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管家还是欧文, 他们这样急切, 要把庄园里的故事说给初来乍到的家庭教师听,原本就是件奇怪的事。
虽然这份“急切”被包装起来,裹上了管家的迟疑, 以及欧文的不确定。但归根究底, 还是那个问题
这仅仅是他们见面的第二天。
莫尔顿先生尚未归来, 理论上讲, 没有人能肯定季寒川可以留下。
而管家和欧文的态度, 在季寒川看来,完全是向玩家明示我们都有问题,你哪边都别信。
在管家口中,故事前半段与欧文那边一般无二。他同样提到了暴雨天,倒是接上欧文讲述中尚未被提及的后半段。
“那是一个所有星星都被乌云遮住的晚上。”
管家说。
随着他的话,周遭光线都更暗一些。原本就到了晚上,只有蜡烛为季寒川照亮。但在管家话音落下时, 餐厅墙壁上挂着的蜡烛骤然熄灭, 只留下了桌上的一支, 仍有烛火跳跃。
季寒川面上不动,心里很想吐槽这种“气氛渲染”,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管家露出一丝诧异, 叹道“蜡烛好像烧完了, 韩先生, 我去拿新蜡。”
季寒川说“不用。”
管家眨眼, 季寒川心道我八成是等不到你“回来”的, 那就干脆别去了吧。
他努努嘴“这里还有光线呀。”是朝着餐桌上烛火的方向,“库克先生,请你就这样告诉我吧。我想到安娜现在正在被病痛折磨,就如坐针毡。”
季寒川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不用太说得过去,只需要糊弄过管家。
管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被说服了,叹道“好,那我长话短说那天晚上,神父终于赶来。但在看到庄园里的女佣们之后,那个神父居然说,”一顿,“先生试图将上帝要带走的人留下来,而这份野心,吸引了来自地狱的生物。”
季寒川轻轻“呀”一声。
管家告诉他“先生不愿意让小少爷知道这些,所以对外,我们只说是医生带来了病毒。因为这个,我们的女佣几乎从来不会一起行动,总是各做各的工作。”
季寒川“多莉丝和乔蒂”
管家出神片刻,跟着念“多莉丝和乔蒂她们是意外。”
没有说太多。
季寒川听着,略作考虑,也没有追问,只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管家告诉季寒川“夫人是心向光明的好人,而恶魔告诉先生,只有让夫人堕入地狱,她的灵魂才能留在先生身边先生拒绝了它,那个恶魔便恼羞成怒,为庄园下了一份诅咒,夫人也因此直接去世。”
季寒川听着。
管家叹息,说“那天晚上,神父过来之后,对这份诅咒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是一个好人,却不能以凡人之躯对抗恶魔。”
季寒川眼皮一跳,记住重点凡人之躯,不能对抗恶魔。
“但是,”管家话锋一转,“神父可以让这份诅咒被分担到其他人身上。庄园里需要同时存在八名女佣,这些女佣来自先生领土中的各个村落。”
季寒川心说原来是睡美人啊。
嘴上则说“欧文告诉我,这些女佣,时常会生病”
管家温和地笑道“我们是这样告知小少爷的。韩先生,请你放心,生病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是在提前警示我们,这位女佣不适合继续在庄园中工作。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发信给山下的人,请他们介绍新的女佣过来。所以,安娜的病,和你没有关系。再过几天,她就会下山了。真是可惜,她明明刚来庄园,甚至没有习惯这里的工作。”
季寒川听到这里,仿佛松一口气,喃喃说“原来还有这些缘故。”
管家说“对。”他讲完台词,要结束今晚的对话。于是站起来,去端餐桌上的烛台,“韩先生,我送你回房间吧。”
季寒川朝他道谢。
两人回房,管家将季寒川送到门口。季寒川刻意踉跄了几下,之后“难为情”地承认,自己在光线暗淡的地方,会看不清眼前景象。管家是见多识广的老人,告诉他,自己见过与韩先生有类似症状的人,要他不要因之苦恼。
窗户开了整整一天,这会儿,外面的浓云遮住月色。
季寒川“感动”,说“库克先生,你真是一位好人。”
管家站在门口。幽幽烛火中,他的脸色又成了蜡一样的颜色、质地。他朝季寒川笑一下,不过家庭教师的眼睛里没什么焦距。管家先生改为明确表述“好好睡一觉。安娜虽然不适合继续工作,但我想,她还是可以和你见一面的。”
季寒川道谢“这实在太麻烦你了。”
管家宽容地看他,眼神倒是有些像季寒川看欧文。
“为这座古堡里居住的每一个人服务,是我的职责,先生。”
门在季寒川面前关上。
季寒川听着外面的脚步。
管家先生走远了大概是走远了。季寒川重新整理已有线索树林中的遗物、病逝的女主人、女佣之间流传的“病症”。哦,还有欧文,欧文的种种表现、暗示,会指向怎样的结果。
季寒川直觉,认为这是重中之重。
他靠着门,缓缓坐在地摊上。宁宁出现了,在他面前。小姑娘左右看一看,似乎在确认那个夜夜拜访的“客人”如今身在何处。等得出一个结论,又转头,看季寒川。
再到讲话时,已经是一道微沉的嗓音,叫“寒川。”
是邵佑。
季寒川一下子弯起唇角。
他不方便讲话,但邵佑也不在意。他坐在季寒川身边,两人静静相处。季寒川想在什么情况下,才需要给欧文一个“精分”的设定
一方好,一方坏。
以这两天的所见所闻来看,“好”与“坏”之间的界限分明。甚至可以从“欧文和管家一起把安娜盯得瑟瑟发抖”去推断,“坏”欧文八成和管家一伙儿。
从中,又能得出一个初步结论管家口口声声,都说诅咒不会真的伤害到那些女佣。八个人,恰恰好。那些“生病”、“离开”的人,并未经历什么被隐藏在语言之下的悲惨状况。她们仅仅是下山,回到家中,晒一晒太阳,就重回健康。
顺着这条路去想,女佣一定是真的出事了。管家提到的、季寒川明天可以见到安娜,也另有一番“不怀好意”。
季寒川想到这里,手指在地毯上轻轻摩挲一下。他算计时间,从云层中偶尔漏出一点的月光推断。这个点,夜半来客应该已经在外晃荡,同时尚未来到自己这站。
所以季寒川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床上的被子摆法他希望营造出的,是“不慎将羊皮本遗落在楼上,于是半夜去取”的假象,而非“家庭教师苦心孤诣,假装床上仍然有人,实则自己偷偷夜探古堡”。
不必给被子下摆衣服、枕头上放衣球,只用将被子稍稍扯乱,再遮住枕头,力求“第一眼看不出来,第二眼瞬间识破”。
做完这些,季寒川心中默数总不会那么寸,管家依然在门外。
他拉开门,听见悠长的“吱呀”一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古堡中。夜晚,万籁俱寂,眼前一片阒黑,管家也已回去配楼。
季寒川能看出模模糊糊的家具影子,要让他真的去走,自然不会碰到任何东西。但是,他上楼时,一面调动所有感官,确保自己没有被人盯上。另一面,却总会“恰到好处”地露出破绽。会被绊倒,但也会及时扶住旁边什么东西。会不小心撞到桌子,然而不会制造出很大的响声。
这样一路走下来,多花费了些时间,但相当于另上一重保险。
二楼有三个门,夜盲症的韩老师看不见具体方位,在墙上慢慢摸索。然而,从一开始,他就走到错误方向
季寒川终于碰上了一扇门。
他心想如果门没锁,我就不进去了。
这实在太像一个陷阱。
同时又想虽然从“欧文精分,是有好坏分别”的角度,可以推出一整套剧情。但事实上,也不能忘记“两方都有问题”的可能性。
这么考虑着,季寒川轻手轻脚推门。他仔细感受,片刻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身前、身后,依然是那一片阒黑。
现代的防盗锁都能开,十七世纪的锁子更是不具备任何安全性。不消片刻,一声轻轻的“咔嚓”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真正推开,季寒川做了颇多心理准备。他想到蓝胡子,想到外面的郁金香丛,疑心这里是否会放着猎物的其他部分。或许被风干,做成熏肉,在这里储藏。往后有朝一日,自己餐桌上的东西,会神不知鬼不觉被换掉
也有想,如果运气实在糟糕,怪物就在屋内,那他也别无他法,只能试着能否再用“噩梦”糊弄。实在不行,把荒野大逃亡列为n b算理所应当。
不过等房间展露在季寒川面前,他便知道,自己前面所思所想,只是杞人忧天。
虽然与隔壁布局摆设有些许差异,但这里同样是一间书房。大约时常有人清洁,空气里都没有太多灰尘味道,只是略有沉闷。往里看,先见到一把洁白的摇椅,旁边有小茶几。和欧文那边的其实不太适合小孩子的厚重不同,这里显然是个让人松快的地方。
季寒川心想哦,一家三口,一人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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