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枪之后, 季寒川果然很快离开。他走到从古堡中不能看到的地方, 停下来, 好好检查了下手上的家伙。
这是一把来`复`枪, 大约在十七世纪出现、上战场。但在当时因为造价昂贵,并未成为主流。除了枪支本身之外,管家库克先生还给了季寒川一些弹药最原始那种,用布包裹着, 里面满满都是润滑油。与后世可以轻松拆、装的子弹不同,这些弹药需要用特殊制备的道具一个个敲进枪管,发射速度极慢。
倘若真的遇到危险, 恐怕只来得及开一枪, 之后就得在“跑路”和“留在原地装弹,结果因为速度太慢而ga ”之间做出选择。
这让季寒川对本地所处科技水平又有了新的认知。如果管家直接给他一把现代枪械, 他恐怕会彻底晕头。可这把来`复`枪, 却给了季寒川一个信号虽然在各种细节上颇为混乱,但在“主线”上,此处依然在靠拢某个年代。
十七世纪, 宗教革命已经结束,新兴资产阶级兴起, 莫尔顿先生除去贵族封号之外,恐怕也有一定产业。虽然庄园所处的这片山脉整体显得静谧、宛若世外桃源,但外面没准炮火连天。
当然, 也有另一种可能“庄园”就是整个游戏场地这也是季寒川不打算溜溜球的重要原因, 倘若自己画上三四天时间, 把鬼怪庄园玩成荒野求生,再撞上最外面的边缘膜。没法真的出去不说,还错过了前期所有线索,未免过于冤枉。
等检查过枪,为其撞上弹药,季寒川拿着它,走入林中。
树林远看郁郁葱葱,走进了,却能发觉此地的林子并不繁茂。
宁宁走在季寒川身边,季寒川玩笑似的问女儿“可以给开个挂吗”
指点一下哪里有线索
宁宁眨一眨眼睛,露出为难目光邵佑爸爸之前特地和她说过呀,如果一味地依靠他们,寒川爸爸迟早会变得无法在这游戏世界里生存。倘若有一天,他们不在了
季寒川已经摆一摆手,说“没事,只是说说。”
宁宁看他在林中走动。
莫尔顿庄园越来越小,季寒川踩着皮靴,脚下是一层腐殖质。他脚步落在上面时,会稍稍陷下一些。这点动静,对人来说太小,但对于林中小动物,已经足够惊起一片。
季寒川走着走着,忽而一停。他蓦然转头,看向某个方向。灌木丛轻轻晃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季寒川微微笑一下,端起手上的枪。
片刻后,林中传来一声枪响。
这似乎成为一种信号。鹧鸪飞起,林鹿惊走。树上溅起一点血迹,隐在深棕色的树干上,看不分明。
季寒川走过去,在灌木里拎起一只野兔。野兔几乎被子弹打得稀碎,季寒川看着,叹口气,自言自语“这种小家伙,好像不太适合用枪”
他停顿一下,视线转向一边。
季寒川的眸色深了下去。
宁宁露出意外目光,反思我又没有“不小心”引路不应该啊,明明一直都是寒川爸爸走在前面。
野兔躺着的地方,竟然隐隐约约露出一个树洞。而在把灌木拨开、露出树洞真容之后,季寒川从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封写在麻布上的“信”。
这个年代,铅笔还没有发明,但已经有了雏形。人们发现石磨,将其切成小条,用来“书写”。这样的石磨条有很大缺陷写出来的字迹模糊不清、容易被弄花。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会弄脏手。
季寒川手上这块麻布中的内容,就证明这些。许多字母已经一片模糊,无法分辨,只能结合上下文判断。看了两行之后,季寒川修改自己的看法这并不是“信”,更倾向于遗书。
他试着往下读。虽然是字母内容,但看在眼里,却自然而然被翻译成了母语。不过在遇到第一处无法读通的地方时,季寒川就叹口气,将整张麻布折叠一下,准备换个地方研究。
他挎着枪、拎着兔子,一路往山下走。宁宁心里憋着疑问,途中,到底忍不住“爸爸,你为什么想到走这边呢”
季寒川看她。
见女儿脸上写满纠结。
季寒川好笑,说“这应该不是唯一一封遗书。”
宁宁露出不解的目光。她回头,看着背后的森林的确,她是站在更高的地方来“俯瞰”这场游戏,以一种更加本源化的方式来判断整个世界的构成。她能“看”到天上流动不息的能量,而在经历了画师世界之后,“双六游戏”的存在,让宁宁可以将整个“游戏”都视作一种“代码”。
但哪怕知道这些,宁宁的困惑也依然存在。
她看到了另一个树洞里的金属怀表、看到某块腐殖质下的花冠。正如寒川爸爸说的那样,这里有很多、很多可以视作“遗书”或者“遗物”的东西。但这不能解释
季寒川说“库克说了,先生很喜欢打猎。有我捡到的东西在,已经可以证明他们猎物的特殊性吧花园里埋了很多尸体,应该就是他们的猎物。”
宁宁“嗯”还是不太明白。
宁宁“可昨天上午,是爸爸你主动问这里可不可以打猎的啊。”
之后,才是库克接话。
季寒川笑了下。他渐渐走出林子,却离古堡主体更远了。山峡中,有一片溪流,他在溪流旁边停下,清洗野兔、准备烧烤。
“是啊,我主动问了。”
季寒川说。
他洗好野兔,看一看太阳,觉得今天天气都没有昨天好,要稍微阴一些,不过暂时没有下雨的迹象。又用火石生火,将野兔肉窜起来烤制。至于皮毛,季寒川拿着反复看了看,觉得实在不能用,于是遗憾地将其和方才剥离的内脏一起埋好。
之后,兔肉在火上烤制,季寒川看一看四周,确定方圆几百米内都只有自己一人,这才慢吞吞把麻布取出来、展开。
天怜可见,他前面做的一堆事,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举动合理化。
这其实有点杞人忧天,不过季寒川觉得,要研究麻布上的字,还是需要找一个空旷、能分清旁边是否有东西盯梢的地方。可如果光是来了,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恐怕也会带来麻烦。因此,又花一点心思,把兔肉烤上。
宁宁坐在一边,学着爸爸喜欢的姿势,手撑在下巴上。她今天穿了长袖、长裤,头发束起来,是很干脆、利落的样子。等啊等,寒川爸爸却没有下一句。
宁宁不得不提醒一句“寒川爸爸”
季寒川回神。
他继续说“这毕竟是一个客观存在的设定你看这天气,觉不觉得,再过几天,这里要下雨”
宁宁抬头,心想不用“觉得”啊,这里本来就会下的。
就在明后两天了。
她不说话,不过季寒川像是自发地理解了宁宁动作里的含义,笑道“对吧”
这里没有什么调料,好在烤着烤着,兔肉本身就开始出油,发出诱人的香气。
宁宁轻轻“嗯”了声。
季寒川“下雨之后,这上面的字,恐怕就更难看清了。”
宁宁陷入沉思。
的确。她看着爸爸手上那块麻布,可以看到“两天后”它会成为的样子虽然在树洞中,但因为雨水关系,还是会有一半被浸湿,之后字迹模糊,隐去了最关键的信息,只能看到写字人的名字、哭诉。
季寒川“不过到那时候,管家可能会遗憾地告诉我,这种天气,就没法打猎了,于是开启话题,邀请我尝试狩猎,我再找到这个。嗯,原本应该是这个顺序。”
宁宁有点明白了,“可是”爸爸把这一切提前。
季寒川把一块串在树枝上、很小,已经熟了的肉取下来,尝试着咬了一口,嘴巴上沾了油,含含糊糊地评价“味道一般啊。”
他低头,慢慢排除掉自己脑海中“翻译”的影响,尽量让自己去看原本的英文字迹。这样一来,对于词语的猜测变得容易、有针对性很多。
同时,季寒川“欧洲原本就有狩猎文化,算是贵族活动里的一部分哦,这么一说,其实东方古代也一样。看到这片山地,加上来的过程中见到的动物,鹿,狐狸问一句,很正常的。”
季寒川“野兔的话,应该是一个比较固定的线索指引。如果我不走这条路,去其他方向,照样会遇到类似的东西。虽然游戏很想弄死我,但总得遵循基本法。这些线索客观存在,哦,就和安平轮那一场里的海底洞窟一样。”
宁宁听完,叹为观止。
她固然知道,或说“可以知道”很多事,但那是因为她身份不同。爸爸却完全是以一个玩家的身份,代入“游戏”的角度思考,从而得出这些结论。
季寒川嘀咕“不过我原本觉得,出来了,可能会遇到上一场狩猎里没死掉的人算了,毕竟也没走几步,要是还有人活着,应该不敢来这种地方。”
他要是走“逃离莫尔顿庄园”路线,兴许会与幸存者相会。
薛定谔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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