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失踪

    时间前推。十一点半, 耿泰河与白文玉站在墙边。白文玉抬头看围墙,见到碎玻璃反射出的光, 有点犯嘀咕“这能上去吗”

    耿泰河乐呵呵地, 说“小白,你还想回去吗”

    白文玉撇嘴“咋回我算是被你带沟里了。”

    他打量一下旁边的树。觉得树干够粗,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爬。于是撺掇耿泰河, 说“你先上去。”

    耿泰河就笑,“咋, 害怕了”

    大抵是因为白天“丢了面子”,此刻, 耿泰河表现得异常活跃。他摩拳擦掌,踩着树上的瘤子,三下两下, 就到了围墙高度。白文玉看在眼里, 嘴巴微微长大, 揉一揉眼睛。

    在耿泰河爬树的时候,他见到一个黑色影子。依附在耿泰河背上。可转眼, 那影子又消失不见。

    白文玉想应该是看错了。

    是树荫的影子, 落在耿泰河身上。

    他心大, 没有把这点眼花联想到白天耿泰河说的话上。见耿泰河顺利爬上去, 白文玉也来了点信心,要抱着树, 顺耿泰河刚刚踩着的那几个瘤子, 一步一步踩上。可这么爬到一半, 他手臂酸软无力。于是抬头,想让耿泰河拉自己一把。

    这一眼,白文玉的瞳孔猛然缩小

    他看到耿泰河跨坐在围墙上。正侧头,与另一个“白文玉”讲话

    那个“白文玉”长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连身上衣服也一般无二。要知道,此刻他们并没有穿校服,是套了自己的衣服。

    白文玉扒在树上,看着这一幕,心底一点点发凉。他一时之间,疑心自己在做梦。可猛地闭眼、睁开,仍然见耿泰河在和那个“白文玉”说什么。这下,白天耿泰河说的那些话清晰地浮现在白文玉脑海中。他原本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细听,可眼下,那些话,却一字一字灌入白文玉耳朵。耿泰河说,他床边有一道影子。

    白文玉又想到刚刚自己抬头,在耿泰河身后见到的那块影子。

    他吞了吞口水,脑子晕晕乎乎,觉得耿泰河撞邪了。或许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对就是前两天,他在教室里大肆说着先前学长的事儿。于是半夜鬼敲门。

    但这关他白文玉什么事

    恰好手臂无力,于是白文玉轻手轻脚地下了树,决定不要掺和。他还是害怕的,心底也有个声音,说他这么把兄弟丢下,太不厚道。转眼,一点中二魂泛出来,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天人交战,白文玉再抬头,耿泰河和那个披着自己面皮的东西已经要下围墙了。这时候,那个“白文玉”侧头,视线与白文玉相对。他一个激灵,从对方眼里,看到一片惨白。那张自己看了十八年的面孔,一瞬间变得模糊起来。脸上糊着血污。

    他被吓得肝胆俱裂,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是学校最僻静的地方,何况已经是深夜了,所有人都要休息,有谁会来看这边不会有人救他他要自救。

    这时候,白文玉完全不考虑被老师抓住后会有什么后果。记过还是留校察看他不在乎能活下去,就比什么都强。

    他狠狠一掐自己胳膊,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然后转身,就要往宿舍楼大门跑去。这时候,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他“小白”

    白文玉血液都凉了。

    那竟然是耿泰河的声音,很困惑,问他“不是说要看我怎么爬吗,你咋转过去了”

    白文玉沉默,不说话。脑子混乱,摸不准究竟什么情况。而耿泰河又说话了,嗓音里有点怒气“我靠,你不会要当缩头乌龟吧”

    白文玉晕晕乎乎怎么回事儿

    耿泰河这话说的,倒像是他还没有开始爬。

    但白文玉尚记得刚刚那一幕。决心尚未消退,他说“是,我不去了。”话音落下,就要往宿舍楼跑。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耿泰河怒火冲冲,说“姓白的,你要跑了,你就是孙子”

    白文玉一面恐惧,腿都要打颤。一面迷茫,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

    那只手压在白文玉肩头,耿泰河的声音缓和一点,要和他“晓之以情”,说“你现在回去,不就相当于告发我了哎,小白,都是一个宿舍的,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做兄弟”

    白文玉吞着口水,耳鸣、心跳加速。有一瞬间,真恨不得自己直接晕掉。他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可耿泰河的声音也是真的。和从前一模一样,急躁又“义气”。白文玉声音打飘,说“你这话太严重了。这样,我去教室不回宿舍。”

    耿泰河说“不行,来都来了,你还想跑我说小白,你好歹面对我讲话吧”

    白文玉恍若未闻“呃,我回宿舍。”就要抬脚。

    但按在他肩头那只手,仿若千钧。

    耿泰河说“你转过来看着我”

    白文玉不耐烦了,说“怎么不是你转过来看我”

    他话音落下,耿泰河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白文玉这才后知后觉刚刚和自己讲话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他又听到“哦,我转过去看你啊”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踩在白文玉心口。白文玉心尖一跳,像是全身细胞都在给他发出危险、预警的讯号。他拔腿就跑

    却来不及了。

    他面前骤然出现一张脸,是“白文玉”那个在墙上,与耿泰河讲话的东西。和白文玉五官一样,只是脸颊惨白又模糊,带着血污。这会儿桀桀怪笑,说“好,我转过来了。”

    还是耿泰河的嗓音。

    “抓到你了。”

    白文玉喉间发出“嗬嗬”声,是惊骇过度,说不出多余话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踩空

    他开始下坠、下坠。

    最后,骑在一个人背上。眼皮抬一抬,能见到朦朦胧胧的月光。

    第二天。

    季寒川再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只剩三个同班同学。他们看着季寒川与邵佑的睡姿,惊讶地开玩笑“学霸,你和你媳妇儿终于圆房了吗哈哈哈”

    邵佑翻了个身,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

    三个男生摸摸鼻子,很快又嘻嘻哈哈,说“老耿和小白还不回来他们校服还在呢吧。”

    “急什么,还没到七点呢。”按照之前说的规定,是七点关宿舍门。

    “哎,咱们要不要把他们校服直接拿教室去”

    “不用吧。”迟疑,“万一他们回来,又找不到衣服,那该有多急”

    “也对”

    这么离开,去外面洗漱。季寒川跟着从床上坐起来,一偏头,就见到鞋尖朝自己的鞋子。

    宿舍只剩他们两个。他推一推邵佑,说“怎么今天赖床”

    邵佑就抱过来,下巴搭在季寒川肩头,说“没睡好。”

    季寒川有点稀奇“你还会没睡好”一顿,意识到什么,“昨晚”

    他话讲到一半,邵佑侧头,亲一亲他。是很简单的唇瓣触碰,再无其他。季寒川笑了下,明白哦,不能问。

    那就不问了。

    他觉得自己在被迅速腐化。有邵佑在,所以对其他事物都兴致缺缺。

    两人一起起床、一起洗漱,再回来拿校服外套,去食堂吃早饭。老校区的食堂,光线很暗,几百号人挤在里面,油烟味混杂在一起,实在不算好闻。好在饭菜味道不错,生煎是现包的,表皮软酥,底盘焦脆。咬开一口,还能尝到里面鲜美的汁水。季寒川一连吃了五六个,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好吃。”

    这天是周四。

    早上进教室,上课之前,有半小时早读时间。班主任在教室里转了一圈,对两个老空位视若无睹。但在发觉角落里耿泰河、白文玉的座上没有人时,他不满地皱眉,说“谁和耿泰河、白文玉是舍友”

    一顿,教室里稀稀拉拉举起五只手,包括季寒川和邵佑。老主任又问“他俩人呢”

    对自己班上的这群祖宗,班主任斗智斗勇已久,颇为了解这些学生的德性。感情上,他当然希望所有学生都能开窍懂事、考上好大学。但理智上,他也知道,班里唯一的希望是邵佑,剩下勉强算05个希望的,是被邵佑手把手带着的季寒川。

    当初邵佑强行要求来十五班,惊掉了办公室里一群老师的下巴。好在长久看下来,邵佑并没有被“带坏”。只是要说给这个班带来了什么好的影响,那也真的没有。他和季寒川的桌子,在十五班教室,就像是涛涛激流中的两块礁石。明明在一副画面里,被冲刷洗礼,又毅然不动、不受牵连。

    那三个nc男生嗫嚅着,相互看看。其中一个道“老师,我们今天集体起晚了,醒来就没见他俩。”

    “集体起晚”这种事儿,大多人都经历过。班主任在心里过了一遍四个字,转头看邵佑,说“邵佑,你也起晚了”

    邵佑还是那副“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说“我比他们起的还晚。”

    这是实话。但他没有说的是,耿、白二人,是在昨夜离开。

    班主任皱着眉头,额头的皱纹能夹死一只苍蝇。学生无缘无故不见人影,这是大事儿。眼下,显然没办法从这群小混蛋口中得到什么线索。他急匆匆道“课代表领读”然后就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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