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夏没想到傅亦琛在旁边,她手一抖,匆忙结束通话。
“是你朋友?”秦锐的表情,在幽暗的环境里看不大真切,但语气还算自然,看来他并没有认出,刚才短暂出现在画面里的男人,就是照片中的模特。
松一口气的同时,盛思夏又觉得被秦锐说中。
这不是变相说明了,她那张照片拍得有多模糊,除了她自己,谁也认不出来?
“一个活宝,不用理他。”她指的,是Clint那个傻白甜。
因为这通电话,盛思夏突然没了喝酒的兴致,但他们刚到不久,盛思夏出于礼貌,也只能强打精神,至少要度过今晚。
她点了一杯伏特加马天尼,浅浅的金色,放入一颗青橄榄,略微带点酸甜的口感。
秦锐看一眼,笑着评价,“不像是你这样的女孩子爱喝的酒。”
“我这样的女孩子?”她不禁挑眉,有些好奇,又像是对他的话有些不满。
想不到秦锐也会存在对人的刻板印象。
“说错话了,抱歉,”他看出来,轻松地笑着解释,“其实,你有时候也挺勇的,在地铁上那一次,我没想到你会去抓他。”
“没想到?为什么,正常人都会这么做吧。”
“根据去年的一份社会调研报告,大部分女性在碰到这类事件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忍,没有勇气站出来指责犯人,更别提像你那样,穷追猛打了。”
虽然“穷追猛打”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但盛思夏了解秦锐的意思,其实是在夸她。
“为什么要忍,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说到这里,她想到那天心里的疑问,忽然笑出来,“所以,你那天在地铁上,真的早就看见了对吗?”
秦锐一愣,点点头。
“你看,碰到这种事,自己不为自己出头,旁观者是不会管的,”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秦律师真的好冷漠啊。”
秦锐笑着,从果盘里,用塑料签子戳起一片蜜瓜,送到盛思夏面前。
她用手接过来,一口咬下去,味道清甜。
“之前也碰见过这种事,我想要帮那个女孩报警,但她自己放弃了,不肯去警察局指证那个男人,反而说我多管闲事,”他难得露出一丝苦笑,“可能做律师久了,遇到的不可思议事件太多,你说得对,我是比从前冷漠很多,那天如果不是你太勇敢,我可能不会站出来。”
想不到秦锐有这样的经历,盛思夏为刚才的玩笑感到惭愧。
她效法秦锐刚才的动作,也为他递上一片黄桃。
他望她一眼,笑一笑,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下水果。
盛思夏有些茫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眼下,她只想让这莫名的氛围赶快翻页,不知怎么,又想起傅亦琛。
“我高中时候,也碰到过这种事……”
她回忆起,那一次体育课,因为跳马时动作不当,摔到地上,腰部受伤。
紧急治疗之后,小姨给她找了一家口碑很好的中医理疗店,按摩配合艾灸,每隔两天去做一次康复治疗。
那一回,小姨有事不能陪她去,最后那个医师在给她贴药膏时,语气暧.昧地,夸她腰还挺细。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逾矩的地方。
但盛思夏回去之后,怎么想都感觉不舒服,隐隐有种恶心感。
青春期的年纪,最是敏感脆弱,她开始抗拒那些凸显身材的衣服,藏起来,不被人发现才最安全。
这些心事,盛思夏没有告诉小姨,一来是那时候小姨心情不好,二来,也难以启齿。
不知道为什么,却能说给傅亦琛听。
在感到威胁时,所有生物出于本能,会下意识地,向最安全的所在寻求保护。
她现在都记得,傅亦琛听完后,头一次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让盛思夏以为,他是在跟她生气。
他没说什么,那天早早地送她回家,等到盛思夏下一次经过那家理疗店门口,发现已经换了招牌。
不用说也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当然,在她的叙述里,只会把傅亦琛称作“一个朋友”。
“你这位朋友,听上去不是一般人,”秦锐笑得意味深长,“你的朋友也不少。”
正喝着酒,盛思夏差点呛出来。
秦锐适时地为她递上纸巾,她擦掉嘴边的酒渍,心里想,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那位朋友,就没有开导你吗?”
谁知,盛思夏听到他的话,像是被逗笑,她无奈地摇摇头,“有啊,不仅开导我,还找了一个专业的人来负责开导……”
事情过去后的那个周末,傅亦琛主动打来电话,要她下午去他那里。
一进门,傅亦琛带她来到书房,一位穿着职业套装,戴眼镜的女人坐在书桌前。
他给她请了一位心理医生。
医生谈吐专业,她理性之余,又不失亲切。
也是从医生那里,盛思夏才知道,原来异性刻意地夸赞美丽,也是骚扰的一种表现,再加上中医当时的言语和眼神暗示,当然会令她感到不适。
“这不是你的错,不用羞于启齿,或者责怪自己,最理想的做法是,在感到不适的第一时间发起反抗,为自己争取,只有反击回去,你才会发现,侵犯者的本质有多软弱虚伪,不堪一击。”
她似懂非懂,但医生的话,的确令她踏实不少。
“为什么傅亦琛要找你来,这些话,他不能自己和我说吗?”她一派天真地问。
医生在斟酌用词,看样子,她也不太清楚傅亦琛和盛思夏之间的关系。
只是谨慎地回答,“傅先生并非你的直系亲属,而且你未成年,他不适合跟你谈论这种敏感话题。”
说白了,叫避嫌。
现在想来,挺符合傅亦琛一贯的做法,很多结果,其实是一早可以预料的。
就像秦锐说的,是她身在局中,一叶障目罢了。
“你这位朋友,如果我没猜错,就是那张照片里的男人,对吧?”秦锐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这反而叫她不好否认。
先前的玩笑话,如果对方配合,两人可以一同装傻,但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她不能认真的说谎。
看见盛思夏点头,秦锐忽然笑出声,“怎么办,我好像不该问这个,感觉自己挖坑自己跳,能撤回吗?”
盛思夏笑起来,在琥珀色的灯光下,有种迷离的美感。
酒吧里的爵士乐减弱,一曲结束,她听见自己问,“秦锐,我也想问,你是喜欢我吗?”
秦锐的表情,有一秒愣住。
他很快恢复寻常那副轻松的笑,眼神却紧张地试探,“如果我说是,你现在会拒绝我吗?”
“不知道,可能会吧。”盛思夏实话实说。
“那就当我不喜欢吧,时机还不够成熟。”
盛思夏大笑,“你也太输不起了吧!”
他讲得理所应当,“我是律师,当然只喜欢赢,谁会为了被拒绝而表白?”
原本尴尬的话题,被他的幽默感救回来,从酒吧出来,盛思夏感觉今晚不算虚度。
夜晚安静的湖东路,不像白天那么喧嚣,银色跑车沿着湖边公路一路疾驰,最后停在山水间一栋别墅前。
“以后自己开车,或者请一个司机,别总是来麻烦我。”傅亦琛按下车门锁,逐客令下得再明显不过。
Clint感到委屈,“你没发烧吧,这么暴躁干什么,有本事冲夏夏发火去啊,看我好欺负是吧。”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冲她发火?”
“她一看到你就挂电话,好像不太想见到你的样子,”Clint摸着下巴,分析得头头是道,“我就觉得你们当年突然断交很奇怪,夏夏都不愿意提到你。”
傅亦琛面色不善。
Clint脑洞大开,一脸嫌弃地问,“你该不会对她做了什么细思极恐的事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啧啧啧,难怪上回夏夏烧烤不吃就要走,是得多讨厌你?刚才那个男生还不错,夏夏挺喜欢的,你看开点吧。”
傅亦琛:“……”
“朋友,勉强是没有幸福的。”他目光深沉,拍了拍傅亦琛的肩膀。
戏还没做足,下一秒,就被傅亦琛打开车门,无情地推了出去。
踩下油门,倒车掉头,高性能的跑车像离弦的箭那样冲了出去,引擎声划破夜空,将后方的咆哮声悉数掩盖。
“Hey!!!That’s my car!!!”
Clint坐在冰冷地面上,呆呆望着自己被开走的新车,内心油然生出一种老婆被人抢走的悲痛感。
从湖东路,到梧桐路,夜晚宽敞的街道,只需二十分钟。
傅亦琛将车停在盛思夏家的路口。
那栋房子里没有亮灯,显然是空无一人。
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她还没回来?
他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盛思夏的号码,没有犹豫地拨了出去。
响了三声,就被挂断。
大概是早就料到,傅亦琛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将椅背放下,半躺着,心里想到前几天秘书给自己的调查报告,关于盛思夏在地铁上遇到骚扰一事。
没问她,是因为傅亦琛可以预料到,盛思夏一定会反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视线前方,缓缓停下一辆黑色suv,男人先下车,绕至副驾驶那边,拉开门,盛思夏下车,两人站在门口,不知在说些什么。
男人面孔年轻,可以辨认出,就是地铁监控里出现的,和盛思夏站在同一个车厢,后来出面替她作证的律师。
秦锐,是这个名字,那天给盛思夏连续发消息的男人。
也就是今晚,带她去喝酒的约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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