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笃笃笃

    季寒川在村长家东屋、西屋转了一圈, 甚至上楼看了看,没见到一个人。

    他想了片刻,顶着雨水上屋檐, 看向整个村子。这下终于有了收获。

    祠堂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虽因雨水甚多,模糊了人群面孔。但季寒川大致数数, 也知道, 只怕整个山淮村的人这会儿都到了空地上。

    他跳下屋檐,重新走入堂屋,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刚从那片怪异空间内出来。等到最后一刻, 季寒川四面八方都是猖狂嚎叫的“猫”。无数双黄澄澄的眼睛,宛若夜幕中点点星光,带着兴奋的、喋血的炽热情绪,想要将季寒川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而这时候,季寒川恰好再度回归一切开始的院落。

    周边一片黑暗, 要让季寒川分辨院子中那些细微不同, 实在太为难人。这种时候,一开始被季寒川打碎的那面镜子,就成了夜中灯塔。

    他重新取出口袋中那片碎片,与挂在墙上的镜子拼在一起, 严丝合缝。

    所以季寒川清晰意识到, 自己“回来”了。

    这时候, 他再去后院。周身一片猫叫, 季寒川有意引它们进入原先被无形薄膜围起的院子。然后微微松一口气。

    在数只“猫”扑进去之后, 隔阂倏忽松动。

    季寒川跟着进入。他心中已有猜测,这会儿果然看到炕上木箱。

    这是季寒川这么久一来,见到的唯一一个落在西屋炕上的箱子。

    木箱震动,“猫”们便仿若受到惊吓似的朝四周散去。季寒川将其打开,一个头顶被开瓢的老太太蜷缩在里面。

    她为了这个家,为了丈夫、为了儿子奉献一辈子。她老了,儿子不听话,儿媳杀了她,儿子还要把她塞进箱子里。

    她仇恨地、满腹怨气地再度苏醒。干枯的手扒上箱子,老太太坐起来,那群猫作鸟兽散,然后一个个没走两步,就像是被捏住后颈皮。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捏起,丢到老太太身边。

    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那些“猫”再也不敢猖狂。他们瑟瑟发抖,渐渐所有猫融为一体,连带之前那些碎片尸身。或许是因为死去的“猫”并不算多,所以最终,村长身上只是多了一些伤口,并未直接死去。他在木箱面前跪下,身体一点点缩小,最后彻底变成一只黑色的猫。

    老太太伸手,那只黑猫就跳过去,趴到老太太怀中,讨好地舔着老太太手指。

    季寒川和程娟旁观全场。

    此刻所有墙壁坍塌,季寒川可以极目远眺。他数不清一共多少院子,程娟却似发现什么。她嘴巴里小声计数,最后像是欣喜,喃喃说“妈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老太太转头,看向季寒川。

    她眼神阴冷,张开嘴,无声地说了什么。

    季寒川没看懂。

    如果老太太说普通话,那季寒川还能读一读唇语。可老太太讲当地方言,季寒川就很束手无策。

    木箱的盖子轰然阖上,老太太与黑猫一起埋入箱子之中。

    这时候,程娟似乎看到什么。她喊了季寒川一声,然后就朝一个方向跑去。

    所有院落都已经陷入黑暗。季寒川想了半天,勉强找出一个程娟所去院子的特殊之处。

    那里很干净。

    没有尸体。

    甚至虽然围墙坍塌,可“猫”朝季寒川冲去的时候,似乎全部默契地绕开了这个院子,里面没有一个脚印。

    季寒川踏进去,眼前一花,回到山淮村。

    然后被浇了一身雨。

    他头发湿淋淋,身上衣服可以直接拧下水。

    季寒川有些在意程娟先前的话。“妈活下来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方婶原本有可能出事吗

    他打算先去方婶家看看。

    虽然身上已经湿透,但在出门前,季寒川还是象征性地撑起伞,换了双胶鞋。

    他还绕去西屋,看着炕上的木箱,若有所思。

    季寒川抬手,做出敲击的手势。并没有真正碰到箱子,嘴巴里倒是模拟“笃、笃、笃。”

    屋内寂静。只有季寒川的声音,加上雨声。

    他失笑,觉得自己无聊。期间侧头看窗外,雨仍然在下。

    季寒川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箱子里的东西听“这天气,好像没办法把你烧了。”

    他思忖片刻,记起玩家们手上分散的雷击木。

    季寒川有点想打方婶院子里柿子树剩下部分的主意。区区几块雷击木,显然不足以烧完一具尸体。但加上同一棵树上其他没有被雷劈过的部分,或许能够成功。

    可惜雨一直下。

    哪怕原本木头能用,这会儿也被浇到湿透。

    季寒川遗憾。他心里转过一些想法,首先,箱子里藏着老太太这事儿,得给其他玩家提一句。此事当前,玩家们大约不会再住村长家。那接下来究竟是所有人分散,还是重新选一个地方集中都是问题。

    他又总结之前那盘“黑白棋”的经验。关键在于让相互仇恨的几个小boss对上,自相残杀。除了以村长家院落为格子的“棋局”之外,兴许其他地方也会意外触发类似小副本。

    他拐出西屋,手上拎着伞,看屋外雨雾蒙蒙。

    就在这当口,忽听背后传来三声敲击响动。

    “笃、笃、笃。”

    季寒川一顿。

    他垂眼,睫毛阴影落在眼下,唇角带着点笑。

    “老太太真是心急。”季寒川喃喃自语,“不过我还有其他事儿,还是先不陪你玩了。”

    随着季寒川的话,眼前屋子大门迅速阖起

    偏偏季寒川速度极快。他一侧身,赶在屋门闭上之前,出到屋外。

    雨水瓢泼落下。季寒川撑起伞,眼见院门又要闭合,俨然前事重演。

    只是这回季寒川离院门太远,短短半秒时间,他一定来不及到院外。

    在他背后,原本合拢的屋门“吱呀”一声,像是要打开。

    季寒川漫不经心,看一眼脚下水洼。雨水滴落,水洼不断泛起涟漪,但仍然能看出季寒川背后那片黑暗。

    他目不斜视,往右边走去。

    也看不出他是怎么轻巧上墙。总归,在前院门闭合的瞬间,季寒川已经跳进方婶家院子。

    他似乎听到一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季寒川不曾在意。

    他微微拧眉,想好像有血腥味。

    祠堂前,混乱还在继续。不止是村民,玩家们也有些惊呆。他们更熟悉“游戏”套路,眼下场景一出来,玩家心中已经浮出十几二十种猜测。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离村长远了点。

    齐建明低声对石弘济说“虽然已经看不出但咬痕”

    雨水滴落中,他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其他玩家耳中。

    侯学义讨好地凑上去,说“齐哥,你对这方面还有研究”

    齐建明冷淡看他一眼。柯昙在一边撇了撇嘴,嘀咕“热脸贴冷屁股,也得先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被贴啊。不嫌恶心。”

    听着他的话,吕和韵微微皱眉。侯学义转头看柯昙一眼,知道对方在明着嘲讽自己。但当下已经要到最危险的时候,柯昙有病就算了,其他人之间不能多生是非。多一个“队友”在身边,以后出事儿,就能多一个挡箭牌。

    他主动笑一下,暗暗决定,既然柯昙送上门,就别怪自己先把他踩下去。

    侯学义“齐哥,你别听他说这些屁话。”

    柯昙冷笑,说“猴子,等真出了事儿,是你能打过他,还是你能把他推到后面”

    侯学义“”

    他龌龊心思被戳破,恼羞成怒“柯昙,你别自己眼里有什么,就觉得别人也跟你一样”

    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在齐建明紧实凝练的手臂肌肉上。

    兴许是留意到侯学义的视线,齐建明微微握拳,手臂肌肉更加突出。

    侯学义哆嗦一下,抬眼看他,见齐建明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说“我觉得啊,你还真和柯昙一样。”

    柯昙大笑,侯学义“你”

    眼见就要吵起来。

    方敏情绪最差,完全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此刻听他们讲话,她忽然喝道“全部闭嘴”

    这边动静引来谷老师视线。谷老师想了想,快步走上前,他对所有学生说“都过来。”

    玩家们间暗潮涌动,此刻各自权衡,又觉得,好像还没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他们聚在一起,听谷老师说“刚刚的事儿,”比起见多识广的玩家们,谷老师在面对死人一事儿上是个彻头彻尾的雏儿,他明明没有直言,仍然有些恶心、反胃,同时带着难言惊惧,吞了口唾沫,“大家有什么想法”

    玩家们不动。

    之前韩川告诉吕和韵,说他已经摸到本局游戏范围。而在韩川“失踪”之后,吕和韵又把这个信息告诉其他玩家。

    他们都知道,自己走不了。最多离开山淮村,去往山林。但显然,山林中隐藏着其他危险。从山上回来的人被“替换”了,更别说还有未知的“鬼肠子”。相比之下,玩家们更愿意面对山淮村中已知的危险。

    这是游戏第四天。

    还远远没有到最凶险的时候。

    见学生不言不语,谷老师还当他们被吓到。他语气温和一点,说“良玉出了那种事,”哪怕有方敏的证词,谷老师都很难相信,龚良玉是被一个九岁小姑娘杀死,“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破案毕竟要交给专业的人,我们这边”

    他的声音慢慢隐没在雨水里。

    另一边,方婶家,季寒川收起伞,看着西屋一片狼藉,眼神微动。

    虽然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凭借对“游戏”的了解,季寒川仍然猜出七七八八。

    从山上下来那些东西,按捺不住,开始杀人了。

    他小心绕过地上龚良玉尸块,走到衣架边,从龚良玉口袋里,找到一个记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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