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我真的期待三号能多撑两天”
“压五十票, 三号其实是个型号老旧的机器人, 之前那段时间是正在调试程序。”
“节目组,考虑一下, 不如安排鼠兔去解决三号”
弹幕里的“鼠兔”,正是观众给发表了“要多杀几个人”宣言的诺曼的新昵称。
和鼠兔这种小动物一样, 诺曼身材小,像是骨架还没有完全长开。官方角色卡显示, 他只有一米七出头,身材又偏瘦削,脸颊都有些许凹陷。
联想到他还在读中学,不少人蠢蠢欲动。有人觉得他不自量力,恐怕要因为之前那番话自讨苦吃。也有人觉得, 有art前车之鉴,没必要太歧视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很“弱”的小疯子。
一群人讨论热烈。
诺曼这小身板儿, 和其他动辄一米九的玩家例如杜伦、贾尔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有人做了诺曼被贾尔斯一把撕开的图,在abyss ga官方讨论论坛中得到了极大热度。
也有人不甘落后, 画起鼠兔拆开“机器人”三号的同人图。图片中, 诺曼完全就是一只站着的短耳朵兔子, 而非人类。他,或说, 它, 用兔脚拿着手术刀, 将“机器人”三号切开。手术台上一片血流, 三号伤口的断面却只有机械零件。
宁宁在本世界艰难探索。她找到一个很好的切入点现有的网络。
在季寒川吃饭的时候,宁宁简略总结归纳了本世界历史,告诉季寒川“拐点出现在游戏降临的那年。”
“嗯”季寒川拿叉子把盘子中的土豆捣成泥,心不在焉地吃着。他直播间的弹幕里,一群人不停节目组,觉得节目组应该满足选手这种“合理需求”。
这并非他们对季寒川转变态度。扑面而来的仍然是来自人类极限的恶意,但换了一种方式看弱者被凌虐,这虽然有趣,可实在太老套。
三号几次开口,都带给观众不同以往的新奇感。当然,这种“新奇感”目前还很单薄、缥缈,但观众总是清闲的,他们有时间表达观点,希望节目组可以“纵容”一下三号。
当然,如果能因此给三号带来节目组的恶感、让节目组在日后对他多加折腾,观众们更加喜闻乐见。
宁宁“那年游戏没有降临,但太阳出了问题,地球上的能源开始枯竭,各个国家相互联合,最终组成四个州。分别是美洲、亚洲、欧洲、大洋洲洲取代了国家。”
季寒川借用叉子和咀嚼动作遮掩,问“具体的”
宁宁一怔。
季寒川“国家合并,至少要有合约签署吧得要有谈判吧”
宁宁眨了眨眼睛,“我找找看。”
她很快搜遍整个网络。
此时此刻,宁宁在做的事情,很像之前画师在网上查找“韩川”的生活轨迹。
但与画师不同。对方是一个存在在游戏场景中的“人”,宁宁却独立于整场游戏之外。
网络上的痕迹因为画师的查找而发生变化,照片里的季寒川肤色被调整,但画师还是捕捉到了这点区别。
可在宁宁面前,因为她“不存在”,所以世界并不会为她而改变。
她花了点时间,终于迟疑着确定“没有。背景只有刚刚那些话。”
季寒川不太意外。
这里毕竟是“未来”。
虽然“游戏”掠夺了地球人所有的时间,但过去是既定的,未来却有无数种可能会被挖掘。
有些符合季寒川认知中的逻辑,科技进步、生活便捷,有了很多出乎意料的发明创造。也有的,比如现在这场,悬浮于现实之上,像是一个刺激又大胆的妄想。浮夸的主持人、以命相搏的真人秀、弹幕中肆无忌惮宣泄的负面情绪还有与之相对的,根本无法落到细节上的“历史”。
其中的矛盾、冲突,让季寒川对本世界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他问宁宁“话说回来,那些观众真的存在吗”
还是仅仅是一种“背景设定”,就像是广城也存在众诚旗下的小区,理论上存在邵佑
通过网线,宁宁看到了成千上万张正在观看abyss ga的面孔。
她说“存在。”一顿,纠正,“但他们,好像没有社会关系。”
仅仅是作为观众,而非某个人的父母、某个人的儿女、某个人的邻居、某个人的领导上司
像是一个个孤立的、依托于终端而存在的锚点。终端照亮了他们面前的一小块地方,能照出零星的“旁人”,可这个点却再不能向外延伸。
季寒川心有所感,问“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按照一般猜测,会看这种真人秀,为之牵肠挂肚又激情投入的观众,似乎天然有一张肖像画。
他们待在阴暗的房间里,像是一株在墙角中长大、发霉的菌。穿着一个被汗染得脏兮兮的白色背心,弓着背,像是虾米一样坐在终端前,观看真人秀。
可真的是这样吗
宁宁回答“他们都是普通人啊。”
观众之中,有翘着腿、床脚还放着篮球的青少年。有桌面上摊着作业,偏偏主人已经开始摸鱼了的学生,还有揉着脖子、边骂老板,边期待老板也选做abyss ga主人公的社畜。
他们或年轻暴躁,或温文尔雅,或家庭条件优异,或贫穷,只能一家人合看一个终端。
但他们没什么不同。
季寒川听完,抓住关键字“青少年、学生这里面真正符合六十年后年纪的人很少。”
宁宁“对。”
季寒川“所以,这群人都是游戏捏造的角色,并非地球上原本的居民。”
宁宁“对。”
季寒川“他们本身就是游戏的一份子。”
他喃喃说。
弹幕在吐槽,说三号怎么又像是进入他那种出神忘我的境界。如果之后正式游戏开始,三号还这样,那不用其他选手,光是雨林里其他东西,就能直接把他搞死。
“机器人宕机的时候海水让它关节生锈kkkk”
“我刚刚可能是疯了,竟然期待三号去怼节目组。”
“节目组还是不打算给三号换一份午餐吗这么小气”
“可能是看出了你们的用心,不想让你们得逞”
“算了,还是鼠兔那边比较有意思,我撤。”
宁宁摸入直播间。
看着上面的文字,她想了想,模仿其他角色,给自己也捏了个身份。
这不算很难。
本场游戏里,代表“观众”的数据群非常庞大。宁宁从中摸出了几种重复率非常高的特点,将其融合在一起,abyss ga收视群体内就多了一个读大学、来自大洋洲、有红发有雀斑的十几岁女生。
“我看好三号”
宁宁在直播间里孤军奋战。
“他一定可以赢的,我相信他从头到尾都相信他”
在宁宁之后,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滑过去,完全没在意这突如其来的三号粉丝。之前也表示没有,凌迟宣言都发表了,不也只是嘴上嗨一下
“我也看好,希望他能帮我多赚一笔。”
有人跟风来刷。
也有人
“我几分钟前还看好三号,不过现在,我决定随大流,看好屠夫”
在所有人都在同一个大屏幕上露面后,才有人恍然发现,五号鲍曼的身躯宏伟宽阔,可以直接借体重优势辗轧许多选手。
宁宁生气。
她鼓起腮,想到画师老师的话,干脆摸过去,直接黑掉讲这话的人的电脑。
一切潜藏在世界暗处,电脑倏忽黑屏的观众自认倒霉。
属于他的“锚点”跟着熄灭。
这期间,季寒川依然在用叉子折磨土豆。
在问了宁宁几个问题后,季寒川对本局的“祂”有几种猜测。
会是岛上的怪物吗
如果是这种情况,玩家们面对的形势应该最简单。季寒川不想看到死人,但他明白,像自己这样心态的玩家并可遇而不可求。此外,abyss ga的规则压在所有人头上,可以想见,节目组一定会用各种手段控制玩家。
这种环境中,玩家们不可能精诚协作。
可如果岛上存在作为“祂”的鬼怪,一切就将大大不同。
“祂”是一个世界的最高点,这意味着,在与节目组的规定冲突时,“祂”可以以力破巧。没了压在头上的节目组,玩家们谈话才更方便、有意义。
或者,会是节目组吗
季寒川想到刚刚那条被马赛克、之后干脆飘到一半儿就消失了的弹幕。
推翻邪恶的什么
按照宁宁找到的资料,这个世界构架简单,“节目组”算是人类社会中的最高点。既然要推翻,那对象当然只能是节目组。至于究竟是某个特定的人,还是一个抽象的团队概念,就要看实际情况。
这对季寒川来说同样最方便。
观众都在叫嚣“推翻”,那他有理由相信,本场游戏背景中兴许有“起义军”存在。可能卑微、弱小,被节目组打压到苟延残喘、奄奄一息,可只要在,就可以联络、可以沟通、可以谈条件。
或者,最糟糕的一种可能。
“祂”是一种集体意识。
属于观众、节目组属于每一个人。
是一种关于“恶意”的存在,无形地徜徉在所有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季寒川觉得,自己一时真想不到“祂”可以被什么拉下马。
寻常时候,一顿饭,只用花季寒川数分钟时间。可这回,直到所有土豆条都成泥,季寒川还没吃完。
他硬生生吃到将近两点。
房门打开,有一个人形机器人滑进来,身上穿着一身管家似的燕尾服,朝季寒川鞠躬、邀请他往外走。
季寒川看着机器人白光光的脸上一堆黑色小洞,片刻后说“谢谢,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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