不怎么注意,可这些直男却一个个地对他有了那方面的意思,让他心中的警钟顿时被敲响,觉得自己是真该注意某些行为了。

    “想什么呢”

    他出神地走到体育场门口,已经在等着他的原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着他“听说你跑了三千米你还行吗,是不是累坏了”

    “我是在想”傅远舟喃喃说,“我真对不起你们”

    “怎么了”原野挑了挑眉。

    傅远舟张了张嘴,但是这些话他又怎么能对原野说,最后只能叹气“算了。”

    所以该怎么纠正他们给他们介绍oga妹子

    一时半刻傅远舟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忏悔,他决定回去以后要好好研究一下,无论是谢临、原野还是冉书棠靠,冉书棠居然也喜欢他,怎么会有这种事

    傅远舟的心肝都在颤,原野看他脸色不好,渐渐收敛起玩笑的神色,蹙眉问道“是不是那个男人又来找你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和他没关系。”

    沈西顾和以前还是一个样,此刻却反而让傅远舟安心了,为了转移话题,他又问原野“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今天在运动会上找刘飞那几个人,要和他们说几句话,没想到他们都没来,又跑去了七中一趟。”

    “你去做什么不是要揍他们吧”傅远舟赶紧说,“你可别乱来。”

    他不是觉得原野打架不好,只是担心原野会被处分甚至退学,就算是打人也应该来阴的啊

    “当然不是了。”原野笑,“他们连运动会都没来,又怎么可能去学校,我是去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七中有人跟我透露,他们几个当天就被学校处分了,我去七中打听,发现比我想象得更严重,他们几个竟然都被退学了。”

    原野说“是不是很奇怪,你见过有学校这么快就做了退学处分的决定吗而且只是刘飞一个人也就算了,剩下的人也没能幸免,明明他们昨天都没动手。”

    傅远舟说“是有些奇怪。”

    该不会是沈西顾做的吧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但这是好事。”原野笑,“我可不会同情他们。”

    傅远舟没说什么,他不了解那些人,不好做出评判,但他肯定不会帮那些人说话就是了。

    两人回到偷偷溜回看台,体育场正在举行闭幕仪式,七班这回成绩很好,原野和傅远舟都功不可没,大杨笑得合不拢嘴,不但没责备他们,还把领回来的奖品一股脑地塞给了他们。

    闭幕式结束后,同学们一片欢呼,因为他们就要迎来国庆假期,分别之前原野笑着和傅远舟说“假期有空吗”

    “有空,怎么了”

    傅远舟说。本来他是定好要和父母一起出国旅游的,但昨天公司突然来了加急项目,母亲要去国外出差,父亲这几天也忙得要在公司睡,他们的计划自然泡汤了,他倒也不难过,对他们家来说这属于正常情况。

    “你之前答应过我,和我一起出去玩,就我们两个。”原野笑问,“怎么样,假期要和我出去吗”

    当然没问题

    傅远舟正要这么说,却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忏悔,拐了个弯,摇头说“我要好好学习。”孤a寡o,一起出去影响不好

    “真的不行”原野故作可怜,“陪陪我不行吗”

    “要不然你来我家玩吧。”傅远舟想了想,说着,“正好我爸妈都不在”

    原野一怔,喉头滚动一下,目光中不自觉地有了几分期待。

    “我们正好搞个聚会,把同学都请过来。”

    也正好可以相互发展一下。傅远舟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聪明机智喝彩。

    原野“”

    原野“哦。”

    傅远舟“你怎么好像挺失望的”

    原野“也没有。”

    “啊,我家车来了。”

    傅远舟看到自己家的车,和原野挥手作别“你有空吧等我问过别人以后再联系你。”

    原野点头,有点委屈。

    傅远舟坐车回到学校,等谢临放学,两人一起回去,傅远舟还记挂着发烧的虞非,便和谢临一起去了他家。

    打开虞非卧室的门,一股玫瑰的香气扑面而来,虞非在发烧,高热的体温让他的信息素更不稳定,谢临先进去,用信息素驱散剂将这股味道消除,才让傅远舟进去。

    傅远舟走到床边,看着蜷缩在床上的虞非,不自觉地心疼起来。虞非的面色很苍白,脸颊却浮现出病态的红,他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睡觉,却睡得很不安稳,眉头都是紧紧蹙着的,可能是难受得厉害。

    “小非你还好吗”

    傅远舟坐了下来,轻声叫着虞非的名字,过了一会,虞非睁开眼睛,里面蒙着层水雾,脸颊 汗湿潮红,看起来有种脆弱的美。

    “远远”

    虞非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他低声叫着傅远舟的名字,慢慢地坐起来,目光很怔忪。

    “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傅远舟温和地问着他,虞非又怔了一会,很轻地点头说“嗯,我想”

    他忽然伸出手,将傅远舟紧紧抱住,低头埋在他的脖颈边,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很低地说。

    “想吃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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