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桑逸擅幻术, 重尧擅五行, 两人配合起来,倒是勉强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但短时间内还好, 若时间长了, 只怕他们三人都要折在这里。

    重尧心中暗道印微之的符箓不靠谱,在他分心的时候,对面一个火舌卷过,将他的腰腹燎掉了一层皮肉。

    桑逸察觉到他的走神, 冷声斥道“专心应战。”

    重尧疼的闷哼一声, 他敛下心思, 将全副心神放在对敌上面。

    一刻钟过去,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其中以重尧最为严重, 因为他身上放置着纳入百姓的袋子, 所以成了几人的主要攻击对象。

    桑逸见到这个情况,唇角紧抿,他在对战的时候,开始有意识的为重尧分担一些伤势。

    在三人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印微之总算是到了。

    他挥出一剑, 将重尧几人隔开, 而后向前踏出,一股无可名状的剑意倏然笼罩住了对面的六人。

    不等为首之人反应过来, 几人的性命就被斩杀, 这便是境界中的天堑。

    他看向重尧, “走吧,回月令门。”

    “等等。”

    重尧将印宿几人从袋中放出,然后拖着满身的伤挪到了印微之身边,“微之兄,我这次也算是保护了贤侄,对不对”

    印微之“嗯”了一声。

    重尧巴巴的看着他,“那不知那株千叶佛心莲可能予我”

    印微之见他模样凄惨,眼神却极为渴望,含笑道“自是可以。”

    在他眼里,印宿的命要比一株千叶佛心莲重要的多。

    还不等重尧露出喜色,就见他转目看向了桑逸,非常一视同仁的问了一句,“桑逸真君有什么想要的吗”

    桑逸目光扫过重尧,“若是印宗主愿意,可以代我揍他一顿。”

    印微之听到这个要求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欣然应下。

    重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白挨一顿揍。

    “微之兄,我们可是朋友啊”

    印微之没理他,径自上了飞行法器。

    他转目看向桑逸,“咱们方才不还在并肩作战吗”

    “是,”桑逸唇角牵起一抹笑,“但本尊就愿意看你倒霉。”

    重尧被这话气的不轻,他张口便要同他约战,但开口之前又想到了桑逸方才给他挡下的伤,只能把话瘪了回去,他从纳戒中取出几瓶丹药递过去,“就这一次,我不同你计较。”

    瓶中的灵丹圆润饱满,锁有丹云,俱是极品灵丹。

    桑逸望着递过来的灵丹,心中隐有波澜漾出,“只这一次吗”

    重尧瞪他,“你还想得寸进尺不成”

    桑逸笑了笑,将丹药接过去收好,“知道了。”

    飞舟上,印微之已经盯着温颂看了有一会儿了。

    温颂被看的有些不习惯,往印宿身后躲了躲。

    印微之见温颂的脸被遮住大半,这才收回了视线,他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当初是为父误会你了。”

    他原先以为印宿的审美不太正常,现在看来,是他眼拙了。

    印宿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温颂在人离开之后,从印宿身后挪了出来,“宿宿,宗主在说什么呢”

    印宿摇了摇头,“我亦不知。”

    温颂看着他疏淡的眉目,有心想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问出来,可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两天之后,一行人到了月令门。

    “宿宿,你要住在我的洞府吗”

    若是往常,他应该不会问,而是直接把人拉走,可如今他却怕自己的手会被拂开。

    没等印宿回答,一旁的印微之就道“你们是道侣,自然该在一处。”

    刚从飞舟上下来的桑逸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有些复杂,“小九结契了”

    温颂解释道“不是师尊想的那样。”

    印宿见众人的目光聚了过来,握住了温颂的手腕,“父亲,我们先走了。”

    “嗯。”

    一路上,温颂有些沉默。

    印宿问道“不高兴吗”

    “没有,”温颂看着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他的手腕很细,印宿的手掌却很宽厚,松松就锢住了他的手腕,两相交叠,竟有种锁环相扣的感觉。

    “我在想,我们明明不是道侣,是我太自私,太依赖你,逼着宿宿同我结了道侣契,你你只是无奈之下不得不应承了我。”

    “可是我太贪心,有了一点点的好还不够,总想企盼更多,但这个时候你却不愿意给了,我问你原因,你说等我回来会告诉我答案。”

    “我心里既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又觉得无比害怕,我怕你说不愿意、不可以,在飞舟上的时候,我有好多次都忍不住要开口了,可最后还是没有胆子问出来。”

    “你无知无觉的站在那里,好像从来不知道我心里的不安与忐忑,慌张与焦灼。”

    “宿宿,我觉得有些难过。”

    他蹲下身子,捂住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太过酸涩。

    印宿站在那里,看着地上哭泣的少年,心中同样不平静,温颂说他难过,他知道,他难过的根源在于自己。

    他的手指时而合拢,时而错开,这种紧张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它随着的温颂的一句句诉说逐渐蔓延到了心上。

    “怎样才能不难过”

    “我不知道啊,”温颂的手环着膝盖,哭的更凶了,“宿宿,你不要不要因为我哭就心软,若是你说不可以、不愿意,我也愿意解除道侣契的。”

    许是雏鸟情结,他对于印宿,总是包含着许多依赖,可印宿是不一样的,他是宗主之子,生来尊贵,他对于印宿而言,应该是不那么重要的。

    印宿听到温颂的最后一句话,心中陡然空了一下,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尖好似被揉了一下,不疼,却极不舒服,“你想解除道侣契”

    “不想的,”温颂哽咽着道“可宿宿想要和我疏远一些,疏远一些的朋友怎么可以结道侣契呢”

    印宿握住温颂手腕的手指松了松,随即变得更紧,“可以。”

    “什么”

    “我说可以,”印宿望着温颂水雾迷蒙的眸子,道“你可以贪心,我也可以给你更多的好。”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心上似乎也跟着松了一点。

    温颂仰头看着他,眶中还衔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水,“宿宿说可以。”

    “是,我说可以,”印宿蹲下身子,用手指试去他颊边的眼泪。

    温颂看着印宿指腹上沾染的水渍,伸出食指碰了碰,“可我觉得好不真实。”

    上方的手指柔软而白皙,下方的手指骨节分明,且覆有薄茧,好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一个点交汇了。

    印宿没有动作,他望着两人相覆的手指,同样觉得不真实,他从未想过温颂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问他,“走吧,我们回去。”

    母亲的疯狂、父亲的漠然在脑海中相互交织,他的脚下却没有半分停顿

    温颂起身,愣愣的被印宿抓着向前走,“宿宿,你刚才答应我了。”

    “是。”

    “你答应我了。”

    “是。”

    方才没来得及生出的喜悦,在这样的一问一答中,后知后觉的迸了出来,他望着印宿挺拔的身影,眼泪倏然间又跑了出来。

    印宿笑他,“怎么又哭了”

    温颂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他也是才知道,当渴盼的事成了真,是会流泪的。

    山间的风,和着一丝草木清香,迎面拂过温颂的鬓发,吹散了他心中的那些难过。

    待回到洞府,温颂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下来,他施了一个净尘术,扫落了里面的灰尘,“宿宿,我这里有些小,你不要嫌弃。”

    印宿望着除了一张石床和一副石桌之外,便再没其他物什的空旷洞府,从纳戒中取出灵果和灵茶放在桌上,接着又在四角放上了四颗莹润的炎光珠,“过来。”

    温颂望着桌子上的玄阴果,从洞口慢慢蹭了过去,“宿宿,这个是给我吃的吗”

    栖月殿中。

    重尧将袋子交给沈钰,“宗主,现在就要用术法寻找始作者吗”

    沈钰颔首,“此事宜早不宜迟。”

    他接过袋子,走到殿外,在结出一个巨大的结界之后,将数万百姓放了出来。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百姓生机被取此为果,而因则是受益之人,因果道,便是以因推果,以果追因。

    天数、常数在其中经过无数条线的错乱、拨正,最终寻到一个终点。

    半刻钟后,沈钰眼中出现了无数条的因果之线,而所有人的线中都有一条在向天际延伸

    逢渡崖的另一面。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卷帘而卧,从窗隙透入的月光沿着脚跟绵延到了脊背,照在了女子铺满了半个软榻的白发上。

    “尊主,派出去的六人命石已碎。”

    “这样啊,”女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那他们也太没用了。”

    “你过来。”

    跪在下首的女子向前动了动,“尊主。”

    榻上的人从身上取出一滴心尖血,放入了面前之人的身上,“那这一次,你便去做正道想要寻找的始作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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