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海城、独自进入游戏之后, 最先的几十局中,季寒川过得并不好。
他与邵佑一起特训了很多年,身手绝对是玩家中的顶尖存在。但他打不过游戏生物。
他逃离海城,邵佑在他背后成为怪物。季寒川心中备受煎熬。
也因此, 他看着那些奇形怪状、凶狠残暴的游戏生物时, 会想他们之前是什么样
也是普普通通生活的平凡人吧
只是生活实在太残忍。
当时, “游戏”还没有衍生出更多之前、之后年代的场次, 所以季寒川去的每一局游戏, 都是由某个“第一轮”清场、刷新而来。
游戏场景中, 保留着当时人们面对猝不及防降临的绝望修罗场,留下的种种痕迹。
这种充满人性、生活化的痕迹, 在精神上带给季寒川巨大的摧残。
要到以后,新的场景渐渐多出来, 虽然这些场景中日后成为玩家的人照旧会成为本局玩家得到的“角色”,但至少, 很多痕迹,变得没有那么细节化。那些怪物, 渐渐成了纯粹的恶意聚合体, 人性残留越来越少。
到这时候,季寒川进入第二个阶段麻木。
他没办法与其他玩家一起进行游戏。哪怕不论对nc、对游戏生物的心态问题, 还有一点,季寒川的身手好得过于突出。
前三十场中, 玩家们的心理素质参差不齐。很多时候, 他们会觉得季寒川危险。
季寒川虽然打不过所有游戏生物, 但他能打得过所有玩家啊。
他虽然强大,却不是碾压式的强大。
所以在蝼蚁的恶意前,季寒川时常被咬到遍体鳞伤。
一些已经被邵佑“纠正”很多年的坏习惯,尼古丁、酒精又开始成为季寒川纾解压力时的必备之物。
他很庆幸,邵佑没看到自己狼狈的时候。但也觉得,如果宁宁早点出现,自己早点联系上邵佑,那或许这些狼狈,原本就不会有。
邵佑是季寒川心性尚未成长到现在地步时的精神支柱。
话说回来。在宁宁出现、邵佑与季寒川再度能够交谈时,虽然讲话要受很多限制,宁宁能够出现的时间也不及现在,但那会儿,邵佑还是很快发觉,季寒川在抽烟。
他起先没说什么。
而邵佑不说,季寒川也就觉得,邵佑应该不知道。
那会儿宁宁还很小,看外表,是个婴儿,刚刚学会爬。
没有现在这么玉雪可爱的样子,就是平平常常的人类幼崽。
季寒川常常会想,不知道邵佑在他那边,要怎么奶孩子。
不过寻常人类幼崽会带来的麻烦,在宁宁这里不太成立。她不需要吃喝拉撒,相反,如果有人在宁宁旁边被吓到尿裤子,宁宁一定特别开心。
季寒川点烟的时候,会先左右张望一下,确定宁宁不在。
一口抽起来,他才觉得,自己的确喜欢这种放松。之前与邵佑在一起时不抽,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有替代品。
邵佑真的不算正人君子。与季寒川失忆时猜想不同,事实上,他们高三的时候,就滚过床单。
在海城游戏那会儿,两人谈话时,安全套就在旁边抽屉里。
但邵佑觉得季寒川该睡了,所以告诉他,没有要用的东西。
不过高三的时候,他们也没耽误日常生活学习,大多是节假日放松。而且再怎么样,邵佑都算自律,不会把一整天都消磨在床上。
倒是季寒川。他现在回忆一下,都不知道年少的自己是怎么想的。恃宠而骄吗竟然振振有词地对邵佑说,你不让我用尼古丁麻痹,那得点其他东西吧多巴胺就不错。
那会儿,季寒川不指望邵佑对自己多情有独钟、一棵树上吊死。他只希望自己和邵佑这段关系能安稳到高考完,让自己能考出一个好成绩。
所以他觉得吧,邵佑既然喜欢“猫”,那在脸之外,自己也可以点别的。适当地作一作,算是怡情、放松。
再说,他也没有缠着邵佑花钱买东西,或者浪费时间打游戏。就只是挥发一下荷尔蒙而已,正常人都会喜欢吧还能满足一下邵佑的征服欲、控制欲,没什么不好。
季寒川想了几遍,都觉得这算一举多得。
但他没想到,会正好撞在邵佑“自律”的枪口上。
在邵佑看来,高三这种要紧时候,偶然放松可以,但一门心思想这种事,不好。
但他也没生气。那会儿,季寒川的其他零碎小习惯已经被纠正得七七八八,连学习成绩都在稳步上升,所以邵佑已经有点另一重意义上的“欲求不满”。
他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帮季寒川改正的点,所以跃跃欲试。
认真说来,邵佑原本不是擅长“教导”的那种人。从前那些问题也还罢了,只要把正确的生活习惯教给季寒川。但那会儿,面对摆在面前的新关卡、新挑战,邵佑有点难得的不知如何下手。
但他有一个优点,善于学习。
邵先生虽然平时和儿子都不见面,但有些人情往来,需要带孩子,大人交际大人的,小孩也有自己的话题。这种时候,都会把邵佑提溜过去。
有天邵佑回来,对季寒川说,今晚的场合实在莫名其妙,竟然让他们几个青年人堆里塞了小朋友。这么头脑不清的父母,迟早生意上出纰漏。
吐槽几句后,又说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
有家的小孩儿不太听话,总爱动电插座,这太危险。所以他爸爸妈妈就搞了个微微漏电的插座,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把小孩儿电得手指微痛。不至于真的伤到,但也的确能长教训。
那是真小孩儿,季寒川却已经十八岁。
邵佑看起来很正经,带一点笑,视线落在季寒川身上。
接下来,他特地把自己的事情压在周内处理完。这让邵佑连着一周都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但到底是少年人,到周末,他神采奕奕。
为了节约体力,邵佑准备了很多道具,确保自己不动,季寒川依然能“充分享受”。然后用这些道具,加上自己身体力行,给季寒川上了一课。
要节制,不能过度。
如果寒川那么想过度的话,那敞开了试试,看谁先受不了
季寒川嗓子一开始还亮着,后来哑了,再后来,只能冒出气音。
他腿上、胸前,加上各种边边角角地方,连脚踝都印了一个牙印。
还好尚未入夏,不用穿短袖,其他人看不到这些。
季寒川因此明白了一个道理。
小作怡情,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邵佑也只是告诉他,不能“过度”,但依然可以“适量”。
所以“游戏”尚未降临之前,季寒川仍然有充分的放松娱乐。
等到后来,反倒是季寒川觉得不对。
他几次抽烟,都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让季寒川想到很多。
后面,这道视线越来越明显。所以到最后,反倒是季寒川“抓包”邵佑。
那时候,他手上的烟还没熄灭。季寒川咳一声,见邵佑用宁宁的眼睛看着自己。一个小婴孩,和背后自己的爱人,都带着点悲伤难过,说“寒川,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
这让季寒川有种负罪感。
明明邵佑才是被折磨更多的那个,可自己怎么连一点小挫折都经受不住,要借助其他东西麻痹
所以季寒川主动把烟掐灭,说,自己会戒掉的。
话是这么说,可习惯毕竟捡起来。所以真正戒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期间,季寒川渐渐有点想明白邵佑的套路,所以心态一度逆转。
但他还是准备戒掉的。
某次又被看到,季寒川起先沉默一下,一点点心虚蔓延上来,很快被压下去。他知道自己可以“戳穿”邵佑,但哪怕邵佑只是假装出难过,季寒川想想,也觉得不忍心。
所以他折中一下,嗓音懒洋洋的,说“好好好,最后一根,我再也不抽了。”
邵佑温和地说“嗯,在孩子面前抽,不太好。”
季寒川那一刻动容。
有孩子,有邵佑,他们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虽然经历很多磋磨,但他无所畏惧。
他心态骤然变化,以往带着隐隐裂痕的心墙坍塌,然后重建起更坚固的壁垒。
但季寒川面上没有显现这些。他接着邵佑的话,说“我也没在宁宁面前抽啊。宁宁没看见,对吧”
想到这些,季寒川喝了口茶。
他那点抽烟的念头彻底消散。这会儿接一张牌,视线在牌面上扫过。
一二三四五六万,七八`九筒,三个南,单钓八条。
手上正是一张八条。
“不好意思啊,”季寒川笑了下,“又庄上炸了。”
他一直在麻将馆待到十点五十,才下了桌,走到外面。
季寒川嘴巴里嘟囔“对,还没去酒店办入住啧。”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开深渊游戏a。
人靠在路灯下,身高腿长,有些懒散,却依然隽逸无比。
影子被拉得很远。
等到十一点钟,骰子一滚,露出数字。
五。
季寒川喃喃自语“哦,挑战。”
他眼前再度出现黑色旋涡。这一次,季寒川四处打量。刚刚路上还有些人,可黑色旋涡一出来,就成自己在路灯下茕茕孑立。
卡片掉到手上,上面仍然是白色字,只是这回字体变化,成了花体。
血腥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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