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丸

    这一天过去, 任鹤隐讲了好几个故事，中午在部落里一起喝了碗连汤带肉的肉汤, 暖洋洋回山洞准备睡午觉。

    他现在给部落里交了粮食，炊罐也暂时贡献出来了，懒得动手就跟部落一起吃。

    大家都没意见，他吃得不多，也不挑剔，简单一顿就对付过去了。

    部落里的小兽人怕冷, 现在大多变成兽型, 在部落里跑来跑去, 一不小心踩空，整只兽崽子砸到蓬松的雪里也不在意, 甩甩身上的雪, 晃晃脑袋又撒欢跑出来了。

    他们跟在任鹤隐脚边, 要跟任鹤隐山洞里一起睡, 美其名曰要给任鹤隐取暖。

    一山洞的小兽崽子确实暖和, 家长们不反对，任鹤隐也不介意。

    这些小兽崽子比地球上的猫皮实多了，性格也好，任鹤隐想撸哪只撸哪只, 小兽崽子们还会翻身让任鹤隐撸他们温暖柔软的肚皮。

    任鹤隐拥着一床毛茸茸的小兽崽子午睡, 仿佛坐拥三宫六殿七十二嫔妃的昏庸皇帝。

    部落里的小孩们都跟他混熟了，一开始只有大胆的小兽崽子会跑到他那边午睡，慢慢的, 所有小亚兽人也过来，得先陪任鹤隐一会，等他讲完睡前故事才肯去找自家阿爹午睡。

    好在任鹤隐山洞大，大家挤在一起勉强挤得下。

    这一天睡完午觉，任鹤隐找出储物罐，想去打水，烧点水洗头洗澡。

    他已经五六天没洗头洗澡了，哪怕天气再冷，他也不太受得了。

    小兽崽子们见他出了山洞，并没有往大山洞去，反而抱着罐子往山下走，一个两个急了，嗷呜嗷呜地去咬他裤脚。

    任鹤隐笑着避开他们，“别闹，我去下面打点水烧水洗头洗澡。”

    小兽崽子们停下来，歪头想了想，又嗷呜嗷呜地急了起来。

    任鹤隐听不懂他们的兽后，倒是部落里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叫声，出来查看究竟。

    大家一出来，就见任鹤隐抱着一个罐子站在山路上，四面八方都是小兽崽子，他连下脚都下不了，不由好笑，“这是怎么了”

    任鹤隐无奈，“我想去山下取点水，回来烧水洗澡。”

    “山下现在取水不方便，估计他们想告诉你这个。”

    任鹤隐才听说这件事，不由问“怎么了”

    一个亚兽人道“太冷了，刚砸开的河面没一会又冻上了，就算砸开，没一会，开口处就很多鱼，提一桶水，大半桶都是鱼。”

    任鹤隐“鱼不捉来吃吗”

    “那么多刺，又腥，算了。”

    其余人纷纷露出赞同的表情。

    这么冷的天，去抓个鱼，又洗又切，最后弄下来也没几口肉，反而有许多刺，一不小心就要刺嘴巴，太受罪了。

    任鹤隐心里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么好的渔业资源，大家居然嫌难处理，味道不好，太暴殄天物了。

    不过转念一想，淡水鱼确实比较多骨头，也比较腥，部落里又不缺食物，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也正常。

    部落里人都觉得麻烦，任鹤隐力气更小一点，估计打水会更困难。

    他目光扫过大片大片还未污染的雪，干脆道“那算了，我烧雪水吧。”

    “别啊。”他话音刚落，一个亚兽人朝人群提议道“说起来，我们好像也挺久没洗澡了，要么我们去洗澡吧”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纷纷赞同，“行啊，正好没什么事，我们去吧。”

    “对，时间也还早，正好多泡泡。”

    任鹤隐一头雾水，听了好久才听出来，“这里附近有温泉”

    “有啊。”一个亚兽人伸手一指对岸，热情说道“就在河对岸，往那边一直走，快走到对面山脚下的时候，就到了。”

    任鹤隐道“那不是要走好远”

    “也没有，跟我们平时去采集时走的路差不多。”

    “对，今天时间还早，还有时间可以多泡一会。”

    大家越说越心动，天气那么冷，去泡泡温泉也很开心，他们还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讲故事。

    有人去找青，跟他说这件事。

    青也同意了，往年冬天，大家都会组织去哪边洗好几次澡，现在下雪那么久，也该去泡泡了。

    大家欢呼一声，各自做鸟兽散，去山洞里找衣服跟其他零零碎碎。

    任鹤隐也提了一篮子衣物，里面还有用干大树叶包起来的肉干，包起来的腌咸酸蒜头，一包能洗头洗澡的植物果实。

    山脚下有人吆喝，除了留守轮值的十来个兽人外，整个部落几乎倾巢出动。

    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拖家带口，仿佛春游一般。

    成年兽人们化做兽型先到前面把雪踩实了，路并不难走，大家一路聊天，原本长长一段路，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没觉得过去多久。

    任鹤隐老远就发现了温泉所在地。

    有温泉这一段地方地上并无积雪，树枝也不是光秃秃的冬天模样，而是带着翠色，地面上更是有毛茸茸的小草。

    在一片雪白中，这片翠色十分惹人眼。

    走近了看，他才发现，这里的温泉并不止一处，而是上上下下如梯田一般有几十处，温泉水下游流出来，又汇入溪流之中。

    这些深深浅浅的池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旁边绿意盎然，没得像仙境。

    到了地方，寒发话，“青，你们亚兽人先洗，我们在那边放哨。”

    青点头，“我们洗好后就喊你们。”

    青带着亚兽人跟小兽人小孩去溪流那边洗澡，兽人则带着兽人崽子去那边巡逻。

    小兽崽子们都不太情愿，嘴里呜呜叫着，他们也想跟阿爹洗澡。

    这次家长们没妥协，纷纷沉下脸来拎着自己崽子往另一边走，谁调皮就打谁的屁股。

    等兽人们没影后，亚兽人们纷纷脱衣服，进去溪流撩水洗澡。

    “好暖”

    “这水可真舒服”

    “要不是这里离部落实在有点远，真想天天过来这里洗澡啊。”

    这边的溪挺深，站起来水能到人腰间。

    溪水有些烫，等习惯了，站在水里倒刚刚好。

    任鹤隐不由感慨一句，“这里真方便。”

    “其实以前没那么方便，这边的溪流以前很浅，也很宽，后来我们会过来洗澡后，专门抽时间过来修了修。”青招呼他，“这边还修了梯子，可以过来坐。”

    小亚兽人个子比较矮的，都或站或坐，待在梯子上，一边让自家阿爹洗头洗澡，一边嘻嘻哈哈打着水仗玩。

    大家洗头的时候顺便用木梳将头发梳顺，小孩们被按着梳头发，一时被扯得龇牙咧嘴。

    任鹤隐看着他们，不由笑。

    任鹤隐过去青那边，全身泡在乳白色的溪水中，双手揉搓着自己的头发。

    他边搓还特地顺便搓搓自己的兽耳。

    他的尾巴跟爪子都能收进去，唯独一双兽耳，还露在外面，幸好不像以前那么敏感，自己碰一下都哆嗦。

    洗澡果搓出一堆白色的泡泡。

    这种能洗澡的果实有点像无患子，果肉却很厚实，揉碎了搓在头发上带来大量泡沫，还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味，比任鹤隐以前用灰搓头发要好得多。

    大家一边搓澡一边聊天，搓干净了冲洗好了，转移阵地去上面的温泉里泡澡。

    最后一个亚兽人坐在池子里开始泡后，青招呼兽人们过来洗。

    兽人们当时修温泉的时候特地将溪流挖了个转弯，兽人们去大转弯那边洗，刚好有个遮挡，亚兽人们跟兽人们彼此都看不见对方。

    那边的池子又宽又深，兽人们一般要变成兽型互相搓一遍，再变成人形搓一遍，小崽子们也是如此。

    任鹤隐他们坐在这边的池子里，隔老远还能听见小兽人那边鬼哭狼嚎的兽吼，带着泣音的小奶音让人听得心酸又好笑。

    有亚兽人阿爹忍不住笑着抱怨，“他们这批小崽子也太不喜欢洗澡了，每次抓起来洗澡都要叫一番。”

    老亚兽人乌兰笑“都这样，兽人什么时候都不喜欢洗澡，就是大了不好表现出来。”

    他们在这边又洗又泡，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去。

    大家泡得全身暖洋洋，脸蛋红扑扑，穿上衣服也不觉得冷，反而兴致勃勃地一遍走一边欣赏雪景，说一些闲话。

    兽人们在后面，也在互相聊天。

    小亚兽人或小兽人要是走累了，蹲在地上赖着不肯走，他们阿父或阿母常常长臂一捞，把他捞起来放到肩上。

    没多久，所有小孩都兴奋起来了，一个两个闹着要骑大马。

    任鹤隐扫过孩子们红扑扑的脸蛋，心情轻快起来。

    快走到河边时候，任鹤隐突然想起亚兽人们说取水困难，忙快步走到青身边，“青，我可以去看看取水的地方吗”

    青有些讶异，转头看他，“看那个干什么”

    “看有多少鱼，鱼有多大，我有用。”

    青跟寒几个最清楚他的本事，听他这么说，二话不说就带他去看。

    最近取水不好取，他们这边做饭又不能用雪水，因此每天都要砸破一片冰，取冰下的水。

    兽人力气大，一砸砸一大片，每天都砸。

    任鹤隐到的时候，只见最短直径都有两米多的一个大坑卧在冰面上，这里的水域也结冰了，不过因为中午都打过水的关系，这里的冰面很薄，只有一厘米左右的厚度。

    透过冰面，能见到下面游动着的鱼。

    不知道是否因为天冷的关系，鱼游得都不快，一条条缓缓舒展在任鹤隐面前，肥嘟嘟慢吞吞，显得越发诱人。

    寒拿起放在一旁的破冰木棒，三两下将这个坑洞的冰全打碎了。

    没一会，大批鱼游过来，乌压压的脊背挨在一起，发出细细碎碎的水声。

    任鹤隐看着这一片鱼，跟看着秋天将要丰收的稻谷差不多。

    黑色的鱼脊不仅从洞口可以看见，甚至附近的冰面下都是。

    天气太冷，鱼动作不灵活，游得很缓慢，仿佛人伸手就能捞出来。

    任鹤隐摩拳擦掌，眼睛死死盯着这些鱼，目露兴奋，“这么多，起码可以捞到几千条吧”

    “不知道，年年都那么多。”青道“我们部落不怎么喜欢吃鱼，以往粮食短缺的时候偶尔会拿盆过来舀鱼回去吃，吃过几年，大家都吃腻了，现在都不吃了。”

    鱼肉味道比较寡淡，淡水鱼刺又比较多，要是处理不好，还腥，大家都不太乐意吃这个。

    还是兽肉比较好吃，抹上盐跟香料烤了或炖了，肥嫩鲜美，大口吃也没事。

    任鹤隐蹲下来，仔细观察这些鱼，这里的鱼不知道多少年没抓过了，大多硕大肥美，一条条至少有七八斤。

    他眼睛亮晶晶，搓搓手，目光仍盯着这些鱼，道“这鱼真好，我教大家做比较特别的食物。”

    青看看天色，劝道“今天太晚了，天黑了天气也冷，明天再来抓吧。”

    “也行。”

    现在天色已晚，纵使有再多打算，都只能等到明天了。

    任鹤隐最后看鱼一眼，恋恋不舍地跟青回去。

    “青，我们部落是不是有大石舂”

    “嗯，有两个，你要用吗”

    任鹤隐连连点头，“我想用来舂鱼，等一会找出来行吗我先去洗干净，明天请部落里的人帮忙舂鱼。”

    “舂鱼”青眉头微皱，眼里全是诧异，似乎难以理解，“把鱼舂烂了还能吃吗”

    鱼本来就不好吃，要是舂烂了，舂得黏黏糊糊，那得难吃成什么样

    别说青，就是素来对任鹤隐有信心的寒，在旁边听了，也无法想象鱼舂烂了是个什么滋味。

    他们兽人喜欢大口大口吃有嚼劲的东西，要是舂烂了，黏黏糊糊，不就像给小亚兽人喂的奶羹

    想到这里，这个沉稳的兽人抖了一下。

    他再侧头，见任鹤隐脸上表情带着兴奋，只能归结与特殊地方的特殊爱好。

    他年轻出去游历的时候也看过别的部落的美食，别说舂烂，就是沤臭了也是有的。

    这么一想，鱼舂烂再吃也不是不能想象。

    任鹤隐坚持，“好吃的，你们尝过了就知道了。”

    寒只好回去让兽人们将部落里的两个大石舂搬出来，顺道搬去河边洗了，没让任鹤隐沾手。

    任鹤隐对这些鱼眼馋得很，一直舍不得回山洞，就站在旁边打下手。

    兽人们装水洗石舂的过程并不那么顺利，他们一舀就舀起鱼来，躲也躲不过，有个性急一些的年轻兽人气得脸都红了，大手一抓，将活蹦乱跳的鱼扔上岸。

    大鱼足有十六七斤，肚子圆胖，带点黄色，上岸了嘴一张一合，拼命跳来跳去。

    任鹤隐身上也被甩了好些水珠，吓了一跳。

    他蹲下来仔细端详着这条大鱼，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朵见了，忙对他道“隐，你站远一点看，别伤到你。”

    “没事。”任鹤隐问“朵，你们知道这些鱼中那些鱼比较细嫩鲜美吗”

    “问这个干嘛刚刚甩上来的这条鱼就比较好吃。”朵与同伴双手一使劲，结实的肌肉鼓起来，直接将大石舂拎上来放在结了冰的河面上。

    任鹤隐笑笑，“想起了家乡的一道美食，听简单的，想今天就做给你们尝尝。”

    他这么一说，兽人们都竖起耳朵来听。

    “什么美食，也要舂烂了吃吗”

    “不用，就是鱼片。”任鹤隐蹲下来拎着冰面上的鱼仔细看，问“你们方便帮我挑二三十条大鱼，这么大的就够了，挑骨头少一点比较鲜嫩的那种，杀了去头去鳞去骨，片下肉放到筐子里吗够部落里的人吃的分量就行。”

    “行，没问题，你等着。”

    任鹤隐最近做了不少美食出来，这段时间部落里的伙食有着极大的改善。

    听他这么说，大家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挑鱼杀鱼，“要片多大一片”

    “不用多大，两三个手指头宽就行，按我们平时片肉的宽度。”任鹤隐交代完要跟青沟通做饭事宜，眼看想走了，他想起来，又抬起脚回来，“对了，鱼头鱼脊骨也别扔，等会我要用来熬底汤。”

    “好嘞，你放心吧，保准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

    任鹤隐跑去找青，提出想用两个大石锅和两个炊罐，待会做一道美食。

    青自然应下，等晚饭做好，空出石锅跟炊罐就给任鹤隐用。

    任鹤隐则带着看热闹的人们去自己山洞里抱出满满一罐酸芋秆，又拿了半筐酸果子并十多个鸟蛋下来。

    酸芋秆腌了那么久，味道早已经带上了酸香，哪怕不算很酸，有酸果子补充，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在地球上举世闻名的酸菜鱼，任鹤隐打算搬到兽人世界了。

    兽人青年们的动作很快，任鹤隐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伴着装满了鱼片鱼骨的石舂回来了。

    青没让任鹤隐这边出鸟蛋，而是从部落里拿了三十多个鸟蛋，在任鹤隐的指挥下，用盐、鸟蛋、香料粉跟生姜等将鱼片抓匀腌上。

    任鹤隐兴致勃勃地指挥者大家刷干净大石板，将酸芋秆放到石板上干炒，炒干净水，而后加入香料，生姜，大蒜，用兽油煎。

    酸香味很快迎面扑来，任鹤隐又放鱼骨和兽骨过来煎，等炊罐和大石锅的水开了之后，将酸芋秆与鱼骨倒入水中炖煮。

    随着汤汁沸腾，这些汤汁很快变成奶白色。

    刚刚大家已经吃过一顿饭了，现在闻到这个味道，许多人又忍不住咽口水。

    两个炊罐里的水先开，汤汁也收浓了，酸香味弥漫得到处都是。

    汤汁一直咕嘟咕嘟，炖得香浓醇厚。

    任鹤隐让人搬熬好的兽油过来，由准备好姜丝蒜末香料等，就等着汤汁煮好。

    看火候差不多了，任鹤隐一边在石板上起火烧油，等油差不多烧热之后，他将鱼片倒入炊罐中。

    鱼片没入滚烫的汤汁里，几乎立刻就变白了。

    吃酸菜鱼片就吃个鲜嫩，再煮下去就要老了。

    任鹤隐眼睛发亮，感觉冲周围招招手，招呼，“快快快大家快过来吃，再煮就老了。”

    等大家拿着碗跟筷子过来排队，任鹤隐鱼肉在上面撒上蒜叶，再将石板上的油舀入勺子中，进行最后一步泼油。

    “滋啦”几声，热油颇入炊罐中，蒜叶立即变成了更绿更油亮的颜色，别样的香味也蹿上来了。

    小孩们欢呼一声，率先端着碗过来。

    任鹤隐请两个年纪大一点的亚兽人打菜，自己去看两个大石锅里汤汁的情况。

    大石锅导热满，锅又大，汤汁现在才开始翻滚，也是迷人的酸香味，不过还没那么快放鱼片。

    那边尝到了鱼片的大人小孩忍不住呼着气边吃鱼片边赞叹

    “哇，好好吃”

    “这个鱼好香好嫩。”

    “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一点腥味都没有的鱼。”

    “隐，你真是太厉害了”

    “隐哥哥，等我长大后你做我的伴侣好吗”一个小屁孩囫囵吃完碗中的鱼片，屁颠屁颠地跑到任鹤隐脚边，仰起头问。

    任鹤隐脸上挂着笑，还来不及回答，已经有人帮他拒绝，“去去去，你才几岁，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他们这些大哥哥大姐姐还没像隐求爱呢，小屁孩凑什么热闹。

    青端着一碗鱼片过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塞到任鹤隐手中，“隐，你尝尝，今天的鱼片特别好吃。”

    任鹤隐没有客气，接过来用筷子捞起鱼片尝。

    鱼片一入口，他自己也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酸菜鱼，这一次却是最好吃的一次，奶白的汤汁异常醇厚，鱼片异常滑嫩，一丝腥味都没有，偏偏味道十分圆融，并没有哪种喧宾夺主。

    鱼片的味道非常鲜，非常嫩。

    最难得的是，这些鱼片没有半点土腥味，只有说不出的鲜美。

    这大概就是顶级野生鱼肉了。

    这是他来到兽人世界中吃过最开胃的一顿饭。

    比起上次的炖肉来，这次的酸菜鱼烹饪技巧更成熟，味道也更好。

    如果不是附近环境太简陋，他几乎难以相信，这等美味居然在这个近乎原始的世界中做出来。

    最后，他将原因归结为这个世界食材好，哪怕简单加工，食物也很美味。

    任鹤隐吃完，大石锅里的汤汁已经收浓得差不多了。

    他过去让人将油烧热，再往大石锅里放鱼片，等鱼片略煮一煮，便往上面放香蒜姜丝，开始第二次泼油。

    大家都挤在旁边围观，油一泼下去，浓烈霸道的香气冒出来。

    小孩们立即捧着碗跳脚，“北叔，我还要”

    “林叔，我也吃完啦”

    “排队去，不许乱挤。”

    小孩们一个两个已经吃完了，捧着干净的空碗要去打第二轮鱼片，少年们横眉竖眼赶他们去排队。

    任鹤隐看着他们，脸上挂上了微笑，他对青说道“如果不够吃的话，其实还可以再放新的鱼片到汤汁里煮。”

    青也笑，“我估计不够吃，他们要真放开了吃，这个三倍的量他们都吃得完。”

    青说完，朝不远处的兽人喊，“朵，你们再去片一些鱼片来，今天多煮一点。”

    朵等几个兽人眼睛一亮，将碗里的鱼片都倒入嘴里，二话不说就要去。

    任鹤隐则跟盛着鱼片的亚兽人说道“北叔，你们盛鱼片的时候多盛点鱼片，酸芋秆等会再煮几次。”

    北等几个盛菜的亚兽人笑着应下，再捞的时候就专门给孩子们捞鱼片吃。

    任鹤隐又去忙活了。

    酸芋秆多煮几次就不够酸，他还得调酸果子汁跟盐等调料下去。

    大石锅那边煮完这次鱼片后，还得再加点水烧开，多烧一点汤汁出来，要不然等会汤汁不够用。

    部落里的鸟蛋也源源不断拿出来腌鱼肉，里面还要放盐巴跟香料粉以及姜丝蒜末。

    大家一边吃一边忙碌着，到处都是湿漉漉热腾腾的鱼香味。

    山上，河边的雪还在堆积，雪光反射出来，不用点火把，到处都亮堂堂。

    今天仿佛过节一般，所有人都吃到很晚，最后你一碗，我一碗，连汤汁都喝完了。

    还是任鹤隐怕这些人齁着，特地请老亚兽人们烧了一大石锅热茶，要是谁口渴了，可以去喝点热水。

    冬天天气太冷，任鹤隐一直觉得生水不安全，有条件后便开始烧热水喝。

    部落里大家有样学样，现在也习惯了喝烧开了的水。

    他们还专门做了三个带盖子的大木桶，用来装烧开后的茶，什么时候想喝茶了，就去木桶里舀，十分方便。

    狂欢了半夜，整个部落的人都起晚了。

    任鹤隐也起晚了，直到太阳升起来才起床。

    他穿好衣服出去看，大家打着哈欠在做早饭等早饭，亮白色的阳光给每个人染上一层光融融的感觉，看着很安适。

    任鹤隐一下去，许多人眼睛一亮，尤其青年跟小孩们，也顾不上困，纷纷跑过来围在任鹤隐身边，哈着白气兴冲冲问

    “隐，什么时候舂鱼肉”

    “隐，我们去帮你抓鱼。”

    “要准备什么东西我们去准备。”

    “今天还吃酸菜鱼吗”

    任鹤隐侧耳倾听，他们七嘴八舌说得乱七八糟，任鹤隐一个个回答，“吃完早饭就去，今天不吃酸菜鱼了，吃点新鲜东西。”

    “就吃舂碎了的鱼肉吗”

    任鹤隐笑笑，“对，我们吃那个，不过不是舂碎的鱼肉，是鱼丸，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年轻兽人跟亚兽人们没太明白这个鱼丸究竟是什么东西，都在簇拥着他往前走，“不用等吃早饭，我们现在就能去。”

    任鹤隐见他们实在迫不及待，笑了笑，“那麻烦你们分成三拨，一拨人把部落里的木盆都找出来洗干净，一拨人去把剩下的鸟蛋拿出来，再拿两筐香料、十筐淮山，剩下的人跟我去清洗生姜跟大蒜，我们先准备调料。”

    他利用昨天的搜索机会，特地查了一下鱼丸的做法。

    鱼丸各个地方都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秘方，主要还是看原料和舂鱼的力道。

    原料好，舂鱼舂合格了，怎么做出来都鲜嫩清甜。

    青带着另一个高一点的亚兽人走过来，“现在开始舂鱼吗”

    “没。”任鹤隐笑了笑，“先做准备。”

    任鹤隐跟青他们说好，借用部落里的材料工具跟人力舂点鱼肉，做好的成品中给部落九成，他自己占一成。

    青跟寒原本只愿意要六成。任鹤隐有心照顾部落，说他自己也吃不完那么多，便定下了这个分成比例。

    青点头，吩咐道“这样也行，朵、你带人去洗木盆。原，你带人去拿鸟蛋、香料、淮山。木，你带着剩下的人跟着隐。”

    这三位都是部落里威望比较高的年轻人，朵跟原都是兽人，原还是乌谷的儿子，木则是一位清秀高挑的亚兽人，目前还没有伴侣。

    任鹤隐知道青在培养他们，笑笑，示意他们自己分人，自己则带着木及其他亚兽人们去清洗生姜生蒜。

    部落里后来挖了挺多姜蒜，现在并不愁原料用。

    他们去河边专门挖出来的洗菜沟渠里洗菜。

    沟渠早被冻上了，现在还得重新砸开，底下的水才缓缓流动起来。

    现在太阳已经升得挺高，阳光照在他们背脊上，带来丝丝暖意。

    天气却仍然很冷，水更是冰凉刺骨。

    任鹤隐跟木带头将装满生姜的木筐放到沟渠里，使劲摇晃，借助生姜间的摩擦跟水流将生姜初步洗干净。

    洗完这一边后，就得细洗了，要将生姜掰开清洗缝隙里的泥土。

    这一步清洗必须手洗，任鹤隐率先拿生姜到水里示范，“这些生姜要掰开，像这种”

    他手拿一大块生姜，清脆一声，将它掰成一段一段，“这种就要全部掰开清洗里面的泥，这里有虫眼等，也要用指甲挖掉。洗干净就行了，很简单的，还有问题吗”

    他们虎狮豹部落的亚兽人们弹出的指甲比小刀还锋利，也不用另外找什么工具，方便得很。

    木摇头，“没问题。”

    他率先从筐子里拿出一块粗略冲洗过的生姜，在沟渠边清洗起来。

    剩下的亚兽人们也不好说什么，都拿着生姜在沟渠边排开认真清洗起来。

    只是水实在太冷，许多人洗了一会便冷得将手夹在膝窝里，蹲在地上等手缓一缓。

    任鹤隐看他们这模样，安慰道“要是冷了，先去烤一会火，烤暖了再来洗。”

    其中一个亚兽人扁扁嘴，眼眶发红，“烤火也没用，水太冷了。”

    木眉头微皱，“冷也要干活，阿爹他们不就是天刚亮就起来刷锅洗菜做饭”

    大家听他语气严厉，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任鹤隐看着这个眉目飒爽的亚兽人，笑了笑，继续低头清洗起来。

    他们人多，生姜大蒜没一会就洗好了。

    两两一筐抬着生姜大蒜往部落里走。

    其他两组洗木盆跟淮山的人已经回来了，野兽人们在沟渠边洗，他们则去河边洗，也是洗得又快又好，尤其淮山，已经削好皮洗得干干净净放在筐子里了。

    任鹤隐看见，心里挺满意，朝原笑了一下。

    这个高大的年轻兽人瞬间有些脸红，目光躲闪着不敢跟任鹤隐对视。

    任鹤隐心中好笑，却没敢朝着他笑了，而是转头去查看其他原料的情况。

    部落里亚兽人们一直被兽人们保护得很好，性格也比较娇气，尤其年轻亚兽人们。

    相比于亚兽人，兽人们这边干活要利落得多，二十几个大木盆，十三筐鸟蛋、香料、淮山等都洗得干干净净。

    任鹤隐检查一遍，笑道“先吃早饭吧，吃完再干活。”

    部落里的壮年兽人亚兽人们已经吃得差不多，寒见状问“我们先去抓鱼，是不是像昨天那样，只要鱼肉。”

    任鹤隐点头，“对，剥去鱼头鱼尾鱼鳍，刮去鳞片，剥下鱼皮，鱼肉片下来放到一边，可能储存的时候要顺便冲洗干净。”

    寒“好。”

    他挥挥手要带人去干活，任鹤隐想起来，忙加了一句，“鱼鳔不要丢，麻烦给我放一边，等会我有用。”

    鱼鳔可以用来做花胶，河流里的鱼动则十几二十几斤，用来晒花胶足够了。

    花胶对伤口恢复很好，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可以算是药材，部落里的人无论出去采集还是打猎，受伤的几率都不小，晒点花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上。

    寒点头表示知道了。

    青在一边问“你们这淮山生姜大蒜等要怎么用要舂烂吗”

    “对，一起舂烂放在盆子里就可以，这个是调料。”

    舂鱼丸原本应该放点淀粉，那样更爽口，他们这里没有淀粉，舂点淮山下去勉强替代一下。

    青笑，“你们先吃早餐，我带人先去舂淮山。”

    部落里干活的主力还是寒和青这一批壮年人。

    任鹤隐也不推辞，他得赶紧吃点东西，等会煮鱼丸。

    头发花白的亚兽人笑眯眯给他装了碗连淮山带肉的羹汤，“隐，我们能做什么”

    “阿叔你们的话，麻烦你们等大家吃完早餐之后洗干净炊罐跟石锅，等会烧点水，我要煮东西。”任鹤隐想了想，又道“我还需要调羹，十多把就够了。”

    亚兽老人慈祥地点点头，“行，没问题。”

    “对了，还得洗箩筐，等会用来装做好的鱼丸。”

    “好，我们这就去洗。”

    天气冷，任鹤隐说话间，碗里的羹汤已经冷得差不多了。

    他呼啦啦将食物倒入口中，三两下嚼碎了咽下去，要去洗碗。

    老亚兽人忙喊“不再多吃点”

    任鹤隐摆摆手“不用了，吃饱了。”

    他去将自己的碗洗了，而后去看青那边，看调料舂得怎么样。

    青向来靠谱，任鹤隐准备的材料就这么多，他按比例加进去，淮山是主料，任鹤隐对辅料的要求并不严格，能掌握个大概就行。

    任鹤隐过来看的时候，青这边已经舂好了五大盆淮山浆。

    如果他们这里有石磨，用石磨会更快。

    他们先前没有做石磨，现在在做又太麻烦，只能用石舂勉强替代。

    青见他过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问“这样可以吗”

    任鹤隐认真舀起木盆中的淮山浆来看，点头，“可以。其实可以在舂粗一点，等会还要跟鱼肉一起舂。”

    青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他扬起大石碓，一马当先舂起了淮山浆。

    青跟寒在部落里地位极高，任鹤隐观察过，他们伴侣两个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当个族长也没为自己谋得什么好处，反而付出了更大的力气。

    任鹤隐挺佩服他们两个。

    正是由于他们的无私，部落里的凝聚力才那么强大。

    淮山浆舂得差不多了，河边的鱼肉已经堆的跟小山一样高。

    朵他们几个迫不及待，问了好几遍，“隐，好了吗可以舂鱼肉了吗”

    “可以了，你们去搬几筐鱼肉过来。”

    朵他们兴冲冲地去了，片刻后搬来六筐处理干净了的鱼肉。

    任鹤隐没让他们洗石舂，直接将鱼肉倒入石舂中，倒了大半石舂，而后舀入淮山浆到大石舂中，又估摸着放几勺盐，“鱼肉好了，可以舂了，舂成糊糊就行。”

    青跟几个亚兽人举起大石碓，要继续舂。

    朵他们几个忙挤上来，“阿爹，我们来。”

    青笑笑，抹把汗水去旁边休息去了。

    石舂的直径超过两米，巨大的石碓被挥得虎虎生风，一下一下砸在鱼肉上。

    鱼肉很快就被砸成了鱼糜。

    舂鱼的兽人换了一批，挥汗如雨地继续。

    任鹤隐在一旁看着，等舂鱼的兽人累了，要再次换人的时候，任鹤隐忙道“可以了。”

    这些鱼肉浆完全看不到颗粒物，已经成流体状。

    任鹤隐见鱼肉舂得差不多，便请老亚兽人们开始烧水。

    鱼肉舂成鱼浆舀到盆里，抬到大石锅那边。

    大石锅的水已经烧开了，腾起一阵阵雾气。

    任鹤隐教青等部落里亚兽人们煮鱼丸，亚兽人们先用洗澡的洗澡果搓洗干净手，跟着任鹤隐过来大石锅前舀鱼丸子。

    舀鱼丸子很简单，只要抓一把鱼肉糊糊在松松手中一挤，而后用勺子舀一下挤出来的这团，放入热水中煮成型就可以了。

    任鹤隐煮鱼丸不追求完全的圆形，椭圆，不规则，只要能成团，任鹤隐就判定他们出师了。

    河里的鱼多得超乎所有人想象，兽人们只抓大鱼，小鱼都扔回去了，尽管这样，片下来的鱼肉还是跟小山一样堆在河面上。

    部落里无论兽人还是亚兽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尽自己的能力忙了起来。

    大石锅被占着，中午没锅做饭，部落里又吃上了久违的烤肉，大家也不挑，一人几块肉，草草填饱肚子，又去干活。

    他们忙到下午，轮换着人手，才在太阳落山之前将所有鱼肉做成鱼丸。

    鱼丸盛起来装在木筐里，足足装了一百六十三筐

    这是从未有过的丰收

    大人小孩们看着这些木筐，眼里满是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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