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很有意思。
流浪猫被捞回家里,洗了澡, 吹干毛发, 变得干净整洁, 热乎乎、软乎乎。有警惕心, 但也会窝在主人怀里翻肚皮喵喵叫。
只是在主人不在的时候, 还是会爬高踩低。仗着自己身手好, 恨不得从屋顶往下跳。
结果这一跳, 就崴了脚, 肿起一个老大的包。
再撒娇,主人的手指点上软软的小肚子, 看着脚上的包,问流浪猫“怎么把自己搞伤了”
再接下来,该有的,就是继续撒娇、继续喵喵叫。
片刻后,食堂之后,那片狭窄的空地上,邵佑捏着季寒川下巴,一下一下, 很轻地吻他。季寒川无可奈何, 想没办法,老婆心疼我
他倏忽“唔”一声。
声音是从喉间溢出的,带着难言的绵。
邵佑咬了他。
宁宁从屋顶探出头, 邵佑抬眼皮看了下, 宁宁又把头缩回去, 当一个乖仔。
邵佑再低头,看季寒川。手指摩擦着带上牙印的唇瓣。
像是看他,又像是看其他什么。
这场游戏里,有多少东西,可以伤到季寒川
邵佑心底有谱,哪怕不追根究底,也知道,八成是季寒川自己弄的。所以一见面,他就那么问了一句。
但从前,季寒川还没有这样强大的时候,他的忧心、担惊受怕,也都深深刻印在邵佑的记忆里。
这会儿,他的唇一点点从季寒川唇角擦过,去吻他耳垂。他们还是在高中里悄悄恋爱的学生,在清晨所有人都吃早饭时,找僻静角落安静亲吻。很克制,说“寒川,你不要受伤了。”
他听到一声轻轻的笑,然后有一只手,扣在邵佑脑后。季寒川礼尚往来,亲一亲他,说“不会的。”
邵佑不太信任自己才多么一小会儿没盯着。
然后,季寒川抱着他,叫了声“宁宁。”
宁宁麻溜儿地从屋顶飘下来,站在季寒川眼前。
季寒川身后是食堂墙壁,身前是邵佑温热的身体,眼前则是女儿。他看着宁宁的眼睛,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却不是问宁宁本尊。
而借着女儿的口,向邵佑提出问题。
邵佑像是沉吟片刻,说“有一点小状况。”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季寒川“什么状况”
邵佑回答“不能说。”
季寒川微微拧眉,心想他默认了。
默认他其实始终可以“看”到我,无论我身在何处。
刚刚的言下之意,是邵佑分心,所以没有留意到季寒川这边的动静。可如果他没有分心呢
这样被一个人事无巨细地盯着,对正常社会的人来说,或许毛骨悚然。但眼下,他们都在“游戏”里。
邵佑看着季寒川,“规则”看着所有人。在这座学校里,他们已经很亲近了,胜过所有玩家、胜过所有nc。吴欢之前说过,“游戏”希望进入初始世界的玩家被留下来。那眼下,邵佑就是最好的饵。吸引季寒川咬钩。
他和邵佑没有明确谈过这方面,只是某种默契,让季寒川知道邵佑不会这么做的。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季寒川有些在意。
邵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之前背后那道嗓音的开场白。两者相加,无疑是在告诉季寒川。那个影子所说的话,并非毫无依据。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切切实实地模仿着真实的邵佑。
季寒川脑子里转了几圈,然后推一推邵佑,说“好了,先去吃饭。”
邵佑应了声,原本垫在季寒川腰间的手却没有松下来。他们身体挨得很近,隔着春日里略显厚重的衣物紧密相贴。季寒川并不心急,安静地等。片刻后,听到一声低叹。
邵佑说“寒川,我很想你。”
这话有两种意思。其一,因为先前的长久分别,思念只能通过宁宁讲话的季寒川。但这显然不符合邵佑作为“游戏nc”的身份。他应该和季寒川天天粘在一起,不会有这份思念。
至于其二
季寒川能感觉到邵佑呼吸的热度,他笑了下,手指卷了卷邵佑的头发,说“我也想你啊。”
这样一来,就成了小情侣之间的调情。
“想”多了一重意味,邵佑身上骤然负担的压力瞬间消失。“规则”来过了,又再度潜入游戏之中。
他们在食堂之后耗了很久。早读前五分钟,才走进已经空空如也的食堂。餐盘里只剩两个豆包,被季寒川与邵佑包圆。后面还有同学进来,只能目瞪口呆,看着干干净净的餐盘“没了”
又不死心,把所有窗口都看一遍,最终不得不承认这破学校,还真能不给学生饭。
还没个小卖铺,只能揣着一肚子怨气,满心不虞地去教室。原本对待早出来的同学,有些酸溜溜的。结果听其他同学说,今天早上,食堂阿姨抠门得惊人,看两个纤细的女孩子走去时,恨不得只给一个馒头,让两人掰两半吃。
学生们吐槽,面面相觑。玩家们在这样环境里,各有沉思。他们或多或少听说了半夜守在仓库边上的人,后来细想,慢慢觉得,如果真能让所有人都团结一致、听从安排,那或许“饥饿”这关可以熬下去。
没办法。
海城一中真的太小了。满打满算就那几个地方,真要囤积食物躲藏,能躲到哪里去蔬菜肉类需要冷柜,米面油又得要食堂餐具烹饪。倒是能直接把食堂占了,但一千多号人,除去玩家也有八九百。玩家们只是体能好一些,在这样的人潮前能有什么优势
与此同时,五楼,季寒川与邵佑回到座位上,班主任迟迟不来。有胆子大的,去其他班瞄一眼,也得到个“没人看”的结论。
班里顿时嘈杂起来,一边骂食堂,一边摸鱼。班上气氛很乱,也有人在这样混乱之中咽下恐慌的唾沫,觉得出事了、被抛弃了。
又不敢说。
于季寒川,这两天,半夜来客不止一批。到后面,他懒得动嘴皮子,心怀不轨的直接一个个揍过去。关节骨头“嘎嘣嘎嘣”响,季寒川听着,莫名愉悦。后来揍到一个玩家,等人鼻青脸肿、认清差距地走了,宁宁害羞地蹭出来,小声和季寒川嘀嘀咕咕,说自己刚刚也吃到一点零食。
季寒川“”心情复杂。摸摸女儿的头。
也遇到点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譬如听到“耿泰河”在背后叫自己,让自己给他“开门”。季寒川一律不予理会。
慢慢地,nc老师或真心实意、或被揍到点头,总之都同意了教导主任的决定所有教职工配合,连同八百多名学生一起,尽全力活下去。
问题在于,学校里人这么多,食堂里的东西在迅速减少。
而这时候,看着清点出的仓库余量,一个生物老师忽然说“还有几袋土豆。直接吃,分到每个碗里也就几口。老校区这边的地不多”
皱眉,犹豫。
然后是头脑风暴。
最终,老师们决定虽然地不多,可有土啊
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学校外面多了四堵墙,里面的水电却始终没有断。物理老师甚至开玩笑,说外面的人如果发觉老校区这边不对劲,完全可以通过断电、来电的频率变化,来给被困在老校区的人传递消息。只是辨认起来要困难一些。
思路拉回此处。他们完全可以向下挖,再把挖出来的土铺到楼顶。如此一来,就能凭空多出将近一半的种植面积。
这是一个大工程,或许很难做到。但都到了眼下情况,也就不在乎困难与否。甚至于,这个时候,老师们还有一点隐秘的期待既然从“上面”出不去,如果往下挖万一能挖出一条地道呢
老校区的老师里,年纪最大的,经历过上世纪建国后最动荡的一段岁月。那么艰难的情形都过来了,看着眼下,也不是那么毫无希望。
他沉重地总结,说“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显然有超出地球科学水平的东西影响到我们但在这里,我们是成年人,是长辈。要为那些孩子,探索出一条生路。我们不能倒下。”
这种大规模种地的动静,显然瞒不过学生。到这一步,老师们也不打算继续隐瞒。而“宣布真相”的时机,被定在下周一的升国旗仪式。
这么开完会,老师们恍然发觉,早读时间都要过完。这会儿拖着脚步回教室,对上学生们或不满、或已经有所察觉的目光。有人抱怨起食堂,老师们也只得叹口气,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周六夜间,季寒川还是盘腿坐在仓库前。他自觉手上该抱一把长刀,可惜这会儿没有资源。邵佑还和他开玩笑,说新校区那些社团的教室里肯定能找一把用来sy的泡沫刀。季寒川撇撇嘴,想什么事儿啊。
他今晚再度听到脚步声。看来人,却是教导主任。
对方见了戴口罩的季寒川,愣了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季寒川眯眼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
教导主任抹一把脸,疲惫、憔悴,说“我听几个老师说了,晚上一直有人帮忙看着仓库。唉,你是哪个班的”
季寒川慢吞吞想哦,好像没有叛变。
教导主任被无视,也不生气,坐下来,慢慢和季寒川讲话,说“之前那么动荡,差点打起来。我还奇怪呢,怎么一个个忽然就成圣人了。问了一圈,才知道你这事儿。唉。”
季寒川嗓音低哑,说“仓禀实而知礼节,你不知道”
教导主任笑了下,说“是你。”
季寒川嘴角抽了下,扯下口罩“是我。”
教导主任长吁短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正是他先前没收的那盒。他把烟、打火机还给季寒川,说“算谢礼。”
季寒川不以为意,想说邵佑又不让我抽。
但想了想,还是收下来。
教导主任碎碎念了一堆。季寒川听出,他大抵是先前压力太大,又不好找人诉苦。干脆跑到这儿,把自己当树洞。他往旁边挪了挪,给教导主任让出一个座。对方说一句谢谢,而后道“其实我是想找你帮忙的。我们决定下周一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所有人,到时候”
现场可能会出现混乱。
几百号人,没准儿就踩踏事故了。
教导主任郑重地“你能帮忙维护一下秩序吗”
季寒川抬了抬眼皮,可有可无,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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