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头脑风暴

    这话问得很有意思。

    流浪猫被捞回家里,洗了澡, 吹干毛发, 变得干净整洁, 热乎乎、软乎乎。有警惕心, 但也会窝在主人怀里翻肚皮喵喵叫。

    只是在主人不在的时候, 还是会爬高踩低。仗着自己身手好, 恨不得从屋顶往下跳。

    结果这一跳, 就崴了脚, 肿起一个老大的包。

    再撒娇,主人的手指点上软软的小肚子, 看着脚上的包,问流浪猫“怎么把自己搞伤了”

    再接下来,该有的,就是继续撒娇、继续喵喵叫。

    片刻后,食堂之后,那片狭窄的空地上,邵佑捏着季寒川下巴,一下一下, 很轻地吻他。季寒川无可奈何, 想没办法,老婆心疼我

    他倏忽“唔”一声。

    声音是从喉间溢出的,带着难言的绵。

    邵佑咬了他。

    宁宁从屋顶探出头, 邵佑抬眼皮看了下, 宁宁又把头缩回去, 当一个乖仔。

    邵佑再低头,看季寒川。手指摩擦着带上牙印的唇瓣。

    像是看他,又像是看其他什么。

    这场游戏里,有多少东西,可以伤到季寒川

    邵佑心底有谱,哪怕不追根究底,也知道,八成是季寒川自己弄的。所以一见面,他就那么问了一句。

    但从前,季寒川还没有这样强大的时候,他的忧心、担惊受怕,也都深深刻印在邵佑的记忆里。

    这会儿,他的唇一点点从季寒川唇角擦过,去吻他耳垂。他们还是在高中里悄悄恋爱的学生,在清晨所有人都吃早饭时,找僻静角落安静亲吻。很克制,说“寒川,你不要受伤了。”

    他听到一声轻轻的笑,然后有一只手,扣在邵佑脑后。季寒川礼尚往来,亲一亲他,说“不会的。”

    邵佑不太信任自己才多么一小会儿没盯着。

    然后,季寒川抱着他,叫了声“宁宁。”

    宁宁麻溜儿地从屋顶飘下来,站在季寒川眼前。

    季寒川身后是食堂墙壁,身前是邵佑温热的身体,眼前则是女儿。他看着宁宁的眼睛,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却不是问宁宁本尊。

    而借着女儿的口,向邵佑提出问题。

    邵佑像是沉吟片刻,说“有一点小状况。”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季寒川“什么状况”

    邵佑回答“不能说。”

    季寒川微微拧眉,心想他默认了。

    默认他其实始终可以“看”到我,无论我身在何处。

    刚刚的言下之意,是邵佑分心,所以没有留意到季寒川这边的动静。可如果他没有分心呢

    这样被一个人事无巨细地盯着,对正常社会的人来说,或许毛骨悚然。但眼下,他们都在“游戏”里。

    邵佑看着季寒川,“规则”看着所有人。在这座学校里,他们已经很亲近了,胜过所有玩家、胜过所有nc。吴欢之前说过,“游戏”希望进入初始世界的玩家被留下来。那眼下,邵佑就是最好的饵。吸引季寒川咬钩。

    他和邵佑没有明确谈过这方面,只是某种默契,让季寒川知道邵佑不会这么做的。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季寒川有些在意。

    邵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之前背后那道嗓音的开场白。两者相加,无疑是在告诉季寒川。那个影子所说的话,并非毫无依据。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切切实实地模仿着真实的邵佑。

    季寒川脑子里转了几圈,然后推一推邵佑,说“好了,先去吃饭。”

    邵佑应了声,原本垫在季寒川腰间的手却没有松下来。他们身体挨得很近,隔着春日里略显厚重的衣物紧密相贴。季寒川并不心急,安静地等。片刻后,听到一声低叹。

    邵佑说“寒川,我很想你。”

    这话有两种意思。其一,因为先前的长久分别,思念只能通过宁宁讲话的季寒川。但这显然不符合邵佑作为“游戏nc”的身份。他应该和季寒川天天粘在一起,不会有这份思念。

    至于其二

    季寒川能感觉到邵佑呼吸的热度,他笑了下,手指卷了卷邵佑的头发,说“我也想你啊。”

    这样一来,就成了小情侣之间的调情。

    “想”多了一重意味,邵佑身上骤然负担的压力瞬间消失。“规则”来过了,又再度潜入游戏之中。

    他们在食堂之后耗了很久。早读前五分钟,才走进已经空空如也的食堂。餐盘里只剩两个豆包,被季寒川与邵佑包圆。后面还有同学进来,只能目瞪口呆,看着干干净净的餐盘“没了”

    又不死心,把所有窗口都看一遍,最终不得不承认这破学校,还真能不给学生饭。

    还没个小卖铺,只能揣着一肚子怨气,满心不虞地去教室。原本对待早出来的同学,有些酸溜溜的。结果听其他同学说,今天早上,食堂阿姨抠门得惊人,看两个纤细的女孩子走去时,恨不得只给一个馒头,让两人掰两半吃。

    学生们吐槽,面面相觑。玩家们在这样环境里,各有沉思。他们或多或少听说了半夜守在仓库边上的人,后来细想,慢慢觉得,如果真能让所有人都团结一致、听从安排,那或许“饥饿”这关可以熬下去。

    没办法。

    海城一中真的太小了。满打满算就那几个地方,真要囤积食物躲藏,能躲到哪里去蔬菜肉类需要冷柜,米面油又得要食堂餐具烹饪。倒是能直接把食堂占了,但一千多号人,除去玩家也有八九百。玩家们只是体能好一些,在这样的人潮前能有什么优势

    与此同时,五楼,季寒川与邵佑回到座位上,班主任迟迟不来。有胆子大的,去其他班瞄一眼,也得到个“没人看”的结论。

    班里顿时嘈杂起来,一边骂食堂,一边摸鱼。班上气氛很乱,也有人在这样混乱之中咽下恐慌的唾沫,觉得出事了、被抛弃了。

    又不敢说。

    于季寒川,这两天,半夜来客不止一批。到后面,他懒得动嘴皮子,心怀不轨的直接一个个揍过去。关节骨头“嘎嘣嘎嘣”响,季寒川听着,莫名愉悦。后来揍到一个玩家,等人鼻青脸肿、认清差距地走了,宁宁害羞地蹭出来,小声和季寒川嘀嘀咕咕,说自己刚刚也吃到一点零食。

    季寒川“”心情复杂。摸摸女儿的头。

    也遇到点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譬如听到“耿泰河”在背后叫自己,让自己给他“开门”。季寒川一律不予理会。

    慢慢地,nc老师或真心实意、或被揍到点头,总之都同意了教导主任的决定所有教职工配合,连同八百多名学生一起,尽全力活下去。

    问题在于,学校里人这么多,食堂里的东西在迅速减少。

    而这时候,看着清点出的仓库余量,一个生物老师忽然说“还有几袋土豆。直接吃,分到每个碗里也就几口。老校区这边的地不多”

    皱眉,犹豫。

    然后是头脑风暴。

    最终,老师们决定虽然地不多,可有土啊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学校外面多了四堵墙,里面的水电却始终没有断。物理老师甚至开玩笑,说外面的人如果发觉老校区这边不对劲,完全可以通过断电、来电的频率变化,来给被困在老校区的人传递消息。只是辨认起来要困难一些。

    思路拉回此处。他们完全可以向下挖,再把挖出来的土铺到楼顶。如此一来,就能凭空多出将近一半的种植面积。

    这是一个大工程,或许很难做到。但都到了眼下情况,也就不在乎困难与否。甚至于,这个时候,老师们还有一点隐秘的期待既然从“上面”出不去,如果往下挖万一能挖出一条地道呢

    老校区的老师里,年纪最大的,经历过上世纪建国后最动荡的一段岁月。那么艰难的情形都过来了,看着眼下,也不是那么毫无希望。

    他沉重地总结,说“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显然有超出地球科学水平的东西影响到我们但在这里,我们是成年人,是长辈。要为那些孩子,探索出一条生路。我们不能倒下。”

    这种大规模种地的动静,显然瞒不过学生。到这一步,老师们也不打算继续隐瞒。而“宣布真相”的时机,被定在下周一的升国旗仪式。

    这么开完会,老师们恍然发觉,早读时间都要过完。这会儿拖着脚步回教室,对上学生们或不满、或已经有所察觉的目光。有人抱怨起食堂,老师们也只得叹口气,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周六夜间,季寒川还是盘腿坐在仓库前。他自觉手上该抱一把长刀,可惜这会儿没有资源。邵佑还和他开玩笑,说新校区那些社团的教室里肯定能找一把用来sy的泡沫刀。季寒川撇撇嘴,想什么事儿啊。

    他今晚再度听到脚步声。看来人,却是教导主任。

    对方见了戴口罩的季寒川,愣了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季寒川眯眼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

    教导主任抹一把脸,疲惫、憔悴,说“我听几个老师说了,晚上一直有人帮忙看着仓库。唉,你是哪个班的”

    季寒川慢吞吞想哦,好像没有叛变。

    教导主任被无视,也不生气,坐下来,慢慢和季寒川讲话,说“之前那么动荡,差点打起来。我还奇怪呢,怎么一个个忽然就成圣人了。问了一圈,才知道你这事儿。唉。”

    季寒川嗓音低哑,说“仓禀实而知礼节,你不知道”

    教导主任笑了下,说“是你。”

    季寒川嘴角抽了下,扯下口罩“是我。”

    教导主任长吁短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正是他先前没收的那盒。他把烟、打火机还给季寒川,说“算谢礼。”

    季寒川不以为意,想说邵佑又不让我抽。

    但想了想,还是收下来。

    教导主任碎碎念了一堆。季寒川听出,他大抵是先前压力太大,又不好找人诉苦。干脆跑到这儿,把自己当树洞。他往旁边挪了挪,给教导主任让出一个座。对方说一句谢谢,而后道“其实我是想找你帮忙的。我们决定下周一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所有人,到时候”

    现场可能会出现混乱。

    几百号人,没准儿就踩踏事故了。

    教导主任郑重地“你能帮忙维护一下秩序吗”

    季寒川抬了抬眼皮,可有可无,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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