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十五班的学生最先认出季寒川。许多人怔愣, 还有人下意识去看邵佑。
就见邵佑抬头, 施施然看着台上那一道身影, 眼里似乎还有笑意。
十五班学生“”
季寒川没有留意这些微末动静。他下了主席台, 兴许是先前一声气势使然, 这下第一排中间的学生下意识往旁边让开两步, 留出一条通道。
季寒川侧头, 看着那让出通道的学生, 说了句“谢谢。”
而后向前走去。
有这一个开头,后面不少人也跟着让开。只是走到这个班末尾, 还是有高个子、身材健壮的男生不服,站在原处,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莫名其妙”
季寒川挑了下唇角。
对方个子高,但季寒川这会儿也有一米八出头。两人对视,季寒川只用微微抬头。他抬起一只手,在对方愤怒错愕的目光里,手指点在对方额头。
旁人屏息静气,看着这一幕。
起先还有些不明白, 觉得那男生怎么这么没了言语。很快, 却见他咬牙、额头冒汗。
季寒川眯了眯眼,意兴阑珊,手上加了一重力气。
那男生就再也支撑不住, “砰”一声, 直接跪在地上
全场寂静。
所有人身后, 教导主任胡老师咽了口唾沫,揉一把眼睛,恍恍惚惚,想我们到底招了个什么学生
一班在角落里,方良干脆踩在一边花坛台子上,踮起脚尖往人群内看,喃喃自语“简直是个怪物。”
左雯问他发生了什么。方良在花坛上蹲下来,说“应该,不,肯定是个玩家,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半夜守在仓库门口的人。我估摸着,他至少玩儿了几十场游戏了。”
左雯看他,想玩儿
哪有这么轻松。
她秀眉微颦,心中浮起一些困惑。同班的同学见到这一幕,愈发肯定这俩人在谈恋爱,于是开口打趣。
另一边,季寒川仍然在向前走。有先前一个下马威,再没人敢拦他。邵佑在人群里,静静看这一幕,脸上带起一丝由衷的笑容。
他的流浪猫长大了。
会挥着爪子、吓唬别人。
这样,季寒川到了铁门之前。他身后一米的地方,挤满学生。但又恪守着一米距离,没人敢往前一步。
季寒川和看门老头确定“钥匙还是没找到吗”
看门老头眯了眯眼睛“没有。”
季寒川“哦”了声,抬手,拳头直接朝铁门门锁砸去
在他身后,几个人不敢细看,闭上眼睛。
门锁轰然被砸裂
铁门打开,季寒川眼圈出现一面模糊的、朦胧的“墙”,上面五彩斑斓。
像是有人用水彩画出学校外的景色,再往这幅画上泼一碗水。
季寒川打开手上的话筒,说“首先,这不是真人秀。其次,有兴趣的人,可以试试把周围一圈墙都拆了。”
他个子高,但人毕竟很多,后排的人还是看不到。
季寒川想了想,转身一跳,手臂攀上铁门顶端。再一使劲,人就坐了上去。这样一来,全场都能看到他。
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到每一个人耳朵中。
季寒川“食堂里吃的不多,老师们打算把中间这块水泥地挖开种土豆。所有人听从安排,每个人都要干活儿。”
他顿了顿,视线在面前许多或茫然、或惊惧的面容上划过。
季寒川笑一笑,阳光照下来,为他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光泽。这样危难情境里,他仍然有种异乎寻常的好看。不少人看着他的模样、听到他轻松的语调,心情都跟着松缓下来。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但好像并没有那么严重
季寒川“恭喜大家,我们要回人民公社时代了。”
这话不是开玩笑。
仓库里,蔬菜几乎消耗殆尽,米面油倒是还剩一些。再有,肉。
只是不少知道内情的人,不太有勇气面对和两个学生尸体睡了几个晚上的肉。
这天中午吃饭,食堂在一种诡异的沉默里。不少人偷偷去看季寒川。
季寒川也很坦然,随便他们看。
邵佑倒是来了一句,说“你是有意立威吗”
季寒川停顿片刻,想一想“这种地方,人太多了,地又少。的确需要一个声音。”
邵佑就笑一笑,说“好,加油。”
季寒川耸一耸肩,半是抱怨“别光让我加油,你也要做事。”
虽然是午饭,但他们面前的餐盘里,并没有像样的米饭、炒菜,而是一人一碗肉粥。
肉还是正经猪肉。季寒川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但也有人胃口不好,吃不下去。
再被劝两句,“不能不吃东西啊”、“身体才是本钱”、“知道你心疼学生,但靠你省这一口两口,能余到学生嘴里一人一粒米吗”
有口难言,只能苦着脸往下吃。同时心里安慰只是冻一块儿,又没熬一块儿。
呕。
教导主任等人商量过接下来的章程。人多,原本就是件危险的事。如果这些半大孩子还无所事事,更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端。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想好,所有学生都要继续上课。
一来,把他们时间占上,不让他们想东想西。
二来,也是一点隐秘的期许。说不定在高考之前,一切就能回归原点。到那时,老校区的门打开,出去的学生精精神神、像模像样,再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打响学校名号,这样多好。
但季寒川说的“干活儿”,也不是信口开河。
教导主任等人排好班,每天有两个班的学生要负责下楼、清理水泥地,让泥土渐渐回归师生视野。
这是一个大工程。生物老师说了,土豆成熟的周期就两个月。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不太良好的进度,教导主任擦一把汗,玩笑道“看来我们没可能在高考前吃到自己种的土豆了。”
旁人听了,很想问可是这些学生,真的还能经历高考吗
这话当然不能说。
至于为什么是每天两个班,诸位老师也有悉心考虑。
首先,种土豆一事迫在眉睫,他们的存粮真的撑不了太久,几个生物老师已经聚在一起培苗,并且感慨好在自来水管仍然能用。
不出所料的话,这一批土豆,可能等不到成熟,就要全部挖出来,添进伙食里。
要种地,就要先清理水泥地,这无疑需要人手。
同时,老师们商讨之后,认为只有通过对比,才能显现出“继续读书”的可贵。是苦哈哈挖地好,还是坐在教室里做题好在没有对比的时候,小兔崽子们会抱怨、不想读书,八成还能讲出许多歪理。但有了另一个选项后,谁都知道选后者。
两个班,能有一点竞争感。如果说挖地算是奖惩机制中的“惩”,那当然还要有“奖”。目前的打算是,挖地进度更快的那一班学生,可以得到一顿“正常午饭”作为奖励。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时间拉回现在,仍然是周一午餐餐桌上,邵佑看着季寒川吃饭的动作,道“好,我做什么”
季寒川想一想,忽然说“其实我今天很意外。”
邵佑挑眉。
季寒川深呼吸,道“之前以为铁门那边已经打不开了。”
邵佑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季寒川三下五除二,把碗里剩下的灌进嘴巴。食堂阿姨尽力了,把一晚平平无奇的粥做的鲜美无比。当然,更大可能是学生们饿了太久,早晨是蒸馒头,晚上是炒馒头。季寒川周末时与nc讲话时,抱怨嘴巴里没味儿,这是实话。
之前季寒川一番话,又把学生们对于“食物”的期待压得很低。
这样情形里,一碗粥,算是出乎意料的美味。
他擦一擦嘴,看邵佑吃完,站起来,说“你和我来。”
季寒川把邵佑带到食堂之后。是一条窄道,种了树,脚底下是潮湿的土壤。
季寒川说“手抬起来。”
邵佑听话地抬手。
季寒川“摸一摸墙。”
邵佑听话地摸。
摸着摸着,倏忽听到一声笑。邵佑侧头,眉眼冷淡,听季寒川自言自语“你很累吧。”
他明明应该什么都知道的。
但他又偏偏什么都“不该知道”。
只能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与季寒川在这里,装模作样。
季寒川快速道“能感觉到吧这墙看起来很粗,实际上呢,摸起来特别光。”
邵佑点头。季寒川“我之前拿刀在这里扎了一下,把刀崩断了,还什么事儿都没有。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难得停顿,斟酌一下言辞。
“摸到的墙,比看到的墙,要靠前很多。”
这是个很抽象的描述。
其他人恐怕很少留意这里,奈何季寒川天天来。起先,围墙与树之间的距离有小一米。到现在,隔上一段距离,视觉效果,仍然是围墙离树颇远。但走进了,就会发觉,墙已经挤在树边。
季寒川“这个地方在缩小。”
“但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规律。”
“一开始,以为整个学校都在缩小。但今天,那扇门还在、门上的锁还在。我又去宿舍楼、教学楼后面转了一圈。”
季寒川微微拧起眉毛,说“好像,只有这边在往里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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