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的这一栽栽的让人猝不及防,虽说嵞染已经尽可能眼疾手快的将他从碗里解救了出去,但到底是刚出锅的面条,温度还高的烫嘴,是以当嵞染扒拉掉掉粘在蓝忘机额头的菜叶子,然后再去细看他如玉的小脸蛋时,果然入目了一片红彤。
而嵞染,眼瞅着蓝忘机堂堂一个翩翩美少年,转眼便被祸害成了个不省人事的人形猴屁股,深感暴殄天物的她登时就怒了。
“量小白!”她恶狠狠的瞪着罪魁祸首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骗我家蓝忘机喝酒了?”
“对不起,我错了。”量小白被她盯的头皮发麻,“我不该用妖术换了蓝忘机杯里的茶,更不该用妖术隐了酒的味道。”
其实早在看到蓝忘机一头扎进长寿面的那一刻,量小白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出来,他原本是打算抵死不认的,可当她看到嵞染居然露出了恨不得将他生吃了的表情后,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他,立马便觉得还是如实招供的好。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明智的。嵞染见他在埋头认错的时候,还知道帮着她把蓝忘机扶到屏风后专门用来给客人小憩的软榻,她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连带着声音也温柔了一点。
还算相熟的人都知道,她这人虽然看起来随和的紧,但也最是个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主,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见他诚恳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嵞染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
“我就说他一个怕烫的人,怎么连面吹都不吹便直接就往嘴里吸溜,我还以为是他太饿了的缘故,谁知道居然是……”说到这里,嵞染摇头一叹,“他的酒量差的惊人,一杯就倒,他酒品也不行,会撒酒疯,还会干很多出格的事。量小白,你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这万一要是让他钻了空子偷跑到大街上去吓着人了可咋整?”
像是为了让量小白深刻意识到醉了自己究竟有多么的可怕,正当量小白态度端正的认真听嵞染教诲时,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本该是乖乖仰躺昏睡的蓝忘机,竟于顷刻间便举着避尘直挺挺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量小白懵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离自己喉咙只有一寸距离的避尘剑锋,小心翼翼道,“蓝忘机,蓝公子,蓝大侠,君子动口不动手,嵞染还在旁边看着呢,您老人家可莫要冲动啊!”
到底是被嵞染一手带大的,量小白把她一搬出来,蓝忘机果然乖乖的收起了避尘。不仅收了,他还歪了歪头,朝嵞染摆出了一个认打认罚的动作。
“你呀。”嵞染笑着摇摇头,走过来帮他正了正歪掉的抹额,“人家都是醉了再睡,你倒好,是睡了再醉,得亏你每次酒醒之后都不记得自己喝醉时做的蠢事,要不然你得把自己给羞死。”
量小白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缓回来了,闻声,他乐了:“哈哈,前夫人,真看不出来,你这便宜侄子的酒量居然这么差,一杯就倒,你说这要是以后洞房花烛夜,和人家新娘子喝合卺酒时可咋整,难不成让人家女娃娃独自一人挨到天亮?”
“……”嵞染眨了眨眼,别说,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不过还未等她想出法子,也不知是量小白的哪句话又惹到了蓝忘机,这孩子竟又转瞬把避尘剑锋抵上了量小白的七寸。
“……”七寸是所有蛇的命门,量小白这下是真慌了,“前夫人,救命啊!”
可能是觉得他堂堂一只千年蛇妖,竟然连自己一个还不满十八的凡人都打不过,蓝忘机当即便哼了一声,语气满是嘲笑。
认识量小白这么多年,这还是嵞染第一次见他这么怕过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比他小九百八十多岁的凡人,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为人原则,于是在确定了蓝忘机没用灵力后,她干脆二郎腿一翘的坐旁边看起了戏。
量小白傻眼了:“我去,前夫人,你见死不救!”
“你错了。”嵞染挑挑眉,“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当然,看在他给了宋岚一双眼睛的份上,她看戏归看戏,但还是帮他盯着蓝忘机的避尘的,只要剑锋有要逼近他一寸的趋势,她自会抬脚把他踹出雅,然后再带着蓝忘机溜之大吉。
然,她虽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但她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醉了酒的蓝忘机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
他……居然把量小白用捆妖绳五花大绑了,不止如此,他还给他用了加了锁妖咒的蓝家的禁言术。
“呜呜呜——”量小白快哭了,他剧烈的挣扎着,试图从嵞染这里寻求到一丝的帮助。
“真吵。”蓝忘机根本不给他求助的机会,当即便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后背上,他力气用的很大,一掌下去,差点把量小白的蛇胆给直接拍了出来。
大丈夫能屈能伸,量小白立马乖乖闭嘴装死了,只留下一双不算清明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真乖。”蓝忘机似乎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以至于他在作出评价的同时,居然还不忘像哄宠物一样,轻轻的拍拍他的脑袋,以示嘉奖。
嵞染怕他再变本加厉下去会惹的量小白狗急跳墙,等他拍够了,她赶忙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
“蓝忘机。”她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金麟台了,不然你兄长会担心的。”
蓝忘机没有说话,他只歪头静静的看着她,眼睛一闪一闪的,似是在思索她口中的兄长到底是谁。
“蓝忘机?”嵞染试探了一声,“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么,这样吧,你先赶紧给他解了禁言术,然后我们一起回金麟台好不好?”
蓝忘机还是没有说话,且还转过身子,捂着脸默默的缩成了一团。
嵞染:“………”
见势不对,嵞染赶忙蹲下身掰开他捂着脸的双手,仔细地去观察他的表情,如她所料,这孩子果然带了一脸的委屈。
嵞染囧了:“乖乖,你这是咋了?”
“我……”蓝忘垂着眼帘,开口,声音低的几不可闻,“他喊你夫人。”
“哈?”嵞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量小白,不解道,“所以,把他捆成这样,就是为了这个?”
蓝忘机点了点头:“嗯。”
“哈!”嵞染乐了,“一个称呼而已,他想叫让他叫就是了,我又不会掉一块肉。答应了,以后可不许这样……”
“不行。”蓝忘机突然打断了他,厉声道,“不可以!”
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嵞染一愣:“为何?”
“……”蓝忘机别过头,又装起了哑巴。
“呜呜呜——”量小白趁此机会忙用传音向嵞染求起了救,“我知道我知道,你把我解开,我来告诉你!”
嵞染斜了他一眼,正要对他来一句你爱说不说,谁知话还没出口,她的嘴巴便被突然扑过来的蓝忘机给紧紧捂住了。
她眨了眨眼,传音问他:“蓝忘机,你要死吗?”
“嘘!”蓝忘机没有理会她的警告,抽出一只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云深不知处禁止大声喧哗,被叔父听见了,你会被罚抄家规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三百遍篆文家规,你要不眠不休抄两天才能抄完,藏书阁夜里很冷的,为了量小白,不值得。”
嵞染被他成功逗笑了,但不是因为他把三比成了二,也不是因为他把茶肆错认成了云深不知处,而是她总算是知道了,以前她被蓝启仁罚着不眠不休抄家规时,那个时不时隐了气息来藏书阁帮她加炭火的人,原来真的就是蓝忘机。
十几年如一日……这孩子,明明都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怎么还能这么可爱呢?
“蓝忘机啊。”嵞染的心里有点感动,“能有你这么一个侄子,我突然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不要!”蓝忘机再一次打断了她,“我不要!”
嵞染含笑的看着他:“不要什么?”
“我不要做你的侄子。”他瘪着嘴,说的委屈极了,“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我……马上就要过了舞象之年,我……已经是大人了。”
又是这句话。嵞染知道跟醉酒的人是讲不成道理的,所以她虽觉得蓝忘机这话说得没有一点意义,但她还是顺着他的意愿,应下了他的要求。
“好好好,都依你。”她挣开他说是捂嘴,实则捂了她半张脸的右手,而后轻声细语的哄道,“既然不能再把你当孩子,那以后我可怎么称呼你呢?含光君?蓝二公子?蓝忘机?还是……哎呀,我和你娘怎么说也算结拜姐妹,你总不能让我喊你一声忘机弟弟吧?”
“不要!”醉了酒的蓝忘机行为根本不受他脑袋的控制,一点也没了平日里的雅正自持,如果没有记错,加上这一次,这已经是他今儿第三次出言打断别人说话了。
不过嵞染并不来气,毕竟能一睹蓝二公子撒酒疯的机会,真心可谓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她要珍惜这次机会。
于是,在忍笑看了他一会儿后,玩心上来的她,立即便牵着蓝忘机离开了茶肆,当然,在踏出雅间之前,自然也没忘帮量小白松了绑。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兰陵城街头两边的商铺门口,已开始陆续挂起了照明用的彩灯,嵞染领着脸上红彤已散的蓝忘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后,最终,二人停在了一处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江湖艺人摊前。
“蓝忘机。”嵞染看着紧盯着人家的石头一动也不动的他,疑惑道,“怎么,你也想来表演一个?”
蓝忘机摇摇头。
“那为何突然不走了?”
蓝忘机眨了眨眼:“假的。”
“什么?”
蓝忘机指了指那人胸口上的石头:“石头,假的。”
他嗓门扯的很高,此话一出,立马便有听到声音围观百姓循声望了过来。
嵞染啪的一掌拍到蓝忘机的脑袋上:“宝贝,你可闭嘴吧你!”说完,又赶紧对着人家摊主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我弟弟他没见过世面,井底之蛙,见怪不怪哈!”
“不要!”蓝忘机不知怎的,嵞染这边还在弯腰道歉,他那边又闹腾了起来。
嵞染无语极了,连忙拽着他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盏茶后,他们又停到了一处卖孔明灯的小摊前。
见蓝忘机的眼睛又一眨不眨的盯着人家的兔子灯看,嵞染乐了:“怎么,想要啊?”
“嗯。”蓝忘机如实道,“想要。”
“要几个?”
“两个。”
“都要兔子?”
“嗯,都要兔子。”
“可是我没钱。”
“我有!”蓝忘机边说边忙不迭的自怀里掏了个钱袋出来,然后直接一股脑儿的塞给了嵞染,“给你,都给你。”
嵞染哭笑不得看着他:“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上次去天子笑家买吃的时,你哥给的钱我还没花完呢。呶,还有三片呢。”怕他不信,她还把藏在乾坤袋里的金叶子掏出来让他瞅了一眼。
“……”蓝忘机有些失望的垂下了头。
看他这样,嵞染有些意外:“你……是不想我花曦臣的钱?”
蓝忘机闻言,缓缓抬起了脑袋,半晌后,他点了点头。
“……”嵞染长呃了一声,“好吧。”
于是她收了金叶子,孩用蓝忘机的钱买了两个孔明灯。
“我们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它们放了吧。”她提议道。
“好!”蓝忘机乖乖应道。
于是,半柱香后,他们两人又停在了一处没几人的河堤。
拿出火折子点灯的时候,嵞染对蓝忘机说道:“把愿望写在注有神仙名号的孔明灯上放了,只要许愿的人心诚且一生没做过恶事,神官是可以帮他实现愿望的。蓝忘机,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上,你也来向我许一个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你实现的。”
蓝忘机惊喜看着她:“真的吗?”
嵞染一笑:“出家人——啊呸,都怪量小白演的那出《白蛇传》,重说重说。”她清了下嗓子,重新文绉绉的说道,“神仙持身,当以一诺千金,无信则不立。”
言下之意,便是——傻侄子呀,我是不会骗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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