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白天里, 玩家们曾仔细算过晚上舞会时的情况要怎么搭配, 才能让每个人都至少确保最后三场舞是和其他玩家跳。
在这之中, 他们甚至考虑了“韩川”在与不在的情况。
还有毕婷。她不知道玩家们为何忽而对自己表现生疏冷淡,自觉没有做错什么, 那就只能是被嫌弃实力拖后腿。她又怕又急,拿到整理好的跳舞顺序,才暗暗松一口气。却不知道, 自己这份“顺序”,完全是胡乱安排, 其他人手中的单子里,已经没有自己的名字。
同时,韩秀严肃地强调“如果今晚舞会过程里, 还有其他人出事,要随机应变”
所有人一凛。
眼下, 漫长的日照时间过去, 夜幕降临。身侧墙壁上待了水渍,他们从人间来到地狱, 一步步往被水浸透的礼堂走去。
木门推开,nc们带着更加苍白的皮肤、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们。
韩秀暗暗心惊这才第五天, 他们已经不成人形。那往后
她收敛心思, 看着木门在身后合拢。原本就笨重的门扉, 在这晚合起时显得尤其费力。像是有水在其中阻力。
而在门阖上的瞬间, 玩家们清楚地听到气泡声。音乐声响起, 又有无数nc过来, 邀请他们跳舞。玩家们深呼吸,搭上nc们的手。
与此同时,头等舱甲板上。
季寒川先前犹豫过,担心灰雾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如果雾非雾,而是强酸、强碱,会将人烧灼。
所以他选择折中。先放一艘救生船在下面,记住方位。自己则坐在栏杆上,面朝里,方便动作。
甲板上那些头等舱乘客被捆了快两天,周遭已经脏臭不堪。到这时候,他们全然忘记昔日的体面。有人哀求二等舱那些人,做出许多承诺。说如果对方愿意放了自己,自己就能给他们万贯家财。
而二等舱乘客们只在一边笑,说“要家财有什么用”他们已经瓜分完头等舱中的金银首饰,可在最初的狂热之后,又陷入低迷情绪,有些理解乐游先前的态度。
总归上不了岸,吃的又少,只是填一填肚子。眼下看着金花花的东西,能打精神。再过几天,恐怕也觉得金子不如面饼。
然后眼珠一转,虽然乐游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不能伤人。却没说,不能折辱人。
玩家们未必不知道这个。只是没看到,就当做没发生过。
这天白日,头等舱乘客们被折腾得极惨。季寒川晚上来到甲板时,已经有许多人没有人样。两天功夫,就脸色发黄,嘴巴干裂。血丝冒出来,被舔进嘴里。又因嘴巴太干、没有水分,光是这一个动作,都让嘴唇裂开更多。
见到季寒川的时候,头等舱乘客里有一阵骚动。最后,是那个丁姓青年抱着“大不了一死,也好过在这儿继续被折磨”的念头,叫了声“韩少。”
季寒川侧头看他们。
从人群中,见到了昨夜与自己跳舞的女郎们,见到那个与叶芳有过不愉快谈话的贵妇,最后是那个在上船第一天时对自己多有巴结的丁姓青年。对方哀求地看他,而旁边看守的二等舱乘客抢在丁姓青年说出更多之前,上前去,拿手上的棍棒敲丁姓青年后背,说“闭嘴不要打扰我们贵客看风景。”
丁姓青年情绪忽然失控“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是贵客姓韩的不就是家里有几个钱唔”
他又被抽了一棍子,身体往旁边倒去,恰好落在一团脏污上。二等舱乘客大笑,又嫌弃,说“你们身上沾满这些玩意儿,难怪人家不愿意过来。”复转过身,对季寒川点头哈腰,“您别气,我们来教训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行,您继续忙。”
季寒川倏忽觉得荒谬。
他问自己这些真的是“人”吗
又承认是的。他们都是“人”。
所以有善恶,有悲喜。
季寒川看了片刻,说“乐游之前说过,不能让他们饿死、渴死,你们有照做吗”
这的确是乐游的吩咐。但他是出于另一个目的大规模nc死亡,可能会造成极其惨烈的后果,玩家们不想徒生事端。
二等舱乘客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清季寒川想做什么。但还是回答“乐哥说了,看人要死了,再喂水。喂完水还不活,再喂饼子。不能让他们有多余力气,给乐哥捣乱。”
而季寒川看看头等舱乘客们的样子。很渴,很饿,但没有死。最多只是昏昏沉沉地坐在那里,与身旁其他人相互依偎着。除了丁姓青年,其余人至多是偷眼看自己,没有再做更多。
有一刻,季寒川觉得自己十分虚伪。但他又觉得,这就够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十二点钟之前,季寒川忽然问“你们如果不被绑着,但要去三等舱,那里有很多人,更挤、更脏你们愿意吗”
二等舱nc一愣,想说点什么。头等舱nc则一一抬头,看着季寒川,眼里带着许多情绪。怨恨、妒忌,还要一点斟酌考虑。
季寒川看一眼怀表。已经在倒计时最后十秒。
他一点点后退,最后坐在栏杆上。
从前这个时候,季寒川都在房间里。觉得船侧有薄雾,却没意识到,从薄雾到浓重灰色雾气,竟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好像只是眨一下眼睛,船侧就是一片灰雾。再眨一下眼睛,面前的头等舱乘客消失,只留下一堆绳索。二等舱乘客同样消失。
第三下眨眼,一个穿着船员服饰的鱼出现在他面前,胸口被鱼生撑得紧绷,但季寒川能在“它”口袋中看到银元的形状。宁宁出现在这条鱼身后,担忧地看着季寒川。
鱼怪触须飞扬而起,直直朝季寒川抽来
季寒川半身都在灰雾里。
在确定灰雾对身体无害、不会造成什么侵蚀,只是让视线有些不便后,季寒川果断后仰,直接从船上跳下
这是他一天之中第二次跳船。
从头等舱甲板落到海水里、找到先前放下去的救生船,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在这一瞬间里,季寒川意识里的时间像是被拉长。他一心多用,见到滑溜溜的触须朝自己愈来愈近,而在抽上刚刚自己坐过的栏杆时,栏杆骤然崩裂;
见到二等舱中,那些白天或懒懒散散、或作威作福的nc们聚在一名船员身后,几百号人密密麻麻站在甲板上,看着正在下坠的自己。而那个二等舱的船员也在瞬息之间变出鱼怪真身,又有一条触须伸向自己不,是两条;
见到三等舱的甲板像是被水淹没,其中漂浮着许多尸体。明明是空荡荡的栏杆,却能挡住所有水流。尸体之中,季寒川甚至见到白日里抢食鲨鱼的面孔。
最后,他落入海水之中。
这是他第四次入海。
与白日不同,或许是光线原因,或许是其他更加不科学的东西,让海水失去了白日的干净、剔透。他像是在一盘黑水之中。
但他眼力甚好,此刻转开视线,慢慢觉得,安平轮的轮廓似乎有些奇怪。
季寒川还想挨得近一些查看情况,这时候,却听到了“噗通”、“噗通”两声。他明白,大约是先前的鱼怪入海。
他记得声音响起的方位,身体在水流中迅速游走,要去救生船的方向。一片湿冷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季寒川小腿。季寒川皱眉,身体在水面下柔韧地卷起,从自己腿边抽出一把刀。
正是早晨时的厨刀。
上场游戏最后,他就觉得,有时候一把力气,未必有合适的工具好使。可这局游戏里出现的桌子腿、凳子腿,都不太方便携带。隆哥手边倒是有一把弯刀,但可以想见,隆哥不太可能心甘亲愿地交出东西。
眼下,厨刀顺着水流,朝缠在季寒川腿上的东西斩去
季寒川做好了刀片崩裂的心理准备。先前在水桶里摸鱼,他已经知道,鱼怪身上鳞片极硬。眼下只是一个尝试。
但他片刻之后,意外地蹬一蹬腿,发觉腿上的力道已经松了。
他听到一声奇怪的痛呼,像是婴儿在尖叫。
顺着声音,季寒川大致确认鱼怪的方位。离自己不算远,但也并不近。
趁这个机会,他浮出水面,手指攀上救生船船沿。
到了水面上,透过灰雾,能更清楚地发觉,安平轮看上去很不对劲。
与白天形状不同。
像是有什么东西,缠在上面。
季寒川微微皱眉。灰雾涌动,看不清太多。或许需要离得更近一些,亲手触碰,才能断言,上面究竟裹着什么。
而在同一时间,他忽而听到了无数声“噗通”。救生船侧水波翻涌,一如滚水黑水之下,他看到数个白色影子窜开。同时,小船震荡,无数触须探入船上,朝季寒川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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