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转头看诺曼。
它没有眼睛,脸上的黑洞愈看愈让人心慌。
oof心情有点复杂。
观众们都说, 鼠兔诺曼很像是从前的art, 但他们真的像吗
机器人回答“是的。”
“哇哦。”诺曼眨了眨眼睛,黑色的瞳仁里像是盛着光。
看得oof有些失神。
他想的确,诺曼和art有相似的地方。他们看起来都很弱小, 但我知道, art那么坚强。
所以他能活到最后。
所以即便是被变成一条狗, art还能坚持那么久
好在机器人的主要行为言语都是设定好的程序, oof只是切在系统中监控, 好保持节目效果。
他和原本负责这项工作的同事换了班, 同事很乐意早点去喝一杯马天尼。
玩家们开始抽牌。
但在抽之前,米尔恩提议“如果咱们直接选, 会不会挑中节目组希望咱们选的牌”
“那你想怎么办”鲍曼问。
米尔恩此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在观众们最初进入直播的时候, 躺在床上、刚刚醒来的他穿着一身厨师服,上面还有油渍斑斑。他的发际线已经要到头顶, 但还是尽量整理出一个体面的发型。
按说这么一个人,观众们要给代号,也该叫他“厨师”。可阴差阳错,有人在ag论坛里发了个贴,对比米尔恩和一张狐狸图片,振振有词,说“我相信, 一定是这只狐狸变成了人, 然后被ag节目组捉住, 来参加这次游戏。”
观众们仔细看对比图。
“哈哈,真的很像啊”
微微眯缝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和嘴,加上四处张望、畏缩中透着一丝狡猾的神情。
就这样,本届abyss ga开始七个小时之后,米尔恩这个名字与“狐狸”牢牢绑在一起。
他提议“不如我们来洗牌”
鲍曼皱眉。斯黛拉轻轻“啧”了声,说“没必要吧”
她一马当先,走上前,从餐车上拿起一张牌。
然后走到角落去看。
虽然还是不知道哪里有镜头,但斯黛拉小心地在四周观察一下,确定自己周围没有反光的物件后,就翻开牌,去看上面的内容。
她其实不太在意自己究竟会拿到什么身份。
三种角色相互克制,不论抽中哪个,都没什么区别。
再说了,既然是一场“天罚”,那当然是顺应父的愿望,完成这场游戏。
活下来。
眼见斯黛拉这样,米尔恩像是被在脸上抽了一巴掌,面色阴晴不定,站在一边。
他的直播间里,观众们却很乐见这样的镜头。他们“支持”这些选手,原本就是为了看他们更倒霉、更惨烈。于是弹幕里一片欢声笑语,还有人隔空呼喊“记住这会儿的事登上了岛,就把那个婊`子撕碎”
“不过他为什么要那么提议牌面不是打散的吗”
虽然分了三排,每排十张,但这已经是节目组“洗牌”之后的结果。按说,如果只是为了“公正”,米尔恩没必要提出这件事。
这简直是在暴露他的智商。
除非米尔恩另有其他目的。
“你们没看他的角色卡吗”
“什么里面有什么东西”
“说米尔恩之前参加过一个魔术俱乐部。不过这得是详细里的内容了。”
“哦,得给ag充钱才能看我没有买。”
“原来如此,他恐怕是想自己控制发牌吧”
“可惜没有成功。”
斯黛拉之后,其余玩家也跟着上去一一拿牌。
阿里斯问“我要怎么判断别人拿了什么牌还是不用判断”只需要用自己身份对应的方式杀人,然后等节目组评判
机器人说“你会知道的。”
阿里斯皱了皱眉,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但鲍曼已经走了过来,他有一双三白眼,这会儿视线落在阿里斯身上,两人站在同一个画面中,鲍曼的身形数倍于阿里斯。
这个场景给了观众强大的冲击力。
阿里斯是和斯黛拉风格完全不同的女性。她没有后者那样外露的、吸引男人目光的性感,没有斯黛拉那样鼓鼓囊囊、令人视线无法挪开的胸乳。她看起来冷酷、坚毅,浅棕色的眼睛里透露出镇定的光。
头发是棕红色,微卷,垂在耳边。
不施粉黛,但手臂、腿部的肌肉,都在对旁人宣告“我不好惹”。
如果单独站着,那阿里斯会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强大的女性。
问题在于,她身边站着两米高、三百多斤重,壮实又宽肥的鲍曼。她结实的大腿甚至只有鲍曼手臂一半儿粗,在绝对的“重量”面前,“力量”似乎骤然变得无力起来。
阿里斯尚且没有畏惧,可她的直播间内,同时在终端上看着主频道与阿里斯个人频道的人疯了一样的刷着弹幕,要鲍曼像是那条广为流传的视频一样,将阿里斯分尸示众
鲍曼摸了一张牌。
接着是诺曼、贾尔斯、罗密欧
餐车上的牌一点点减少,不过仍然有二十余张,分散落着。
季寒川走来,他其实可以让宁宁提前看过,其他玩家抽的是什么,乃至这些牌究竟是什么,但季寒川没有那样做。
他想确认一件事。
于是季寒川随意拿了张牌,像是其他玩家一样走到一边,低头去看。
牌上印着一个黑色的佝偻身影,旁边用各种语言写平民。
仔细看去,这身影的手上,拿着一个锄头。
在所有人之后,米尔恩终于走到了餐车边。
他看着那些卡片。
终于,米尔恩抽出一张。
“抽取结束,”机器人说,“请玩家们进行身份标记。”
“什么标记”
玩家们懵了。
领头的机器人没有回答,但他身后跟着的一串机器人忽然挪动起来,迅速到了其他玩家身边。
包括原本的领头机器人,它们每个分别对应一个玩家。
机器人开始在玩家们眼前解体、重组。
它们的“皮肤”扩散开,那似乎是一种新型材料,贴在机器人身上时是金属质地的外壳,这会儿却像是液体般流淌,最终形成一个隔绝了外界视线的膜,将玩家罩在其中。
季寒川问“在哪标记”
一束光照过来,落在他胸前。
季寒川了然,解开领口的扣子,把背心扒下来一点,露出胸膛皮肤。
这个环节里,摄像头难得只有一个角度。
能照到机器、照到玩家后脑勺,却照不到玩家胸口上会印什么。
主频道屏幕画面被分为规规整整的十格,不过这会儿不少人都跑去斯黛拉那里流口水,她单人频道的收视率反倒要更高。
接着,一个微凉的、印章一样的东西,贴在每个玩家心口。
玩家们心口少许刺痛。
“请玩家查看标记。”机器人说。
季寒川低头,在自己心口看到了一个锄头。
正是之前卡片上,平民手中拿着的那个。
他手指贴上去。虽然多了个浓青色的锄头,但触手还是普通皮肤触感。
季寒川重新扣上领子。这个过程中,身侧的白膜重新流回机器人身上。
十个玩家分散站在各处,主频道切到一个摆得颇低的机位,再自下而上排选手。
玩家们相互审视、相互判断。斯黛拉难得显出一点紧张。
她的衣服领子实在太低了,低到稍稍往下几毫米,那个圆圆的月亮就要露出来。
接下来的事乏善可陈。
机器人门离开,门重新关上。oof自始至终都没有找到机会,和三号韩川说话。
他以为自己会因此而焦灼,可事实上,oof最鲜明的感觉却是“庆幸”。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做什么。
否则的话,如果被节目组发觉了,等待自己的,一定是灭顶之灾。
他心神恍惚。
因前面与诺曼的“对视”,惆怅良久,跑去休息区跑步。
oof踩着跑步机,穿工字背心,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
任谁看他,都不会想到,他和此前某届abyss ga的冠军有血缘关系。
oof和他的哥哥长得并不像。
art身材纤细,头发是淡金色,不像oof这样,是遗传了爸爸的褐色。
他更加高大、健硕。哪怕是小时候,两人站在一起,别人都会以为oof才是哥哥。
oof也很享受当“哥哥”。他还做过更过分的事把art直接叫作“y sister”。
art那会儿生气极了。现在想想,oof觉得自己当时简直是个混账,他甚至会觉得art生气的样子很有趣,想要更过分地捉弄他、戏弄他。
一直到art“失踪”之后,oof才慢慢意识到,这个世界好像不知何时就陷入疯狂。人们狂热地追求着旁人的失败与堕落,所有负面情绪都被没有止境的放大。自从abyss ga横空出世,火爆全球,这一切愈演愈烈,终于烧到了oof自己身上。
他原本还在遗憾、难过,想知道自己art究竟去了哪里。他模模糊糊地想,如果art可以平安归来,那自己可以勉强不要再把他叫“sister”。如果art还在,那他们就能一起看第八届abyss ga了
然后,他就在终端上,看到了那个纤细的、有一头淡金色头发的青年。
准确地说,那会儿art还算少年。他不过十七岁。
他的名字来源于拉丁语中的战争之神,oof此前觉得art和这个名字并不相配。可在那一届ag秀中,art展现出了oof没有想到的勇敢、坚强、无所畏惧。他一直为art捏一把冷汗,看自己失踪的哥哥在所有人眼中活到了最后。ag秀官方宣布冠军的时候,oof几乎跳起来欢呼
但他很快发觉,自己不应该高兴。
因为在真人秀之后,还有下一个环节。
拍卖。
汗水从他额头上滴落。
oof咬着牙,脸颊上的肌肉抽搐,过往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沉沉浮浮。他想到那个在网上流传甚广的视频,想到里面已经没了人样、完全成了一个畜生的art。当时oof在读大学,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第八届ag秀的冠军与自己有这样一重关系。可在旁人偶尔提起时、在课堂上老师也拿ag秀当做案例来分析其中技术时,oof陷入一次次精神世界的崩溃。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错了。
世界不应该是这样。
他自我怀疑,审视着一切和abyss ga有关的消息明面上的讨论,永远花团锦簇,永远歌舞升平,看不到任何阴暗,听不到任何不一样的声音。他们都在欢呼,都在庆祝,都在说自己多么热爱abyss ga。
oof曾经觉得这就是对的。
可如果这是对的,自己为什么还要为art的死亡而崩溃,为什么不能坦然接受在地上爬行,带着面罩,在别人脚底下摇尾乞怜的art
明明在与art一起看前几届ag秀时,在知道其他冠军的“结局”时,他只是一笑而过,有时觉得有趣,但也有时候觉得无聊。
他想在大众眼里,art那段视频,被归在“有趣”之中。
可在oof的记忆里,art永远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他们一起去野餐,art提前烤了苹果派,可到了野餐的地方,苹果派已经凉了,上面的果酱又黏又腻。oof不愿意吃,art就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他坐在草坪上的塑料布上,阳光由远及近,有一瞬间,oof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可他眨了下眼睛,天使的翅膀又消失了,成了坐在那里,一个人吃苹果派的art。
oof倾身过去,用手指挖起一块果酱。art“呀”了声,刚要问他为什么要这样,oof已经手脚极快,把果酱涂在art脸上,再飞速缩回原处。
art“”
oof再看他,心满意足这样的话,art就真的不会是天使、不会飞走了
他从前觉得art像是一个小姑娘,再生气,都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可他明明那么坚强。
oof读人权法,知道二十年前通过了一项规定,允许娱乐节目中出现一定“伤亡”。
这项规定是谁通过的
他往下查,知道了提出提案的人是谁,知道那人背后是谁
原来没有什么是简简单单、只看表面。
一切都盘曲在水面之下。
他疯狂地查找,过去的选手也有家人吧,那他们的家人呢也像是自己一样痛苦吗
直到他找到bck hoe。
这个论坛里的人并不多,要进入的话,需要通过严格的审查。oof算是误打误撞,也恰好,他学的是信息技术专业,直接攻破了bh论坛防火墙。
ightan后来告诉oof,他那时候简直要疯了,担心oof是ag秀的人。好在后来,两边消除了误会,bck hoe中又增加一名新成员。
oof终于知道,原来不是没有不同的声音。
只是ag秀背后层层纠缠的利益关系,把不同的声音捂住。
不让他们说话,他们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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